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想法,痛苦的想法。

痛苦。

——格溫從床上起來,床邊是一處美麗的圓心湖,湖旁栽著一顆巨大的紅樹,落葉不斷地飄入水面,一隻只貓燈的石像圍繞著湖邊,人類般行走的狸貓、大型的貓燈、小型的兔球在湖邊散步。

夢。

格溫知道這是被自己操控的夢境。

思考間,臉上有一個毛茸茸帶有溫度的東西一掃而過。

「喵嗷?」

貓燈是自己夢出來的?還是說她們就是真實的只不過入侵了自己的夢?

而自己現在的想法是夢中的所思所想,還是就單純是一個夢?

一個讓人模湖不清的夢?

「真有意思,我不想要好好休息的時候,我無法通過控制夢境做夢給我創造出更為真實的對手。而在我今天想要好好休息,睡一覺,忘掉那些事的時候,這個夢境卻這樣突兀的出現。」

伸出手,將好奇的貓燈挪開。

毛乎乎的手感,毛皮下面那厚實的脂肪,還有貓燈固有的亮度帶來的高體溫。

真實無比。

若不是確定了自己的床不可能長著六條黃銅機械腿並且看上去像是一口裝好了絨布、毛毯與枕頭的黃玉棺材的話,他幾乎可以認為這裡就是真實世界。

翻身躍下黃玉棺材床。

彭——

大地似乎都顫動了一下,格溫目瞪口呆望著自己落地後,地面出現的裂痕,飛揚的塵土以及搖搖晃晃的那顆紅色巨樹,以及居民們驚慌失措的行為。

「……」

我有這麼重麼?

格溫感覺身體越來越沉,行動越來越慢。思維就像是中了毒,開始越來越慢,睡意上涌。

「清空雜思,你是誰,這裡是哪,我是誰?」

一個一如既往溫和,平和的聲音從身後傳出來。

格溫按照武術的奧義清空了自己雜七雜八的猶豫與思考,感覺到身體輕鬆起來。

「我是…格溫?」

他的身體變得凝實起來。

格溫這時才注意到,自己的身體被一層澹澹的白色隔膜包裹著,在他的意志中浮現出『我是格溫』的這個概念之後,白色隔膜才褪去,露出裡面的黑色瑜加服。

「你是……」

格溫腦海里閃過了一個人。

他轉過頭。

阿雅就站在後面,穿著一件加長的暗紅色長袖帶彼岸花暗紋的罩裙,柔順的炎色直發整齊的披在身後。露出的小腿被暗褐色的透氣絲襪包裹著,一雙高幫暗紅色膠質厚底靴包裹到腳腕位置。

「這就是你所想麼?」

阿雅雙手十指交錯,置於腹前,微微偏頭。下巴往下點了點,視線往下掃了眼。

「阿雅,無心騎士阿雅。這就是你所想麼?」

聲音比阿雅更成熟些。

「這是你的靈魂?」

格溫握了握手,左手發出卡吧的聲音。

「你看著,親眼目睹著她在你的溫暖源力下合上了雙眼,進入了輪迴。」阿雅指著水面,走過去。

那雙暗紅色的膠質厚底鞋踩在水面上。

啪嗒,啪嗒——

她走了兩步,轉回身,雙手攤開,「夢境真是無所不能,你能見到死去的人,還可以跟死去的人聊天。」

「那麼你是誰?」

格溫望著水面,凝視著,思索著。

阿雅笑了,微微抬起下巴:「所有人,只為了你存在的所有人。你看,這是個夢,你夢見了我,你夢見了我對你說話,你夢見了你對我問話……我問你,這些一系列步驟中,什麼是不可避免且必須會有的?」

「……『我夢見』,你是說這是一個既定的步驟。」

「沒錯。」阿雅點了點水面,「你夢見你站在水面上?」

這就跟『別去看白色的大象』的故事一樣,哈?

格溫感覺有點恍忽,瞪大眼睛時,自己已經踩在了水面上,湖中心,與阿雅面對面站著。

「我……」

咕冬!

忽然的重力讓格溫落入了水裡,一路往下沉。

他思維頓時慌亂,保持著冷靜,卻又無法控制住所思所想。

我要窒息了……

他左手摁住喉嚨,正當痛苦來臨時。

轟——

他跌出了水中,巨大的離心力,天旋地轉!

最後啪的一下,格溫落到了水面上。

湖中心。

對面站著阿雅。

「看。『站在水上』,『我憑什麼能夠站在水上』,夢比你想像的要混亂,但又有一絲合理性,一點點的邏輯性。噓——你想想,為什麼你會進來,為什麼你會與我會面?你…是真的想要睡個好覺麼?」

格溫記起來了。

他夢見了一個對手,夢見了與對方訓練,也就是說…

「我面前的人,是我的敵人。」

他緩緩地說,喘著氣。

阿雅欣慰的挑了下眉:「所以…」

兩人異口同聲說道:「…『這個人憑什麼成為我的敵人』。」

嗡。

阿雅全盛期的炎色光劍出現在了她手中,「你原來這樣遐想過我的全盛期?」

「抱歉。」

嗡。

格溫抽出自己的光劍:「我無法控制住看見你的第一眼就去推導你的過往,看見你成長的軌跡,瞧見你每一秒做的訓練,以及推斷你的完美年代。」

阿雅笑了:

「不問一下,這裡站著的是不是無心騎士阿雅的靈魂麼?」

「不再需要了。」

格溫長舒一口氣,然後厲聲暴喝:「我要上了!」

阿雅微笑示意,擺開架勢。

兩道紅芒頓時爆發,撞在一起!

格溫的技巧已經達到驚人的程度,他正處在一個戰鬥年紀的最佳時間段,足夠年輕,足夠強壯。源力使可以通過改變自己的身體來達成更加優秀的戰鬥姿態,格溫在如此長的時間裡面不斷地用源力滋潤著自己的關節,滋潤著自己的腰部。

這具身體比較矮小。

但有它的優勢,那就是擁有了理論級別的速度。在源力遠不如龍炎的情況下,他都能追上對方的速度;同時還有爆發力與受擊面積減少的好處。

而缺點則是力量會欠缺,即使是彌海拉這種怪力矮子美少年,也不可避免在擁有同樣級別怪力的選手面前落入下風,比如說阿爾喬姆。

因此格溫用的劍術極為危險,通過腕部調整自己的攻擊距離、方向與匹配自己速度的靈活度。

捨棄力量型的劍術後,格溫的靈巧型充滿了致命的威脅。

他身形如一片霧,輕盈、縹緲,籠罩著阿雅。

光劍連成一片劍芒,包圍住阿雅,並不斷侵蝕。

「你沒經歷過真正的戰場麼?」

阿雅卻嘲笑著他的劍法與技巧。

格溫心無波動,激怒他並反制他的手段,他已經見識過數百回了。最危險的一次是六個人圍攻自己,兩人持長槍,一人持刀盾,剩下兩人手持衝鋒鎗,還有一個握著步槍。他們還比較碎嘴。

但這些人與阿雅不同。

雖然這麼說很古怪,但阿雅與格溫所遇到的任何敵人相比都危險,甚至是……比龍炎要危險!

沒有用源力——不知道是否因為格溫從未見過她的源力特性所以用不出來。

但即使這樣,阿雅破解格溫那單轉騰的劍術的方式依舊簡單。

保持中軸腳不動,硬接格溫所有的劍擊,同時再用身高與劍長的優勢,以自己為軸心發動進攻,從而縮短自己的攻擊間隔,但卻加強了中距離的劍舞速度。其根本原理類似於格溫用手腕甩動光劍從而帶來的加速與攻擊距離邊際的攻擊速度。

阿雅只需要轉動身體約5厘米的距離,格溫就必須閃開將近25厘米的距離以躲避對方擁有力量優勢的光劍。

她毫無劍術的概念。

對於這位車長而言,劍術反而成為了一種直觀的工具。

沒有意境。

沒有爆發技巧。

沒有複雜的劍訣。

取而代之的是所謂的『現代與古代劍術』,也即是『角度、長度、接戰姿態』以及『如何殺人』。

格溫從未有過與這樣的敵人交手的經驗。

即使是莉奇,是奪心魔,也沒有過這種恐怖的能力。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阿雅這輩子都在戰場上面打摸滾爬。

格溫所看見的,所能觀察到的這個女人所經歷過的戰場就不下一百場,屬於真正的戰場老油條了。並且始終衝殺在第一線,因此對於自身身體的使用是極為精準的。

通過控制身形,阿雅以搏命的打法,用自己的腰子換了格溫的下手肘。

這是做的過得交易。

格溫想。

但隨後他發現事情發展超過了他的預料。阿雅用光劍炙烤了自己的創口,雖然夠疼,但不會影響到她的左右手用劍,而格溫?不行,手肘受傷讓他的左手劍徹底被封印,同時光靠腕力使用自己的劍術雖然不妨礙他依舊是一流的劍士,但和阿雅戰鬥?

不可能。

不一會他就被擊倒了,沉入水中。

……

「噗!」

格溫發出像是頭被摁在水裡一分鐘後,抬起頭,重見天日的呼吸聲。

驚得在他身邊看報的兔猻發出急促的驚呼,同時咬著嘴唇。

少女豐潤的身形被毛絨棕色的睡衣覆蓋著,雪白的肌膚微微顫著。兔猻看了眼休息室中沒有其他人,除去格溫之外就只有穿著水藍色睡服呼呼大睡的彌海拉在,這意味著沒人看見她剛才丟人的一幕,才吐了口氣問:

「做噩夢了?」

「……」

格溫揉著太陽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伸直套著睡眠用保暖長襪的雙腿,抖了抖,再拉緊身上的睡袍。放下手,揉了揉眼睛,他有點疲倦道:「還好。我剛才睡的樣子,很,很怪麼?」

「沒。睡的跟貓燈一樣。」

——從旁邊書架上,六個貓腦袋探了出來,貓眼睛盯著兔猻,貓燈似乎無處不在。

和貓燈一樣…這是什麼評價?

格溫伸了個懶腰。

剛回來,房間還在被貓瓦羅徵用著,於是乎他乾脆找上彌海拉一起跑了個澡,換好了睡衣褲,就在主塔休息室舒舒服服的躺一會,眯一會。

「報紙上面有什麼新聞嗎?」

格溫說出暗號。

這是讓兔猻趕緊過來八卦的暗號——不出他所料,兔猻先是搖搖頭表示沒有新聞,然後又眼睛發亮的,笑眯眯的湊過來,說著:

「但我知道密偵內出了點事情,咒刃和卡辛姆有點矛盾。」

卡辛姆。

——聽見這個名字,腦海里自然而然浮現出來了一對紫羅蘭色的眼睛,與憂鬱、黑暗的一個美人。

「哦?」

兔猻抖了抖臉蛋,小心翼翼地說:

「你可千萬別說是我告訴你了…咒刃認為,密偵必須拒絕與當局特派員的合作。而卡辛姆則認為有錢不賺是傻子,總之這兩個人最近鬧的還算挺僵。」

可她不還是跟咒刃要求了幫助,咒刃也幫了她麼……格溫沒說話,避免讓兔猻知道不該她知道的訊息。

「卡辛姆因此自己帶著她團隊去做這一單生意了,據說是傾巢而動,你說,到底誰會有這麼大的面子讓她不惜和咒刃鬧掰也要接委託呢?」

咒刃和卡辛姆絕對是演的雙黃。

可憐的兔猻被玩弄於股掌之中。

「那你打聽到了卡辛姆去哪裡了嗎?」

「她嘴巴很嚴。」

兔猻不滿的說道:「我和她打好關係,甚至讓她摸了摸我的尾巴,但她就是不鬆口。」

這可了不起。

兔猻的尾巴可是毛茸茸的大尾巴,讓人願意為了搓一搓付費的那種。

「不過酢茶節讓她有點緊張。」兔猻面露出了在斟酌話語的表情,「因為卡辛姆很漂亮,很多人會約她,而她,唔,她雖然表現的不害羞,但還是很害羞,並且她面對害羞,選擇的解壓方式就是賺錢……這次我聽說了她帶了幾個新人出去,似乎是她看好的後輩。」

「真是不錯。」

提攜後輩,這算的上是密偵的優良傳統了。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被踹開了。

——那扇重重的華麗大門發出沉重的吼叫聲,高個的咒刃走了進來,響亮的鞋跟撞擊木地板的聲音能吵醒巨龍。

「怎,怎麼了?」

從美夢中被吵醒的彌海拉迷迷湖湖地問道,他迷湖中不忘記捂住胸口與拉起睡褲。

咒刃掃視了他們一眼:

「灰塔的求救信號,在尹文斯城堡。」

「哈啊?」兔猻驚訝道,「蘇卡崽子,他偷偷跟我們去的?」

「不,是意外。」

咒刃扔下三份委託文書,「簽下了,立馬做好準備,我們出發去救這頭笨熊。」

委託文書上面寫著密偵官方格式的委託需求。

越到緊急時刻,咒刃就越冷靜,委託中也著重的寫明了報酬,不讓兄弟姐妹們白乾。

三人自然願意去救灰塔,再加上有一筆不錯的報酬,再加上咒刃的表現很讓人放心,士氣也就不錯了。

「蘇卡崽子的,我第一次連續出任務。」

兔猻抱怨。

彌海拉站起來,揉了揉頭髮,軟乎乎笑眯眯著:

「這就叫做背靠背任務了。」

格溫開始後悔為什麼要和夢見阿雅和對方進行劍術訓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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