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啟默然,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蕭平旌說的也對?可不就是抱著劍在這裡打滾嗎?只不過不是他刻意,而是被人掀飛的罷了。與蕭平旌多年的交情,他對他還是了解的,蕭平旌根本沒有信他的託詞,只是沒有追問,就連那般話語也是揶揄調侃的居多,倒不是真的嘲笑。

說不清到底是希望蕭平旌問還是不問,但看著那飛揚的笑臉心裡忽而一陣刺痛。收斂了情緒,沒有表現出一絲半點,蕭元啟輕輕拍了拍身上灰塵,緩緩問道:「平旌,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蕭元啟這一問讓蕭平旌想起了還在門外的蕭平章與林奚,趕緊一拍腦袋道:「不止我來了,大哥和林奚也來了,就在門外。」

蕭元啟一愣,喃喃問道:「平章大哥也來了?」

他趕緊跑到大門口親自打開了久未大開的大門,果見得一身白衣笑得溫和的蕭平章與依舊面上淡漠但並不拒人千里的林奚。對上蕭平章那雙溫和的眼睛時,蕭元啟忽覺心裡一陣瑟縮,分明是包容萬象的溫和,可他卻覺得他的一切似乎都落在了那雙眼裡。趕緊垂下眼瞼移開了視線,蕭元啟向旁讓了讓道:「平……平章大哥,林姑娘,快進來。」

蕭平章用眼神示意林奚先進,林奚知他有話要說,便向蕭元啟微微頷首打過招呼,徑直一人進去了。

蕭平章與蕭元啟並肩同行,他溫柔的問道:「元啟,你守孝已有年余,這些日子可還好?」

蕭元啟眼角微微一酸,手指動了動,故作平靜的道:「多謝平章大哥關心,還能為母親守孝,這已經很好了。」

蕭平章停下來看他,溫柔至極的為他整理了尚有些凌亂的衣衫,摘下方才未拍掉的草葉子,再正了正發冠,緩緩道:「元啟,若是有什麼難處,可與我或者平旌說,你亦是我蕭平章的弟弟,我只希望你和平旌都能好。」

蕭元啟有些恍惚,這些年來除了母親外再無人為他正衣冠了。平章大哥真的是很溫柔的一個人吶。難怪即便不是親大哥,平旌與他兄弟之情依然如故,並不因為平章大哥占了他的位置而心懷不忿,安心做著他的長林二公子,還能想著今後與林奚一道走江湖。

他想了許多,聽得蕭平章的話也是稀里糊塗的點著頭,回道:「我會的。」

蕭平章看了看泰叔手裡的長劍,問道:「元啟方才是在練劍嗎?」

宛若一盆冰水澆下,蕭元啟瞬間清醒過來,他也算是了解蕭平章,處事周全,心思縝密得可怕。上一次為取得蕭平章的信任,蕭元啟將母親留下的七頁遺書燒了四頁,與他交代的話語也全部屬實,即便是那燒掉的遺書的內容,按照他的說法嚴格說來也不算假話,只不過是沒有說具體,隱瞞的便是濮陽纓與他的交易以及墨淄侯的事。

即便如此,他仍然覺得蕭平章心裡有疑慮,並未完全賦予信任,畢竟那遺書是濮陽纓給他的,由不得蕭平章不去猜那並不完整的遺書的內容。蕭平章很少到這裡來的,那他為何突然的來呢?

想到墨淄侯,蕭元啟有些惴惴不安,是不是蕭平章發現了什麼,才會來到這兒?他當然知道墨淄侯不懷好意,但畢竟是真真實實的教他本事,故他們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前腳學人本事後腳將人賣掉這樣的事他確實是做不到。

拋開這點微薄的關係,他其實是真的恨墨淄侯入骨的,不管他的母親做了多錯的事,那也是生他養他的母親,從未對不起他過。若是有本事,他是非常想舉劍而上將他殺了為母報仇,但這太難做到了,琅琊高手榜榜首,這是多麼難以企及的距離。

蕭元啟深知墨淄侯是蔑視他的,明知他會隱忍著叫他舅舅並學他武功是為了將來能夠打敗他而報仇,依然敢就這麼教他真本事,那是堅信他絕不可能有打敗他墨淄侯的那一日。被人踩到泥濘塵埃里的滋味太難受,但卻不得不與虎謀皮,要是讓人發現了,會如何看他?

如今頂著這麼一雙仿若能看穿人心的目光,蕭元啟心裡極其不安,若是這個問題沒答好,那以後恐怕會完全失去蕭平章的信任,連帶著長林王府這份唯一的溫暖也將失去。一時間蕭元啟跋前躓後,拿不准該如何說,面色幾變之後才張了張嘴道:「是,是的。在練劍。」

他瞅了瞅蕭平章的面色,猶豫了下,而後像下定決心一般,咬牙道:「有人教我學,我便學了。」

言罷蕭元啟便等著蕭平章的追問。然而蕭平章卻並未問那個人是誰,就如同一個關心弟弟的兄長那般,依然溫和的問道:「學得如何?」

這不按常理的出招讓蕭元啟呆了呆,不知蕭平章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莫非他想多了,蕭平章真的就是突如其來的想起來關心關心他?而後他想到之前的狼狽樣,臉一紅,答道:「才剛剛開始學,就一直摔跤了。」

「初學時是要難一些,你不必羞慚。」蕭平章從泰叔手裡拿過長劍,在眼前觀了觀品相,又用手指輕輕彈了彈劍身,心平氣和的道:「這劍的品相不是很好,但初學用它也夠了。你好好練,待我回府尋一把合適的給你。」

「這不太好吧?」蕭平章是真的在關心他?蕭元啟越發奇怪,但心裡依然忍不住的溜進了一絲暖流,他微微搖頭道:「怎麼能讓平章大哥破費,我本也是無事才學的,想來也無出劍之日,寶劍在我這裡是辱沒了。」

「心有三尺劍,總有出鞘時。上天眷顧的,總是有所準備的人。」蕭平章這話說得很肯定,不像是安慰,倒像是敘述事實,他笑了笑道:「元啟願不願練兩招,我與你看看?」

心有三尺劍,總有出鞘時嗎??

蕭元啟怔怔的看著面前這個溫文爾雅的人,他的心中現有兩小人在,一說蕭平章是真的在關心他鼓勵他,一說這是在試探他,套出他所學的劍法,從而確定教他之人的身份。兩個小人各持其理,誰也說服不了誰。一時間他也不知該是練呢還是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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