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鉤……」
「追擊……」
「啪啪啪啪……」
時值黃昏，在晉城南邊的山區里，正有一群一百多個的鬼子兵，死命的追擊著前方五六百米的游擊隊員們。
天色有些暗了，冬日裡的山風吹的越發的急促了。
可是這種能把人的皮膚吹裂的山風刮在游擊隊員們的身上，卻只是讓奔跑中的游擊隊員們感到一絲絲的涼爽和愜意。
當然，游擊隊員們沒有人顧的去享受這一絲絲的清涼，因為他們後面的鬼子兵依舊是窮追不捨。
「呼哧……呼哧……」
「咚……咚……」
越發急促的呼吸伴隨著更加沉重的腳步，無不顯示這些游擊隊員們的體力再一次的到了極限。
「隊……呼……隊長……跑不動了，歇會兒吧！」有游擊隊員提議。
「跑不動……老子也跑不動了！去前頭的山頭上休整！誰還有子彈？」游擊隊牛隊長問到。
「報告……我還有三發！」
「我還有一發……」
「手榴彈兩個……」
聽著游擊隊員們的報數，牛隊長的心裡哇涼哇涼的。總共還剩下27個人，子彈只有19發，手榴彈還剩下8個，這還怎麼打阻擊？
「都怪我啊！大意了，大意了啊！」牛隊長一邊跑一邊懊惱著。
因為前段時間得到保安團和上級的幫助，晉南遊擊隊發展的很是不錯，哪怕鬼子占領了晉城也沒受到多大的損失。
可正因為太順了，使得他放鬆了警惕，結果遭到了漢奸的出賣。
雖然在鬼子進村的第一時間他就做出了反應，帶著游擊隊員們分段阻擊之後從一路突圍出來。可是，終究是犧牲了一半的人，才跑出來的。
本來趁著夜色，牛隊長他們帶著突圍出來的60多個游擊隊員已經擺脫了鬼子，甚至還找到地方休整了一番。
結果在天亮的時候，小鬼子居然牽著大狼狗找到了他們的藏身之地。
然後，就是轉移，跑路，追擊……
一批一批的游擊隊員因為體力不支而選擇留下來打阻擊，給其他人爭取時間。
然後，擺脫，被追上，再擺脫……小鬼子驚人的體能和奔跑能力，讓牛隊長感到驚訝，也感到佩服。
猶記得當年，他們就是這樣遛白狗子的，小鬼子比白狗子可是強的太多了……
鬼子的難纏和能跑讓牛隊長頭疼不已，甚至，期間他們還跟鬼子一起休整了一段時間。
鬼子在山下，他們在山上……
牛隊長覺得，若不是他們仰仗著對這一帶的地勢熟悉，一直帶著鬼子兜圈子，估計早就被鬼子追上吃掉了……
「老牛，怎麼辦？」別副隊長問道。
「老別，咱倆彆扭（牛）了這些年，看來是要到頭了！」牛隊長看著別副隊長說道。
「說啥咧？兩萬五千里長征咱都過來了，這次不算啥！」別隊長還有力氣講話。
別副隊長和牛隊長是老戰友，還都是長征過來的老兵，當初組建游擊隊的時候，就他倆人……
「老別，聽我說，咱們還得想辦法打一次阻擊。這次咱們留下一半的人，把子彈集中一下，手榴彈也都留下，子彈打沒了就跟鬼子拼刺刀，一定要給剩下的人多爭取點時間！」牛隊長小聲的說道。
「你聽我說，到了前頭的山頭，你帶著高涵，帶著電台，帶著一半的人繼續跑，我領著人留下來！還有，這是我讓高涵給咱們游擊隊寫的花名冊，你一定要帶出去。」
「咱們從小就不識字，到現在也就會寫自己的名字，咱們這些隊員們，也沒幾個會識字的，有些人連個大名都沒有。」
「你如果能活下來，就把花名冊交給組織上，讓組織上的人記著咱們。等勝利的那一天，也好給咱們立個碑啥的。」
牛隊長說話間，把一個被油紙包著的硬皮的小本本遞給了別隊長。
「花名冊你拿著，電台你也帶著，要打阻擊也是我來打！不是拼刺刀麼？你可從沒有拼過我！」別隊長不接。
「老別，聽我說，我家裡孤身一人，死了也就死了。可你家裡還有老婆孩子，聽說讓人給從老家帶回來了。所以，你要活下去，要好好的活下去，把孩子養大成人，把革命繼續下去！」
「你這……唉……」別隊長嘆了口氣，接過了包著小本子的油紙包，鄭重的放進了裡衣的衣兜里。
「同志們，聽我說，到了前頭的山頭，咱們留下一半的人打阻擊！我喊道名字的留下，沒喊的上了山頭繼續跑！老算盤，孫半仙、李二柱，四蛋……」
「我喊到的人，跟我留下打阻擊，剩下的人把你們的子彈手榴彈給留下的人！高涵，把你懷裡的手榴彈給我！」牛隊長緊跑幾步，跑到了被人架著跑的高涵的跟前。
「那是……我的……光榮彈……不給！我也留下……阻擊！」高涵臉色通紅，氣喘的跟風箱似的。
「你阻擊個屁，趕緊跑，你的命不該在這裡丟了！」牛隊長把高涵掛在胸前的手榴彈給拿了下來。
「小高，記住了，你是湘南師範畢業的高材生，將來時教書育人的。等打跑了鬼子，等咱們窮人們能當家做主了，你就去教書，要多教出一些會識字的學生來！」
「你不是還有個再難許卿的相好麼？等革命勝利了，就去找她，記得多生幾個娃娃！快點跑，別回頭！」牛隊長拍了拍高涵的肩膀。
「是七尺之身已許國……再難許卿……呼呼……」高涵被人架著跑，還不忘喊這麼一句。
喊完了，高涵的眼淚卻下來了。
恍惚間，似乎看見了那個說是一直等著他的身影……
眼前，就是牛隊長相中的山頭了，這種連綿的群峰之間的山頭並不大，只有幾十米高。
「留下阻擊的，跟老子上山，老別，你們繞路繼續跑！老別，記著這裡啊！」牛隊長喊了一嗓子，揮舞著就剩下10顆子彈的快慢機，帶著人費力的向著山頭攀爬。
他們要趕在鬼子到達山下之前爬到山頂，好居高臨下的阻擊。
當牛隊長拼盡了最後的一絲力氣，終於上到了山頂的時候，卻就看見了夏排長咧著嘴的那張臉。
「隊長，別開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