三天後的夜晚捕鯨船從舟山群島繞過向西北方向航行,後半夜佐佐木龍二划著小船把錢小寶送到蘆潮附近的岸上。

蘆朝已經是上海的最南端了,就處於杭州灣的喇叭口上。這裡是人煙稀少的浦東,錢小寶要回到自己的家還要乘船過黃浦江去浦西。

「三天後還是在這裡接我。」錢小寶對佐佐木龍二說道。

中午,錢小寶回到興仁里的石庫門大門前,算時間這時候小林薰早就應該生了,錢小寶心情激動把耳朵貼在大門上聽了聽,什麼聲音都沒有聽見。

他現在心裡像貓抓的一樣忐忑不安,急切的想進去卻又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擔心不敢邁出那一步。

一個老阿媽挎著籃子走在巷弄里,她快走到錢小寶身邊的時候才抬起頭看見一個人趴在大門上鬼頭鬼腦的。老阿媽急忙加快腳步想要快一點離開是非之地,拐杖懟在石板上發出急促的咚咚聲。

錢小寶急忙回頭看了一眼想走快卻又偏偏走不快的老太太。他終於下定決心用力推開了大門。

院子裡靜悄悄的,錢小寶走進客廳,裡面也沒有人。

他走出客廳側耳傾聽樓上臥室里也沒有聽見聲音,錢小寶走進後院終於看見小紅後背上背著一個包袱身體上下不住的抖動在廚房灶台前忙活著。

看來小紅後背上背的就是剛剛出生的孩子了。

錢小寶就站在原地看著沒有出聲,像他這個年紀如果能生的都應該兒子女兒一大幫了,大的應該已經上學了。

小紅一邊晃動著身體一邊嘴裡哼哼著,像是在唱歌一樣。

她把鍋里的雞湯盛出一碗端在手裡一轉身就看見了杵在那裡的錢小寶。

小紅差一點把手裡的碗掉在地上。

「跟鬼似的,從哪裡冒出來的!」小紅說道。

錢小寶不說話只是傻笑。

「恭喜你了,生了一個貼心小棉襖!」小紅說道。

「閨女好啊,你解下來讓我抱抱!」錢小寶笑著說道。

小紅放下雞湯解開綁在胸前的繩子,錢小寶急忙從後面接住孩子。

可是孩子一離開小紅的後背就開始哇哇大哭,同時兩條腿不停的蹬著。

錢小寶讓孩子躺在自己的雙臂之間然後低頭看著孩子兩腿之間不說話。

「恭喜你了,是一個傳宗接代的。看他賊眉鼠眼的樣子像不像你?」小紅說道。

「將來他只要不招災不惹禍我就阿彌陀佛了,最後不要像我,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就好。」錢小寶說道,他並沒有表現出多高興來。

孩子還在不停的哭著,哭的撕心裂肺的,小紅一把把孩子抱了過去。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孩子一到小紅的懷裡就不哭了,

「我上輩子欠你的,這輩子給你們家當老媽子,這孩子就是跟我不哭,跟他媽在一起也哭。」小紅說道。

「你把雞湯給她送進去吧,我就在外面哄孩子。」小紅看著樓上說道。

錢小寶端著雞湯小心翼翼的上樓走進臥室。

小林薰就斜靠在床上看著門口。顯然她已經聽見錢小寶和小紅的說話了。

「趁熱喝吧。」錢小寶說道。

「實在是喝不下去了,已經連著喝了幾個月了,現在一看見雞湯我就噁心,沒有生的時候不得不喝,現在還是你喝了吧。」小林薰說道。

她現在也就是肚子下去了,可是身體其他的地方還是像發麵團一樣,鼓鼓的。這幾個月小紅徹底的把小林薰催肥了。

錢小寶也不客氣,他坐在床邊端著碗吹了吹雞湯上面厚厚的一層油喝了一口雞湯。

「這一次回來井裡面的東西我要全部帶走。那四根金條我已經換成美元存在日本的銀行里了。」錢小寶小聲的說道。

「小心一點」小林薰說道。

「是啊,怎麼把這些東西安全的運回日本,我還要好好想想。」錢小寶說道。

小林薰不說話了,從以前到現在這些事情一直都是錢小寶一個人拿主意的,而她更多的是決定怎麼花錢。

錢小寶坐在那裡一口一口的喝著雞湯喝的渾身是汗。

「我要去和林正江見一面,招弟上學的事情不能再拖了。」錢小寶說道。

他下樓直接穿過院子走出大門,剛剛走出幾步就在巷子裡看見拎著幾條鯽魚的招弟。

「爹,你會來了!」招弟高興的說道。

「爹現在就出去託人,過幾天就讓你去上學!趕緊回去吧,外面太冷了。」錢小寶說道。

錢小寶來到茶樓等了兩三個小時,從碧螺春喝到鐵觀音林正江才姍姍走進了。

錢小寶看著林正江的表情問道:「林大哥,你一定是有喜事了吧?」

「兄弟,大哥我現在又是重任在肩了!」林正江坐下後志得意滿的答道。

「怎麼,又升官了?」錢小寶問道。

「沒有,不過我現在又有了新職務!現在除了保密局的職務外我還是勘亂建國第六大隊的副隊長!」林正江得意洋洋的說道。

勘亂建國大隊是四七年也就是今年剛剛成立的,它實際掌握在老頭子的兒子小蔣先生手裡。也就是說林正江現在又攀上了高枝。

這個大靠山應該比原來的戴老闆還要強,再貼心的心腹總比不了親兒子吧?

所以林正江在保密局裡又開始趾高氣昂了。

錢小寶並不了解這些內幕,也沒有興趣。

「林大哥,你現在手裡還有物資嗎?」錢小寶問道。

「有啊,還有一批砂糖伱要嗎?」林正江問道。

「要!你開價吧,我全部都要了。」錢小寶果斷的答道。

日本原來的食糖有兩大來源,一個是中國東北用甜菜榨出來的糖,出產於亞洲最大的新京製糖廠,另外一個來源就是tw島上的蔗糖。現在這兩個來源全部被切斷了。

「咱們是什麼關係?我怎麼會獅子大開口?不過就是少了點,只有幾十噸。」林正江笑著說道。

「幾十噸我也要!不過麻煩林大哥幫我找一條船運到外海,我用自己的船運回日本。」錢小寶說道。

「這件事好說。」林正江答道。

上一次錢小寶給他的董其昌書法讓他大撈了一筆,再加上現在心情特別好,林正江對錢小寶的態度是格外的好。」還有一件事,我閨女著東北讀了兩年書現在想重新上學,林大哥你幫我把這件事也辦了吧。」錢小寶說道。

「你有一個這麼大的閨女?在東北就念了兩年,現在是四七年,這麼說至少應該已經十二三了吧?我在東北的時候怎麼沒有聽你說過?不對啊,按孩子的年齡算你十四五歲就已經有孩子了?,十三四歲就成家娶老婆了?」林正江吃驚的問道。

「不是我親生的,是我結拜大哥的閨女,不過從兩三歲開始我就養著,跟我的親閨女一樣一樣的。」錢小寶解釋道。

林正江感慨的說道:「兄弟,你和我一樣都是重情義的人啊!」

林正江當年在上海執行暗殺任務的時候為了掩護身份和一個帶孩子的女人住在一起,女人為了保護林正江而殺了自己的男人,後來他帶著女人和孩子一起逃出了上海。現在這個女人就是林正江的老婆,那個孩子林正江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養著。

林正江現在唯一的可取之處就是對自己的老婆很好,不在外面亂搞女人。

「這件事好說,就是我一個電話的事情!」林正江說道。

林正江突然低下頭收斂起笑容說道:「這些年我幾起幾伏,在上海灘幾次歷經生死!雖然現在又看見光亮了,可是人好的時候就應該想到說不定哪一天我又要倒霉了。所以我現在要想想狡兔三窟的事,兄弟啊,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有些事情只能拜託你了。」

錢小寶靜靜的聽著,沒有搭話。

「你知道我現在的俸祿是多少嗎?一百萬法幣!在兩三年前這就是筆巨款,可是現在比廢紙強不了多少。為了打仗國家拚命印鈔票搜刮民脂民膏,經濟變成這樣,國家的將來會好嗎?本來以為頂多半年就可以消滅紅黨,可是現在仗越打越爛!現在國府里很多人都在為自己找退路,我也該為自己想想將來了。」林正江接著說道。

「你想讓我幫你轉移資產?」錢小寶問道。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啊。」林正江說道。」存進米國或者是英國的銀行里不就行了嗎?」錢小寶說道。

「是啊,國府的高層都是這麼做的,可是我想還是分出一部分轉移到日本比較好,否則怎麼是狡兔三窟?」林正江說道。

「我把錢交給你,你在東京最繁華的地方以你的名義給我買一棟房子怎麼樣?說不定將來有一天我會帶著全家去日本做寓公。」林正江問道。

「只要你信任我,這件事沒有問題!」錢小寶說道。」我當然信任你!唉,現在我能信任的人不多嘍,官場上都是爾虞我詐,比我當年在上海灘當殺手的時候還要險惡呀。」林正江嘆息著說道。

錢小寶回到家裡坐在客廳沙發上。

招弟走過來坐在他身邊。

錢小寶摟著招弟的肩膀說道:「後天我就送你去萬竹小學讀書,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爹老了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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