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眼狗頭與兩半狼頭對望。

「你要什麼條件?」大先生無奈開口。

「我說過了。」李清閒道。

「我不可能給。」大先生道。

李清閒閉上眼。

大先生輕嘆一聲,道:「你再想想,你現在可以恢復法力和精力,就當是我的誠意嘶」大先生再度感到頭腦一疼,而後全身空落落的,好像心肝脾肺腎盡數被人掏空。

李清閒身體一晃,一縷鮮血從鼻子裡流出,面色宛若白紙,氣若遊絲,癱在座椅上,眯著眼,奄奄一息。

眾人愕然,誰能想到,在雙方談話間,斜眼狗頭還在釣命。

現在,這斜眼狗頭看著隨時會死掉。

「好狠辣的七品。」大先生深深看了斜眼狗頭一眼,又轉頭望向蓋風游。

蓋風游仿若不聞,靜靜望著前方。

「雙星伴月給你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命贏,是否有命用!獸橋,我要離開!」

大先生在說話間,從體內取出一道金底血字符籙,巴掌大小,猛地一拍,貼在自己胸口。說完,他消失不見,金色符籙變成他的樣子,在半空燃燒。

蓋風游怒道:「大先生違背契約,弈命中途逃走。自今日起,當廣邀命術同道,上天入地,搜尋此人,給予嚴懲。」

蓋風遊說完,手掐法訣,激發咒語與誓言,攻擊大先生。

啟遠城百里外的一處小鎮。

河水凍結,白如薄紗。

殘破的石橋邊,突然冒出一個頭戴狼頭面具的白袍人。

那白袍人踉踉蹌蹌走了幾步,突然捂住胸口,大口吐血,連吐三口方才停住。

「蓋風游,斜眼狗…」白袍人的眸子中,寒意森森。

他抬頭看了一眼凌晨的鎮子,雙目之中,血海翻騰。

他一口吞下一大把靈藥,而後取出一件又一件法器與靈符。

不多時,一支由法兵、力士、怪獸與命奴組成的隊伍屹立在橋邊。

「屠光此鎮,以療我身!」

一個個黑影沖入小鎮之中,片刻後,悽厲的聲音此起彼伏。

青藍色的天空下,一道道血線從四面八方飛來,鑽入大先生的口中。

獸橋。

眾多命術師紛紛祝賀。

劉老虎忍不住低聲問:「斜眼狗老弟,你到底是真傷還是假傷?」

李清閒有氣無力靠在椅子上,向眾人一拱手,緩緩道:「諸位,此次弈命,我本帶著必死之心,誰料此人貪生怕死,才讓我僥倖活命。不出意外,我至少休息半年。即便如此,因根基受損嚴重,以後怕是無望中品了。至於雙星伴月之事,純粹是他栽贓陷害,但他身負神秘重寶,卻是事實。我…」

李清閒說完,身體一歪,昏死過去。

而後,在眾人面前,消失不見。

「此人說的定然是真的。」

「我們都是修士,讓自己昏死片刻輕而易舉。」「我仔細觀察過,那些不是假血,都是他的真血。」

「說的也是。釣那麼多命星,不可能不付出代價,除非他是大命術師。」

「或許,他背後就有一位大命術師。」

出了獸橋,李清閒瞬間睜開眼睛,生龍活虎站起來。

周恨道:「怎麼樣?」

李清閒沉聲道:「流了很多血,代價有點大。」周恨翻了翻白眼。

蓋風游踏出獸橋,將李清閒的假廟門與大先生的命船一起遞出,微笑道:「恭喜李老弟成功弈命,趕走大先生。沒了雙星伴月,哦,不對,是沒了這命船他也沒必要留在啟遠城。不過,你

要提防他養好傷後報復。」

李清閒道:「的確沒有什麼雙星伴月。等他傷好,少說半年以後,到那時,我在啟遠城已經穩住局勢。對了…」

李清閒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啟遠城,繼續道:「我今天還有事忙。多謝蓋大師,此次援手,他日必有厚報。」

蓋風游忙擺手道:「李老弟太客氣了,些許小事,不足掛齒。」

兩人客套幾句,李清閒帶著周恨回返神弓派。蓋風游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暗暗鬆了口氣。「不愧是帝君遊戲人間,遇到看不順眼的,差點連命星都扒光我看啊,這個大先生若敢再招惹帝君,還得倒霉。」

李清閒回到神弓派。

那些孩子還在夢鄉中,但十四歲以上的弟子盡數起床洗漱,簡單吃喝,抵達練箭場。

東方微白,寒風獵獵。

大多數人一臉懵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神弓派掌門劉義天站在眾人面前,身背藍色大包袱與弓箭,面色沉靜。

他沒有身穿那套錦衣棉襖,也沒有身穿貂皮大氅,而是穿著一件貼滿補丁的破羊皮襖子。破到羊毛掉光,甚至分不清那是什麼皮的。

黑漆漆的,像是薄樹皮。

他的身體挺直如高山,頭顱抬起,與平日裡窩窩囊囊的樣子完全不同。

「四十八年前,也就是我十六歲生日的第二天,神劍門踏破神弓派大門。神劍門上一代掌門利用卑鄙手段,戰勝我的師父,也就是上一代神弓派掌門,奪走典籍,轟破山門,砸碎門獸,將神弓派幾代人的心血,毀於一旦。」

「自那之後,我和神弓派眾人像喪家之犬一樣,走出啟遠城,來到王家屯。」

「一年年過去,離開的人越來越多,加入的人越來越少。」

「師尊因為戰敗和舊傷,臥病三年,在去世前,親手將神弓派託付給我,並留下一句話。」「奪回《御風訣》。」

劉義天頓了頓,掃視眾弟子,繼續道:「現在的新弟子,恐怕已經不知道什麼是《御風訣》,這套功法,便是《玉清弓法》的分支,當年的鎮派典籍,也是我從小學習的功法。當我像野狗一樣被神劍門趕出啟遠城後,我回頭望著大門,在心裡默默發誓,總有一天,我劉義天會親手奪回鎮派典籍。」

「自那之後到六品時,我從未在天亮後起床,也從未在夜半前入睡。我從不娶妻,亦未生子。我每日背誦《御風訣》,一字不敢忘;我天天練習弓箭,一日不曾停。我苟延殘喘,只為門派存活;我精簡人員,只為減少神劍門的敵意;我甚至故意出乖露醜,當眾射偏弓箭,被嘲笑為不殺生的劉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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