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節 蠶絲

但是沈家的破產卻不是因為生絲行情不好,而是蠶的病害。

「去年小的們養蠶不合染了蠶病,全年絕收」男人愁眉苦臉,「故而折了本。要請老爺收留。」

蠶病大部分是病毒引起的,養蠶的地方環境封閉,蠶的密度又很大,如果不能做好清潔消毒的工作,很容易爆發各種蠶病。傳統養蠶對應對蠶病也有一套自己的做法,但是當時在消毒理念上還有缺失,所以類似爆發蠶病造成減收甚至絕收的事情是屢見不鮮的。

一旦出了大規模的病害,對蠶農來說就有血本無歸的危險。

看來養蠶對農民來說同樣屬於「高風險高回報」,沒自己想得這麼簡單。趙引弓聽得來了興趣。既然要做這行生意,當然要先打聽得越清楚越好。

當下又讓他說說具體的養蠶過程,但是養蠶在農村這是婦女的專利。女孩子從十二三歲起就開始學習養蠶。從臘月「護種」開始,到開春孵種「攤鳥」,一直到蠶「三眠」、「出火」、「上山」乃至烘繭、繅絲,全都由婦女代辦。他雖然知道但是怕自己說得不明白,甚至說錯,便讓自己老婆來說。

「奴婢見過老爺。」女人生得清秀,說得也是一口兼具南北之音的杭州土話――和現代杭州話的差異不是很大,趙引弓聽得受用,當即面帶微笑道,「起來,你叫什麼?」

「鄉下女人沒有名字,奴婢娘家姓王,行四,大家原來都叫我王四娘。老爺願意叫奴婢就叫奴婢什麼。」女人說話很是伶俐――江南的農家女子不但要種田養蠶,不時還要「上街」行販,所以說話見識還算不差。

王四娘先說了養蠶的過程,從蠶孵出到成繭,前後需要二十八到四十天的工夫。喂蠶有定時,必須及時添加桑,似乎每個環節都可以插一腳……他搖了搖頭,讓自己靜一靜,略略理出了一個頭緒,才重拾中斷的話題。

「你們繅出來得絲又賣到哪裡?」

「專門有收絲的絲行。生絲一出來,收購生絲的『絲客人』就到市鎮上來了。」王四娘說生絲的行情隨行就市,但是普通生絲常年都在每擔都在三四十兩銀子以上。從萬曆年以來,生絲和絲織品大量外銷,生絲的行情不斷上漲,雖然某些年份不景氣,大多數年份經營絲業依然是一個有利可圖的行業。

「喔,」趙引弓點頭,「你倒再說說絲行看,也要領牙帖,也有同業公所?」

「聽說也是一樣的。不過奴婢平常只碰得到下鄉來的『絲客人』,內中的具體情形就不大知道了。」

王四娘說:有的絲行的「絲客人」也經手放債,蠶農可以向他們借貸,到新絲出來之後再用生絲還債。看似手續簡便,實則還債的時候生絲估價很低,蠶農非常吃虧。

在盤剝蠶農上,「絲客人」並不比繭行仁慈或者有信義。但是蠶繭一旦繅成新絲也有時間的限制,生絲放久了容易發黃,絲客人若是故意拖延時間,固然能夠殺蠶農的價,但是生絲收到之後留給他自己的銷售時間也短了。所以故意延期殺價這樣的事情就很少見。蠶農多少能得些實惠。

「絲行的生絲最後賣到何處去?」

「大多是賣給各個織造作坊,也有發賣給外地客人。」

「本地的織造的綢緞多嗎?」

「回稟老爺,如何不多?」王四娘笑著說,「旁得不說,光這城裡的東府西府,外加兩個織染局,每年額定的袍服料就要幾千匹。這還不算其他的名目。合起來,每年光進貢的綢料就要上萬匹了。」

東西兩府這個名稱引起了他的注意,蔡實見他面露疑惑,趕緊解釋道:「是朝廷設在杭州的織造府。就在普濟橋東。裡面織造的綢緞都是供應內用的。」兩個染織局同樣是官辦的大作坊,規模很大。

趙引弓問:「你可會織綢?」

「奴婢不會,織造綢緞專有工匠,不是父子也是師徒,不是奴婢這樣的鄉下人能會得。」

「你們先下去吧。過些日子必有用到你們的地方。」趙引弓說著又對孫旺才說道:「這幾個孩子一併收入義私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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