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了大半日的淮南王,在客人散盡盛渲入了洞房之後,再也撐不住,昏了過去。

淮南王世子頓時慌了手腳,立刻扶住淮南王,一邊高聲喊太醫前來。

建文帝賞了太醫至淮南王府,這位年過五旬的葉太醫倒是盡心盡責地照料淮南王。眼看著淮南王的身體有了起色,卻未想到,今日這一氣,又倒下了。

葉太醫立刻為淮南王針灸急救。

施針後,淮南王依然未醒。葉太醫眉頭皺得極緊。

「葉太醫,父王到底如何?」淮南王世子的語氣里滿是焦灼急切。

葉太醫斟酌片刻,才低聲道:「王爺年歲已不小,應該靜養,不宜動氣,更不宜操心勞神。總是這般昏厥,於身體大有損傷。再這般下去,只怕於壽元有損!」

這話說得著實委婉。

直接一點的意思就是,再這樣時時昏厥,怕是命不久矣。

淮南王世子的面色陡然變了,反射性地抓住葉太醫的衣襟,怒道:「你說什麼?你敢咒我父王?」

葉太醫個頭不高,被這般拎著衣襟,幾乎雙腳離地,十分狼狽。

葉太醫身為太醫,倒也有幾分風骨和驕傲,竟未露出懼色,反而沉著臉道:「世子若嫌微臣醫術低微,只管稟明皇上,另擇太醫前來便是。」

小小一個太醫,竟也敢和他擺臉色!

淮南王世子怒從心頭起,猛地將葉太醫推倒在地。葉太醫猝不及防下,頭重重地磕到了地上,一聲慘呼。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葉太醫是太醫院裡資格最老醫術最佳的太醫,平日在宮中也有幾分體面。今日受此羞辱,葉太醫也忍無可忍,掙扎著爬起來:「微臣沒這個能耐替王爺診治,這就進宮請罪!」

然後,一怒離去。

淮南王世子額上青筋直跳,一副要追上去繼續揍人的架勢。

淮南王世子妃也被嚇了一跳,忙上前攔住暴跳如雷的淮南王世子:「世子爺,現在要緊的是先救醒父王。」

壓低了聲音急急低語:「那一家子被關在府里,到底該如何處置,還得由父王定奪。這等時候,世子爺何苦和一個太醫較勁生氣。」

淮南王世子陰著臉,咬牙怒道:「天生這副脾氣,我哪忍得了!」

淮南王世子妃:「……」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句話半點不假!

就在此時,府中管事慘白著臉來回稟:「啟稟世子,柳兒和那一家子,不知被誰下了毒,竟一起七竅流血毒發身亡了。」

淮南王世子腦中轟地一聲響。腦海中閃過兩個字。

完了!

……

幾個平民百姓,放在平日,死就死了,絕不會驚動帝後。

可今日,柳兒一家在眾目睽睽之下攔著花轎大鬧一場,此事傳得沸沸揚揚。建文帝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聽聞事情的始末後,建文帝心中極為不快,看在淮南王府今日操辦喜事的份上,暫做不知罷了。

待到隔日,頭上有傷的葉太醫前來請罪,自承無能時,建文帝終於動了心火。

緊接著,盧公公又前來低聲回稟:「啟稟皇上,淮南王府昨夜有幾條人命暴斃,聽聞是服毒而死。」

「刑部佟尚書驚聞此事,已派刑部仵作和捕快前去。佟尚書就在移清殿外,不知皇上是否要召見?」

建文帝的臉上掠過一絲慍怒:「宣佟尚書!」

佟尚書今年未至五旬,看著卻格外蒼老,頭髮也白了大半。可見刑部事務繁忙,操心勞碌。

能勞動佟尚書親自來回稟,皆因此事關係到淮南王府。這一起命案,要怎麼查怎麼斷案,就得看聖心如何了。

能至刑部尚書之位,佟尚書自有城府,三言兩語將事情道來之後,便住了口,並未多舌多問。

建文帝神色陰晴不定,過了許久,才道:「淮南王還在病中,此事暫且壓一壓,慢慢審問。」

也就是說,不能鬧得滿城風雨,不能令淮南王府顏面掃地。

到底是執掌了多年宗人府深得聖眷的淮南王!王府里鬧出這麼多事,建文帝依然要袒護三分。

佟尚書心中瞭然,恭敬領命:「臣遵旨!」

……

「臨江王下手真是狠辣!」

盛渲神色微冷,俊美綺麗的臉孔如籠上一層陰雲,聲音也驟然沉了下來:「為了栽贓陷害淮南王府,竟如此迫不及待,昨夜便下了殺手。」

整整五條性命,俱都中了烈性毒藥,七竅流血而死,死狀十分悽慘。

這五個人,都被關在淮南王府,由淮南王府的侍衛嚴守。現在五人都死了,淮南王府渾身長嘴,也無法撇清。

事發後,有兩個侍衛一併服毒自盡。

這兩個侍衛,顯然便是臨江王安插在淮南王府的死士。

至於河間王,往日不過是個閒散親王,還沒這等能耐。

如今河間王和臨江王沆瀣一氣,聯手對付淮南王。淮南王在病中精力遠不及平日,二來兒孫都不爭氣,屢屢拖後腿,便是再精明厲害,此時也已徹底落入下風。

在建文帝的授意下,刑部一力壓下此事。此事也暫未傳開。

只是,瞞得過普通百姓和官員,卻瞞不過消息靈通的有心人。

盛鴻身為皇子,對宮中和淮南王府的動靜瞭然於心。自然清楚建文帝是何等震怒!哪怕一時未動手處置淮南王府,也是看在淮南王重病不起的份上。

淮南王府,已徹底失了聖心。

敗落之勢,無可挽回。

盛鴻樂見這樣的結果。可想到五條性命就此隕落,心裡卻又湧起複雜難言的滋味……

謝明曦靜靜地看著盛鴻,忽地冒出一句:「你是不是覺得我同樣心狠手辣?視人命為草芥?」

說到底,她才是真正的幕後主謀。臨江王和河間王是被借力的刀而已!

「明曦,我不是這個意思。」盛鴻定定地看著謝明曦,輕聲道:「淮南王府根深葉茂,想徹底除掉何其不易。」

「你費盡心思,設下連環計,借勢而為,終於徹底彈壓住淮南王府!」

「我沒有怪你。我只是,還不太習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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