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進山途中(二)醉酒犯渾

李乳娘的性子本就外向,此刻像小女孩般撇了撇嘴道:「我可不敢確定,畢竟他受的這些外傷我都親自看過了,都是實打實的,有幾道傷口甚至都開始潰爛,若再晚一些處理就會有性命之危。」

文顯忠捋了捋下巴上的鬍鬚,斟酌再三後看向文瑄和李乳娘道:「無論是裝的還是真的,這件事先不要對其他人提起,倘若他真做出什麼叛教的事,我定饒不了他。」

「放心吧,我心裡明白。」

「知道了,爹。」

文瑄和李乳娘一齊點了點頭。

三人話音剛落,趕路的隊伍中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怎麼停下了?」文顯忠的餘光看到村民隊伍停了下來,連忙過去查看情況。

「文先生,鐵牛他……」被問話的村民支支吾吾地不肯說話。

「鐵牛?鐵牛出什麼事了?之前不還好好的?難不成是胳膊上的傷勢加重了?不行,我得親自去看看!」文顯忠一聽說鐵牛出事了,立刻心急如焚。

村民撓了撓頭,慢吞吞地道:「您老先別急,鐵牛他的傷沒事……他不過是喝醉了,在前面發酒瘋呢……」

「什麼!這個鐵牛,可真不讓我省心。」文顯忠的兩道眉毛立刻吊了起來,怒氣沖沖地搡開了擋在路上的村民。

文瑄和李乳娘對視一眼,連忙跟了上去。

文顯忠健步如飛,走了百米後便見到了鐵牛。只見他整個人正橫躺在窄小的山路正中,身邊不遠處歪歪斜斜的倒著好幾個空酒罈,眼下懷裡正抱著個大酒罈咕咚咕咚地往嘴裡灌酒,擋住了大家行進的道路。

「李鐵牛!真是反了你了!」文顯忠大喝一聲,一個箭步便沖了過去將酒罈奪了下來,「咣當」一聲摔到地上。

「誰敢來打攪老子喝酒?老子還沒喝盡興呢!」鐵牛抹了一把醉得通紅的脖頸,頭都不抬地道。

「你……我問你,明教第一條教規是什麼?」文顯忠氣得渾身發抖。

鐵牛這才將耷拉著的眼皮抬了抬,不以為意地道:「教中弟子不得飲酒唄,老子打記事起就知道,還用你問嗎?」

「大膽豎子!我今天就替你死去的爹管教管教你!」文顯忠被他氣得七竅生煙,從身旁木車上堆砌的雜物中找了一把木棍出來,雙手提棍就沖向鐵牛。

「文先生息怒!」

「文老伯您這是幹嘛?」

村民們都知道文顯忠的脾氣,知道他是動了真火,趕忙湊上來拉住他的胳膊攔住了他。

「鐵牛!還不快認錯!你這是喝了多少酒啊!」

「就是呀!這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敢偷酒喝,你不要命啦!」

人群這麼一鬧,頓時將鐵牛驚了一下,費力地坐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臉,但意識卻仍舊沒能清醒,看到文顯忠後微愣了一下,接著又晃了晃腦袋忿忿道:「原來是文村長啊,哈哈哈,放火燒村的文村長,父老鄉親死的死傷的傷,你又放火燒村,小阜舍村可是我父親畢生的心血啊,如今被你付之一炬,人人無家可歸,文村長真是英明啊……哈哈哈……我喝酒怎麼了,我願意,我就喝!」說罷,又牛飲了一大口酒。

「看我今天不替你爹宰了你這個小兔崽子!」文顯忠氣得渾身顫慄伸出手指著他,罵得唾沫橫飛。

這膀大腰圓的鐵牛剛才在村子裡還能文能武,怎麼突然變成個酒鬼了?

文瑄看著眼前滑稽的一幕覺得頗為可笑,湊向身旁的李乳娘問道:「乳娘,這鐵牛是什麼來路?」

李乳娘瞄著文瑄道:「你小子倒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也不去攔著點你爹。」

「呶」,文瑄朝父親那邊一揚下巴,「那麼多人在呢,還怕攔不住我爹麼?不過鐵牛的人緣還真不錯。」

「那是自然,李家的人向來豪爽仗義,敢作敢當,這樣的好漢人緣自然差不了。」

「李家?這該不會也是哪位將軍或者丞相的後人?」文瑄睜圓了眼睛,心中充滿了好奇。

李乳娘撲哧一笑,「傻孩子,你還真以為這覆船山裡的人都是名門之後不成?李家是山裡的原住民,據說是明教總舵建在這裡之前他們就住在這了。」

文瑄尷尬的撓了撓頭,「噢,是這樣啊。」

「不過如今這李家與你們文家倒的確有些淵源。」

「哦?什麼淵源?」文瑄立刻來了興致,相比於父親略顯沉悶的講述,他更喜歡聽些有趣的八卦趣聞。

「自打建了小阜舍村,便都是李家的人被推選為村長,直到後來你爹進山,村子才改姓了文。」

「您剛才不是才誇過李家的人豪爽仗義,該不會因為這點事就小肚雞腸,怨恨起我爹吧?」

「你誤會了,鐵牛他爹跟你爹可是過命的交情,你爹現在暫管著村子也是鐵牛他爹生前的遺願,鐵牛這孩子雖然對你爹心有怨氣但也向來懂事。唉,今天也不知從哪弄了這麼多壇烈酒出來。」

「對我爹心有怨氣?」

「對啊,因為鐵牛的爹同我兩個兒子的爹一樣,都是為了保護你爹才死的。」

「……」

隨著文瑄陷入沉默,二人的對話暫時告一段落,鐵牛那一頭也借著酒氣繼續撒潑。

「要不是因為你們文家,我爹會死嗎?不就是仗著你們是文丞相的後人麼?咱們覆船山裡的好漢哪個沒長著一顆濟世救民的心?怎麼就得都要死命護著你們家了?」

「住口!鐵牛,你喝醉了!胡說些什麼呢!」村民斥責道。

「我爹讓我敬著你,我便敬著你了,我李鐵牛可曾說過半個不字?可如今村子燒了,家也沒了,喝點酒還不行嗎?不喝酒我心裡難受!我想我爹!你把我爹還我!」縱使如鐵牛這般的硬漢在醉酒之後也難免吐露出心中最柔軟的傷處,衝著眾人接連吼了幾句。

文顯忠聽過他這番「酒後胡言」,帶著怒火的眸子驀地黯淡了幾分,不再奮力掙脫村民的掣肘。

正當場中所有人都閉口不言的時候,文瑄站了出來,走到了鐵牛的面前。

「你酒後胡言亂語我不與你計較,但二位老人家義薄雲天的生死情誼容不得你半點玷污,你心裡有氣有怨沖我來就是,我雖然敬重你是條漢子,但現在你違反教規卻是事實,理應立刻受罰。」

「這個臭小子,脾氣真是跟他爹年輕時候一模一樣。」李乳娘遠遠看著,笑意吟吟地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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