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左前方大約六百公尺的地方,是個小高地,那上面有小鬼子的一個重機槍陣地,至少有三挺重機槍。

那裡,右前方五百多公尺的地方是一片樹林,那裡會是小鬼子向咱們這頭進攻的預備陣地。

那裡,在右面那片樹林前面離咱們有三百多公尺吧,有一個小山,四五十公尺高吧,那上面有小鬼子的一個哨位,十來個人吧,上面應當是有兩挺輕機槍。

那你們非要問小鬼子會把毒氣彈放在哪裡,我覺得那也只能在那個重機槍陣地的後面的十里舖子裡面。」黑夜裡姜廷樹正伸手指著前方的黑暗之處如數家珍般的講。

他講的不算很快但絕不停頓,以至於黑暗之中的商震都驚訝了。

黑暗之中,商震自然看不到姜廷樹用手比劃的方向,可是這並不耽誤商震對姜廷樹有個基本的判斷,這個姜廷樹哪是那位薛連長給他找的嚮導,這分明是一個極擅偵察的偵察班班長嘛!

商震真的也只是帶人過來看看,他又不熟悉前面日軍的情況,那有人主動給他派嚮導他又有什麼不高興的?

本來他還以為薛連長是給他找個當地的老百姓當嚮導呢,他卻沒有想到這個所謂的嚮導竟然是薛連長手下的一個士兵。

不過,他又覺得有點奇怪,他怎麼感覺這個叫姜廷樹的士兵是被那位薛連長硬塞給他當嚮導的呢?

因為那個薛連長臨走的時候還補了一句:「這是我們連的姜廷樹,他對地形最熟,你就象用自己兄弟那樣用,沒問題的。」

交淺而言深了吧?以商震的心細怎麼會體會不出那個薛連長的話有些沒頭沒腦。

不過至少目前看來,薛連長給自己找的這個嚮導那卻是相當不錯的!

「十里舖子有一百多戶人家,裡面的老百姓早就跑了,當初小鬼子過來之前,我們連挨屋砸的門,就兩家有人,一家是個孤老頭子,一家是個孤老婆子。

這歲數大了嘛,還都是孤著的,沒兒沒女的,就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了,就不肯走嘛!」

「那你們咋辦的?」有一個憨憨的聲音插話問道,那是大老笨。

大老笨嘛,和尚出身,有佛家的慈悲心腸,那自然關心士兵們是怎麼對待那孤老頭子與孤老婆子的。

「那能咋辦?被我們四個人有抻胳膊抻腿的抬出去就給扔村外去了唄。」姜廷樹得意洋洋的說。

「這東北人哪,凈好心辦壞事,咱就不說你說的那個孤老頭子孤老婆子會不會被小鬼子殺,讓你們抻胳膊抻腿的這麼一摔都得摔個半死!」程鵬氣道。

「嘿嘿。」姜廷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東北人本就線條粗,東北兵能存心不禍害老百姓的那都叫好兵了,不想讓年長者被日本侵略者屠毒結果救人家的時候卻給摔丟了半條命,就這種作風還真就很東北!

「你咋對小鬼子的情況這麼熟?」商震忽然問道。

「那必須得熟啊!」姜廷樹大聲回答。

「你小點聲,大半夜的!」商震不得不提醒他了。

雖然現在他們在中方陣地一側,可對面畢竟有日軍。

雖然如姜廷樹所說,對面日軍離他們最近的也得有四五百米呢,可萬一讓日軍聽到了這頭的動靜來個突然開火呢,小心總是沒錯的。

「嘿嘿。」姜廷樹不好意的笑了一下忙壓低了聲音。

「咋叫必須得熟?」商震這才復又問道。

「那光在自己的陣地里守著等著小日本來攻那能有啥出息?被動挨打,人家是大炮大炸小炮小炸,要是用毒氣咱們就挨熏。

所以就得主動進攻嘛!

可要是主動進攻那就得熟悉敵情,小鬼子輕重火力的配備,地形的不同,兵力的多少,然後咱們摸黑過去,就給小鬼子來個七了咔嚓!」姜廷樹說起來還真就是一套一套的。

商震的眼睛亮了。

這個姜廷樹挺有意思的嘛!

不過姜廷樹講到這裡顯然是意猶未盡卻是又接著說道:「本來火力兵力就不如人家,有個破陣地那也就是挖道溝,那玩扔能頂什麼用?

中央軍的那個吳福錫澄防線堅固不?那還是永備工事呢,鋼筋混凝土的!最後不也讓小鬼子打下來了?

論火力就是比不上人家日本鬼子,非得跟那啥似的給自己造個硬殼在那硬挺著,那早晚還不得讓人家給敲碎了?

所以咱們打鬼子那得靈活機動,主動出擊!占了便宜就跑!」姜廷樹說著說著又有點激動了,那嗓門便又慢慢高了起來。

「行了,別整這些沒用的,說點我們大家都不知道的。」程鵬在旁邊終是不滿的提醒道。

怎麼打仗這麼多長官還用你一個小兵教嗎?

「這咋就沒用?這咋就沒用?和小鬼子打夜戰打白刃戰甩手榴彈那總比被人家炸死用毒氣彈熏死強吧?」姜廷樹又急了那嗓門又拔高了起來。

「閉嘴!」這時商震忽然低聲喝道。

商震這麼一聲低喝到底是讓姜廷樹閉上了嘴巴,因為姜廷樹知道商震是位長官,先前他的那位薛連長就是這麼介紹的。

「你說的是你的看法,你們連長怎麼評價你的看法?」商震見鎮住了姜廷樹,過了片刻才問道。

「他說,他說,我懂個屁!」姜廷樹有些沮喪說。

「噗嗤」一聲,黑夜中有好幾個人同時笑了起來,那是被姜廷樹逗的。

「現在天還早,等到後半夜的時候,咱們再看看。不過呢,姜廷樹既然你覺得你的打法合理,今晚說不定是一個按你想法打鬼子的機會呢。」商震輕輕的說道,而那話語中卻已是有了一種只有他自己才能體會出來的笑意。

商震現在忽然明白了那個薛連長要主動給自己提供姜廷樹這個嚮導了。

這個姜廷樹很有意思。

若論作戰的思路倒是和自己是同路人,知道死守陣地就是死路一條,知道求變。

可若論這有些迂腐的性格倒是和陳瀚文是同類人,自以為自己真理在手就犯倔。

可是這傢伙卻又有不一樣的地方。

他知道不能死守陣地應當主動捕捉戰機,但至少目前看可未必就有什麼實戰經驗,說他口把式有些過,但至少他的想法是未應用於實戰的,而不象自己這夥人那是實打實的在戰鬥中打出來的經驗。

他性格有些迂腐有些書生意氣可偏偏又倔的很,很能扛上,很能和長官頂牛。

這點和陳瀚文又有些不一樣,陳瀚文雖然迂腐可卻早就被那些大老粗整的沒了脾氣,可是這傢伙脾氣卻大的很呢。

估計那個薛連長也是覺得姜廷樹這樣的脾氣秉性讓他頭疼,或者說也不得意(不喜歡)這麼一個自以為是喜歡扛上的傢伙,所以乾脆就派給自己當嚮導了。

至於是死是活那個薛連長也不管了,反正就算是姜廷樹陣亡了那也不是在他手下陣亡,他倒是撈了個心安。

千人千面,商震卻是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個夜裡遇到一個這樣的兵,別人覺得是別人的事,可他卻是覺的這事至少是把自己逗笑了,甚至連那連日征戰的倦怠都少了許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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