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友見周圍沒什麼人,低聲道:「當事人姓高,叫高英,是個女的,家住市郊,她還有一個弟弟。

之前開庭時是錢文律師去的,據說早以前高英找了個對象,但是家裡人說那男的歲數大,又有個上小學的兒子,死活不同意她嫁給那男的。高英尋死膩活的非要嫁,兩邊鬧差點斷絕父女關係。

那男的見高家不同意,而且鬧得挺厲害的,後來就不跟高英聯繫了,手機號也換了。自此以後,高英就落下病了,總覺得家裡人要害她。

其實平時你看不出來她有問題,但是別刺激她,一刺激就犯病。去年的時候,市郊拆遷,高英家也在拆遷範圍內,一家人高高興興的簽了拆遷協議,她家要了一套三居,一套一居,還有幾十萬的補償款。

她父母的意思,三居室給她弟弟,她弟弟還沒結婚呢,有房好娶媳婦,幾十萬補償款留著給她弟弟娶媳婦用。一居室歸她。

老人重男輕女,這樣分也符合當地的習俗,畢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以後女兒是別人家的人,給個一居室已經不錯了。

高英她們村有好多人家,拆遷的錢和房只給兒子,不給女兒,鬧到最後一家人跑法院打官司,對簿公堂,這樣的事太多了。

高英父母把財產分配的事跟子女說完後,高英覺得不合理,跟家裡人吵了一架。一般人最多了生幾天氣,過段時間也就好了,大不了家裡成員之間有點隔閡,以後走動少些。

但是高英不一樣,之前因為搞對象的事她大腦受過刺激,這次分房家裡人再次刺激了她,她覺得家裡人都向著她弟弟,而且這幾年她身體不好,她覺得都是家裡人搗的鬼,一家人都恨不得她早死,之後就產生了報復家人的念頭。」王德友說到此處,喝了一口啤酒。

就在此時,夥計將菜端了上來,二人邊吃邊聊。

「後來呢?她怎麼報復的?」方軼問道。

「要說這女人啊,是真狠。也不知道她從哪弄了一小瓶硫酸。回家後,趁家人不備,把硫酸潑到了父母和弟弟身上。

後來經公安機關法醫鑑定,她父母和弟弟的損傷程度均為重傷。其中他父母傷殘等級為三級,她弟弟的傷殘等級為九級。公安機關認定她構成故意傷害罪,把她給抓了。

後來公安機關聽她父母反映她平時精神不正常,於是公安分局分別委託市精神疾病鑑定委員會和省精神疾病鑑定委員會對她進行了兩次精神疾病司法鑑定,結論均為:患有精神分裂症,作案時無責任能力。

後來公安機關就把她給釋放了。」王德友道。

「無責任能力不應承擔法律責任,後來怎麼又被判死刑了?」方軼不解的問道。

「她父母能原諒她,但是她弟弟不幹,後來她弟弟向公安機關提出異議,要求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對姐姐高英重新進行精神疾病鑑定。

公安分局又委託司法部司法鑑定科學技術研究所對高英作了精神疾病司法鑑定,鑑定結論為:高英無精神病,作案系情緒反應所致。高英具有完全責任能力。就這樣公安機關又把高英給抓了起來。」王德友道。

「這前後的鑑定結果不一樣啊,法院怎麼判的?」方軼問道。

「當時開庭是錢文律師去的,據說是宋律師給她把的關,也就走了個過場,她以前一次的鑑定的結論為由,給高英做無罪辯護,但是法院沒認可。

合議庭認為,司法部司法鑑定科學研究所鑑定人員除依據送檢的材料外,還到案發地進行了實地調查、了解,在此基礎上做出的鑑定結論比較客觀、公正,就採信了後面的鑑定結論。

中院認為,被告人高英以潑硫酸的手段故意傷害他人身體,致三人重傷,其行為已構成故意傷害罪。高英傷害直系親屬,不屬於家庭糾紛激化所引發,完全是其個人偏狹心理所致,且手段特別殘忍,後果特別嚴重,依法應予從嚴懲處。

最後中院判決高英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一審宣判後,高英沒有上訴,公訴機關也沒有抗訴。中院依法逐級上報,對死刑進行覆核。

然後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王德友說完。夾起一塊鍋包肉,大吃起來。

「老王,你別跟個說書先生似的,趕緊說下文。」方軼拿起啤酒給他倒了一杯,催促道。

「我這不是說的肚子餓了嘛,先吃塊肉墊墊底兒。

死刑覆核期間,因為前三次精神病鑑定結論相互矛盾,省高院認為有必要進行重新鑑定,於是又組織醫學專家,對被告人高英進行了第四次精神疾病鑑定,鑑定結論是:被告人高英患有精神分裂症,無刑事責任能力。

高院拿到鑑定結論後,高英又被放了出來。」王德友道。

「後來呢?」方軼端起酒杯,問道。

「因為前面的四份鑑定結論意見分歧太大,省高院出於謹慎考慮,決定委託最高人民法院司法鑑定中心組織精神病學專家對高英進行第五次覆核鑑定。第五次的鑑定結論為:高英在犯罪時具有限制刑事責任能力。

省高院覆核認為,被告人高英構成故意傷害罪,且手段特別殘忍,致三人重傷其中二人嚴重殘疾,後果特別嚴重,依法應從嚴懲處。

鑒於高英作案時不能完全辨認、控制自己的行為,所以可以從輕處罰。改判為: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至此,案件才算是完結,高英又被關進了監獄。

我今天下午去高院取的刑事判決書。」王德友道。

「這案子不複雜,關鍵是精神病鑑定比較複雜。尤其是在案發很長一段時間後進行精神病鑑定,這難度可想而知。但是關乎人命,又不能不做。」方軼道。

「嗯,確實如此。從案發到最後一次精神鑑定,歷經兩年多,最後一次鑑定時,司法精神病學專家不僅閱讀了卷宗,還向高英的家屬、同事、管教人員、同室羈押的犯罪嫌疑人、本案一審審判人員、本案公訴人等相關人員進行了全面調查,基本上把高英身邊的人都問了一遍。

而且還對前幾次參與本案鑑定的專家進行了調查詢問,可見最後一次鑑定,專家做了不少工作,準不準咱們不好說,但是結論算是比較客觀了。」王德友道。

「嗯,這種案子還真不多見。」方軼端起酒杯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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