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不是,我這兩天一直在村裡,奶奶的事辦完了。家裡每天來拜訪的人不是腦滿腸肥的投機者,就是當官的,目的無非就是要錢,讓我叔叔投資或者想跟我們合作。

我叔叔不想跟他們糾纏,就把我留在了村裡跟他們周旋。這兩天把我煩透了,今天晚上又有人拜訪,我就找了個藉口出來了,想來想去,只有你在縣城,就打了個電話過來找你了。」周慎道。

他並沒有刻意的去掩飾自己的身份,方軼也沒有故意去問。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也許只有這樣才能摒棄心中的功利心,以純粹的師兄弟相待,讓他們心平氣和的胡扯,放鬆。

不一會兒,烤串和小菜端了上來,還有一瓶店裡價格最高的紅星二鍋頭。方軼二人邊聊邊吃。

「嗯,味道確實不錯。」周慎咽下嚼爛的烤串後,讚美道。

「你這樣吃太斯文了,不過癮。你得學我這樣……,把外套脫了吧,穿個T恤就行,屋裡不冷,放開了吃,要不沒感覺。」

方軼說著示範給他看,脫掉外套,放在旁邊的木凳子,擼起袖子,放開了襯衫最上面的兩個扣子,開始大口大口的擼串,看起來很過癮的感覺。

周慎也有樣學樣,吃了起來,不一會兒滿嘴是油,時不時的還會被方軼帶著碰杯喝上兩口。他感覺自己很放肆,很放鬆。

「以前我在國內讀書時經常跟著父親和叔叔參加宴會,環境倒是很好,每個人都彬彬有禮的,但就是感覺缺了點什麼。

現在我終於知道了,煙火氣,對,就是煙火氣,你看四周的人,或喜,或怒,或哀,或樂,感覺都很真實,就連勸酒罵街都感覺那麼舒坦。

不像我見到的那些人,穿著華麗的衣服,表情做作,每個人都帶著面具。面具後面全是利益。」周慎咽下烤肉,感嘆道。

方軼嘴裡嚼著烤肉,含混不清道:「對,你說的沒錯。來這裡的都是老百姓,都是社會底層的人,大家用不著裝,也沒人想從對方身上得到些什麼。即便真有所圖,也是圖個樂兒,圖能暫時在酒精的麻醉下放下所有的不快和不堪。」

一個小時後,一瓶紅星下去了大半瓶,方軼還好,周慎已經有點醉意了。

「師弟,我真羨慕伱的生活。一切都那麼的真實。」周慎放下烤大腰子道:「小夥計說的沒錯,這腰子真香。」

「我有什麼好羨慕的,家沒了,大學教書的工作也沒了,迫不得已當了律師。我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孤獨啊!」想起往事,方軼心生感慨。

「你這不叫孤獨,你知道真正的孤獨是什麼感覺嗎?」周慎咬了一嘴大腰子,嘟囔道。

「不知道,不過我敢肯定你不孤獨,要家有家,啥都不缺,比我強多了。」方軼抿了一口酒道。

「我記得曾有人深度剖析過孤獨的含義,好像是這麼說的:什麼樣的男人最孤獨呢?不是單身的男人,而是明明有妻子有孩子,卻依然感覺孤立無助,無人傾訴;明明有家庭,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的男人。

有妻子但是沒有愛人!有婚姻但沒有家庭!每天朝夕相處卻形同陌路,關鍵是還不能像單身男人那樣自由洒脫的生活。

我覺得這話說的很精闢,最關鍵的是:不能像單身男人,比如你,那樣自由洒脫的生活。這是最悲哀,最不堪的事!」周慎瞪著帶有醉意的眼睛,看向方軼:「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就問你對不對。」說著,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對,你說的都對,快坐,坐下聊。」方軼心中暗笑,這才一瓶紅星就這樣了,看來師兄你是真不能喝啊。

「哎,你嫂子跟我是在國外大學讀研究生時認識的,如果夫妻兩個都是律師,家庭生活會怎樣?我家就是。

她在另一家紅圈所做資本市場的業務,自己帶一個團隊,從早忙到晚。我最開始也在紅圈所,乾了五年後,我去了另外一家大所,做到了合伙人,有了自己的團隊,靠著我叔叔,業務不愁。

我們兩口子回到家,她繼續忙她的項目,我忙我的工作,吃飯、閒聊,聊的全是業務及做業務過程中的見聞,基本上我就是生活在業務堆里,想跟她說句心裡話,又怕打擾她工作,等她有空了,又飛到國外去陪兒子了。

有妻子但是沒有愛人,有婚姻但沒有家庭,就說的是我這樣的,錢沒少賺,但是卻找不到家的感覺。

你知道嗎,京城律師酗酒的,離婚的,得高血壓的很多,基本上都是那些所為的『成功人士』,你知道為什麼嗎?」周慎問道。

「因為壓力大!」方軼道。

「冰狗,你答對了。壓力和焦慮是主要原因,有業務和沒業務都會焦慮,都有壓力。」周慎道。

方軼覺得這個話題太過沉重,便想換個輕鬆點的話題,恰在此時,小夥計將羊蛋端了上來:「來,吃點羊蛋,這東西要趁熱吃,涼了就不好了。」說著,他拿起一串遞了過去。

周慎接過羊蛋,吃了一口:「嗯,好吃。」

「您兒子在國外讀書,一定很優秀吧!」方軼邊吃邊道。

「嗯,他學習挺好的,我們每年也就放假能見見。平時就像是放出去的衛星,只有需要錢的時候才傳回微弱的信號:給錢…給錢…給錢…」周慎道。

方軼剛喝進去的一口白酒「噗」的一聲噴了出來,他笑噴了。

「你別笑,真是這樣。」周慎一本正經道:「等你兒子住校了,你就體會到了。」

「不用住校,我現在就體會到了,你只放出去了一顆衛星,我一下放了兩顆衛星,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強烈的信號傳回來:撫養費…撫養費…撫養費…,可能是距離比較近,我接收的信號比你的清晰而且更加強烈。」方軼煞有介事道。

這次沒有人笑,兩個男人沉默了,片刻後周慎舉起酒杯:「敬孤獨的男人!」

「敬孤獨的男人!」方軼也舉起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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