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聲倒不厭惡斷背山，並報以一定的尊重和理解。因為某件事或人，對同性產生了愛慕之情，日積月累，深入骨髓，從此以後對異性極為排斥，屬於人類情感進化史上的分支而已。
可理解不代表能接受，尤其是面對渾身長毛的外國人。
「這小子挺欠揍。」趙鳳聲沒好氣道。
「哈哈哈哈，你小子不識逗，真沒意思。」韓反帝先是嘲笑幾句，然後朝白娘娘遞出一個凌厲眼神，「別跟這傢伙客套了，步入正題。」
白娘娘心領神會，撩裙起身，來到桌子旁邊，微笑道：「尊敬的法官大人，作為罪犯的上司，我表示歉意，並會做出相當有誠意的實質行為。」
杜蘭雙臂環繞在胸前，挑眉道：「我接受你的道歉，親愛的白。在法律層面來說，坐牢和罰款都是懲罰，看來你是想選擇第二種了，不過十年的刑期，所換算的罰金，可是非常嚴重的。」
白娘娘莞爾一笑，食指和中指夾起一包白粉狀物品，「以後我提供給你的貨物，統統八折，足夠償還那條人命了吧？」
八折，這對於一個並不富裕的黑幫而言，絕對是天大的喜訊了。
杜蘭抑制不住興奮，嘴快咧到耳根，快步走到桌子旁邊，抓住保養得當的細嫩手指，「你的誠意令我感到愉悅，但是很不幸，他的罪孽太過深重，無法令法官滿意。」
說完以後，杜蘭狡黠笑道：「七折。」
白娘娘鬆開手指，塑料袋跌落，白粉散落一桌，輕聲道：「貪婪，也是一種罪。」
「這裡是卡里貧民窟，罪的天堂，如果不犯罪，將跟門外吃不飽的垃圾一樣，卑微的活著。」杜蘭望著遠處依偎在木樁的乾瘦老人，棕色瞳孔中儘是涼薄。
沉默幾秒鐘，白娘娘笑道：「我答應你的要求，不過有個條件。」
「能為美麗的女神效勞，是我的榮幸。」杜蘭右手捂在胸口，微微欠身笑道，一舉一動彰顯紳士風範。
「告訴我火帥的藏身地點。」白娘娘直截了當。
杜蘭表情古怪，聳肩道：「很抱歉，我不認識您所說的這個人。」
「你又增添了一項罪，欺騙。」
白娘娘面色平靜，用手指搓著那堆白色粉末，「我種了十幾年的罌粟花，這玩意，只要看一眼，就能分辨出產地，加工流程，純度。在老娘面前耍花槍，你還嫩了點。」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杜蘭驚訝道。
「忘了告訴你，整個金三角的塑料包裝，都是我在提供。為了區別貨源，封口處採用不同的顏色，有黃，有紅，有藍，有綠，你這包是紅色，而火帥的貨，恰巧也是紅色。」白娘娘淡淡說道。
「既然你識破了，那我就不再掩飾了。」
杜蘭的尷尬神色稍縱即逝，「沒錯，我跟火帥有過交易，而且他前幾天是在我這裡做客。」
「他現在在哪？」白娘娘冷了他一眼，追問道。
「這是對待朋友的態度嗎？」杜蘭半拉屁股搭在桌子上，歪著腦袋，不停抖動大腿。
現在的流里流氣，跟之前的儒雅形成鮮明對比，韓反帝笑道：「這傢伙露出狐狸尾巴了，跟你小子挺像，你倆親戚？」
趙鳳聲揉揉鼻子，「天下痞子是一家，多少有點沾親帶故。」
「社會多點好人，少點流氓，那該多麼和諧。」韓反帝搖頭嘆息道，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身份。
趙鳳聲以暗罵回應。
「商品七折，是我對朋友的態度，我給你臉色你得受著，給你嘴巴你也得接著！」白娘娘眉目掛霜，比臘月的西湖水還冷洌。
平時白娘娘表現出的形象，像是一名脾氣溫和的大齡色女，見了誰都笑臉相迎，遇到帥哥調戲一番，時不時賣弄姿色，簡直是充滿童真的鄰家大嬸。趙鳳聲還是初次見到她發怒，不得不說，這位惡名遍布東南亞的女人，發起火來的架勢，確實讓人不寒而慄。
如果是在金三角，杜蘭恐怕會忌憚幾分，但在自家地盤，他底氣十足，對於一個發飆的女人沒放在心上，反而抓住白娘娘柔嫩手掌，一邊撫摸一邊說道：「既然是朋友，必須要拿出誠意，我會告訴你火帥藏在哪裡，作為答謝，你要先給我八百公斤的海洛因，以後所有商品，五折。」
聽完老韓的翻譯，趙鳳聲驚嘆道：「這傢伙好胃口！」
「當初我老韓發家時，胃口比他大得多，但老子有一副好牙口，他就不知道了。」
韓反帝笑道：「本來是平步青雲的台階，能脫離貧民窟，去更大的舞台，這杜蘭偏偏不珍惜，把大腿當冤大頭，看吧，小妮子要教訓他了。」
「怎麼教訓？」趙鳳聲好奇道。
「觀棋不語，看戲叫好，你得先學會當好觀眾。」韓反帝笑呵呵道。
沒有意料之中的爭吵和打罵，白娘娘抽出手掌，換了張可人的笑臉，柔聲道：「八百公斤太少了，兩噸怎麼樣？你也不用當貧民窟的土皇帝了，賣衣服和食品，賺的錢不夠給女朋友買禮物，有什麼意思？往外走，走出這個地方，我保證，以後的毒品和軍火，我都會以成本價給你，這樣你就可以成為南美洲首屈一指的黑幫首領。」
突如其來的幸福，使杜蘭有些不知所措，擰著眉頭說道：「你……沒開玩笑？」
白娘娘真誠笑道：「我開過玩笑嗎？」
面對如此大的餡餅，杜蘭低頭沉思，陷入糾結。
經過韓反帝的翻譯，旁觀者趙鳳聲悄聲道：「姓白的娘們挺毒啊，先許下重諾，騙取火帥消息，然後翻臉不認帳，能把這傢伙氣到吐血。」
「不，你錯了。」韓反帝搖頭道。
「難道我猜的不對？」趙鳳聲疑惑道。
「大錯特錯。」
韓反帝凝重道：「杜蘭不會傻到提前泄露火帥行蹤，小白許下所有的諾言，也將會全部兌現。」
「吃飽了撐的？花那麼多錢和時間，捧一個貪得無厭的傢伙，圖啥呢？」趙鳳聲鄙夷道。
韓反帝會心一笑，「快樂。」
這兩個字如醍醐灌頂，趙鳳聲瞬間領會到了白娘娘的意圖。
一個羽翼未豐又極度貪婪的人，懷揣金山銀山，走出封閉的世界後，會面對什麼？
已成格局的毒梟和軍火商，會允許他來分一杯羹嗎？
或許還沒走出家門，就已經被人挫骨揚灰。
趙鳳聲望著嘴角笑意越來越濃的白娘娘。
遍體生寒。
這女人，殺人不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