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燈紅酒綠的城市裡，瀰漫著奢靡的味道。
酒會還在繼續著，舞曲響起來的時候，一對對男女在偌大的場地里，跳起了華爾茲，探戈等舞步。
梅雨燕端著酒杯，正在跟一個美國青聊天，丁默邨走了過來。
「小姐，能請你跳一支舞嗎？」丁默邨彬彬有禮地微微鞠躬說。
梅雨燕漫不經心地看了丁默邨一眼，然後也非常禮貌地說：「先生，請稍等一下，我跟湯姆先生正在談一筆生意。」
「好的，謝謝。」
丁默邨也沒有走開，而是站在餐桌旁，搖晃著手裡的酒杯，好像杯子裡斟著酒一樣。
「Sorry。」梅雨燕對湯姆說完，然後對丁默邨問道：「先生，請問您是不是姓丁？」
丁默邨有些警惕地問道：「小姐，你為什麼會這樣問？」
「我曾經在民光中學讀書，您長得像我們的校長。」
丁默邨聽到這裡，喜笑顏開地說：「還真是巧了，我是丁默邨，曾經在民光中學任教師和校長。」
「哎呀，還真的是丁校長。」梅雨燕說：「多年沒見，您在哪高就呢？」
「現在給政府做事兒，抱歉，當年學生太多，請問你的芳名是？」
「丁老師，我叫鄭苹如，三年級二班的。」
「你們的班主任是王玉坤，還是許嘉俊？」
「我們三年二班的班主任是邵淑芳老師。王老師是一班班主任，許老師是三班班主任。」
「你看看我這個記性，真是年齡大了。對，你們的班主任是邵淑芳。」丁默邨笑著說。
梅雨燕知道丁默邨在試探自己，所以按照鄭苹如教的，一字不差地說了出來。
這也打消了丁默邨的一些懷疑。
師生之間必然有許多話要談，談學校，談教師學生們的軼事。梅雨燕都能娓娓道來，沒有露出絲毫的瑕疵。
丁默邨雖然好色，但警惕性和戒備心非常重，任何接近他，和他想接近的女性，都要經過全方面的了解之後，才決定是否保持來往。
經過一番攀談，丁默邨了解了一些鄭苹如現在的經歷。而且他對鄭苹如還是有一些印象的，畢竟漂亮的女生，總會讓人多看兩眼。
鄭苹如是洋行的股東兼翻譯，這種身份，符合丁默邨內心對女性的要求。他喜歡不依附男人，溫柔漂亮，有知識有文化的女人。
毫無疑問，鄭苹如是最合適的人選。
丁默邨內心蠢蠢欲動，他要想盡一切辦法，把鄭苹如變為自己的情婦。
關世傑站在遠處，看到丁默邨和梅雨燕聊得非常投機，就知道魚已經上鉤了。
假以時日，不愁除不掉這個漢奸。可據後世的記載，丁默邨是在抗日戰爭結束後，才被國民政府判處死刑的。
鄭苹如的命運改變了，丁默邨的命運是否也會隨之改變了呢？
關世傑不敢妄下結論，他希望通過鄭苹如這個小小的歷史改變，丁默邨的歷史命運也會改變。
遠處的李天木和晁永強兩個人談笑風生，晁永強個頭很高，卻低頭含胸地跟李天木說話，依舊是一副諂媚的模樣。
關世傑只是知道晁永強後來也被派往敵占區，卻不知道派到了哪裡，看起來應該也被派到了上海，但可能屬於另一個工作站。
陳恭澍介紹過，現在上海有三個工作站，彼此之間只有主要核心人物互相聯繫，對於各個工作站下屬成員，只有站長副站長知道。
如果晁永強屬於另一個工作站，那麼就說明，晁永強所在的工作站，也已經全軍覆沒了。
關世傑想，等到回去的時候，仔細問一下陳恭澍，上海其他工作站的情況。
晚上23.00，關世傑看了一下手錶，這個時間是應該走的時候了。
梅雨燕也一直注意著時間，所以她看過手錶後，對丁默邨說：「丁老師，我要回去了。改天咱們再聊。」
丁默邨戀戀不捨地說：「你以後在上海灘有什麼事兒，就到這個地方找我。」
丁默邨說完，從懷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了梅雨燕。
梅雨燕看了看，只見上面寫著：中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特工總部主任，特務委員會副主任丁默邨。名片下面印著地址和電話。
梅雨燕也把自己的名片，遞給了丁默邨一張。恆通洋行董事，翻譯鄭苹如。同樣也有地址和電話。
從明天早上起，梅雨燕就將在恆通洋行上班了。而丁默邨一定也會對這家洋行，進行調查和了解。
陳恭澍和關世傑早就把這些細節問題安排妥當，絕不會露出任何的蛛絲馬跡。
梅雨燕衝著關世傑擺擺手，關世傑喝光了半杯酒，而後向門口走去。
「關世傑！」
驀然，身後傳來喊聲。
關世傑心裡咯噔一下，但他在臨澧特訓班學校學到的知識，讓他沒有停下腳步，而是走得更快了。
「關教官！」
隨著喊聲，晁永強邁開大步攆了上來。他超過了關世傑半個身子，攔在了關世傑的前面。
「先生，你認錯人了吧。」關世傑聲音沙啞地說。
關世傑自認為陳恭澍找的化妝易容的特務水平很高，他自己在易容之後照過鏡子，不熟悉的人根本認不出自己來。
鏡子裡的人是國字臉，絡腮鬍子，一對大齙牙，哪裡又有一點昔日的模樣。
最大的改變是臉型，這要得益於易容師在上下牙套上了矽膠一類的東西，把整個臉撐得都變形了。
一對假齙牙突出著，更是增添了幾分醜陋。
晁永強看過關世傑現在的相貌後愣了一下，還是對關世傑說：「快走，再晚來不及了。李天木發現你了。」
關世傑還想辯解兩句，但晁永強其後的一句話，讓關世傑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的手錶出賣了你。」
關世傑猛然醒悟過來，這塊手錶是炒股票之後買的勞力士，從帶上這塊手錶，一直就沒有換過。
剛才自己抬起手臂看了幾回時間，一定是這個時候，讓李天木注意到了。
但晁永強又是怎麼回事兒？這是先來試探自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