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外,染墨正豎長耳朵聆聽帳內的動靜。

只可惜,幾乎沒聽到任何聲音。

湘蕙好笑不已,白了染墨一眼,低聲呵斥:「快些站好!如此行事,成何體統!」

染墨不怎麼情願地站直身子,小聲咕噥一句:「湯藥里本該加一些糖霜。」

湯藥太過苦澀,加些糖霜能去一去苦澀。謝明曦倒好,出來端藥之際,不但沒加糖霜,反而舀了滿滿一勺黃蓮粉……

想到自家主子此時喝著加了黃蓮粉的苦澀湯藥,染墨心裡頗不是滋味,語氣中不免流露出一絲忿忿不平。

湘蕙笑容一斂,淡淡瞥了染墨一眼:「主子們的事,你我就別多管多問了。」

染墨被噎了一回,有些氣悶,面色也不太好看。

湘蕙將染墨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暗暗皺了皺眉。

這個染墨,對主子確實忠心。只是,這腦子卻不夠靈光。怪不得這三年來,七皇子殿下不樂意讓染墨近身伺候。

七皇子隱瞞真實身份,裝著少女模樣,和謝明曦同食同寢三年。如今身份曝露,謝明曦心中豈能不動氣?

現在下手「折騰」七皇子,便如小兩口鬥嘴慪氣。哪有她們插嘴的餘地?

染墨被不輕不重地數落一句,只得閉上嘴。

……

世上最遙遠的距離,是我就在你面前,你卻對我視而不見。

盛鴻眼巴巴地盯著謝明曦。

可惜,只要他一張口,一勺熱氣騰騰苦死人不償命的湯藥便到了嘴邊。他只得張口喝下。再張口,還是湯藥。

謝明曦神色倒是挺平靜,既沒動氣也沒發怒,細心地喂了藥,還不忘用帕子為他擦拭嘴角。

只是,從頭至尾,她都沒拿正眼看他,也不理他。

任憑他如何示好討好,她一概不理會。

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喝進肚中,盛鴻稍稍有了力氣說話:「明曦,你聽我和你仔細解釋。我不是有意要欺瞞你。」

「當日,我一睜眼,便已到了這具身體里。」

「我根本不敢露出半分行跡。願不願意,都得繼續扮女裝。」

呸!

那也不必特意和她一個寢室吧!

分明是早就算計她了!

謝明曦正要瞪過去,很快又忍住了。

盛鴻見謝明曦依舊沒看自己,心裡也沒失望。繼續低聲說道:「是,我承認,我確實早就謀算著要娶你了。所以,這三年來,我一直有意無意纏著你。」

「我在蓮池書院裡讀書,同窗都是姑娘。不過,我和她們都保持著距離,從不招惹。只親近你一人。」

「我對你的心意,日月可鑑……」

話還沒說完,謝明曦已端著藥碗出去了。

盛鴻:「……」

……

謝明曦端著藥碗出來了。

湘蕙立刻笑著接了藥碗:「有勞三小姐了。」

謝明曦神色自若,看不出半點喜怒:「七皇子殿下已經醒了,你們兩個進去伺候。我熬了兩日,頗為睏倦,先去睡上幾個時辰。」

染墨下意識地應了一句:「三小姐何不就歇在帳內,如此,殿下一睜眼便能看到三小姐……」

謝明曦壓根沒理會,已徑直走了。

染墨的聲音飄散在空氣里,一張俏臉通紅,不知是窘是惱,抑或兩者兼而有之。

湘蕙瞪了染墨一眼,低聲道:「叫你整日多嘴!我早就叮囑過你,低頭當差,其餘諸事,一概當做不知。」

染墨委屈地紅了眼眶:「我還不是為了殿下!」

和腦子不清醒的人說話,就是這麼費勁!

湘蕙懶得再多言,扔下一句:「我進去伺候殿下。」便進了帳篷。

染墨在原地站了片刻,用袖子將眼角擦乾淨,這才進了帳篷。

盛鴻正低聲詢問:「湘蕙,我昏迷了多久?」

湘蕙輕聲稟報:「殿下昏迷了兩日之久。這兩日裡,謝三小姐一直守在殿下身邊。舉凡換藥喂藥,都是三小姐親力親為。」

湘蕙深諳為婢之道,說的話格外入耳。

盛鴻聽了之後,果然咧嘴笑了。只是,高興之餘不免忘形,身體略略一動,牽動到了傷口。

盛鴻疼得直吸涼氣。

染墨心疼不已,忙湊到床榻邊:「殿下怎麼了?」

盛鴻皺眉不快:「男女有別,離我稍遠一點。」

染墨:「……」

染墨窘迫交加,委屈不已,目中閃出水花。

盛鴻視若未見,看向湘蕙:「外面情勢如何?」

身為皇子,理當有內侍伺候。往日隱瞞身份,不得已之下,只能由湘蕙染墨伺候。如今恢復身份了,更得保持距離。

相比染墨,湘蕙便安分討喜多了,離床榻足有兩米遠。

盛鴻詢問,湘蕙才張口答道:「那一夥刺客都被殺了,唯一的一個活口也主動服毒自盡。聽聞這些刺客都已被毀了面容,根本查不出身份來歷。」

「皇上大怒之下,一病不起。」

「兩位太醫去了行宮,為皇上看診。」

「其餘的,奴婢也不清楚。」

湘蕙言簡意賅,沒有半句多餘的廢話。

盛鴻目中露出滿意之色,嗯了一聲。

湘蕙又道:「灶上一直熱著粥,殿下這兩日滴水未進,奴婢這就去盛一碗熱粥來。」

盛鴻又嗯一聲,然後低聲叮囑:「等明曦醒了問你,你便說我滿面憂愁,怎麼勸都不肯吃飯。」

湘蕙:「……」

染墨:「……」

主子這張臉皮,真是雄厚無雙!

……

這兩日,留在山間的御林侍衛又搭了數個帳篷。

謝明曦住宿的帳篷,離得頗近,走上幾步便到了。

從玉扶玉沒資格靠近伺候七皇子,這兩日都守在這處帳篷里。此時謝明曦回來,兩個丫鬟忙迎上前:「小姐,殿下醒了嗎?」

謝明曦點點頭。

從玉扶玉長鬆一口氣,忙伺候謝明曦梳洗更衣睡下。

整整熬了兩日兩夜,謝明曦如繃緊了的弓弦,已熬到了極致。此時弓弦鬆懈,倦意陡然襲來。

頭剛沾上枕頭,便睡著了。

再次睜眼,天色已然黑了。

山間早晚俱涼,謝明曦剛一出帳篷,便覺得涼意撲面而來。

滿面憂色的湘蕙上前行了一禮:「殿下自醒來一直不肯進食。請三小姐快去看看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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