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伊勒慎手端長矛,在嘶吼中不顧一切地向前衝著。

在他身後剩餘兩百六十名八旗老兵瘋狂催動戰馬,像過去一樣吼叫著向前,四十名同伴被炮彈打得支離破碎,不但沒有嚇倒他們,反而激起他們的凶性。這些從老林子裡跟著野豬皮殺出來的傢伙,此時仿佛回到了當年那種嗜血的年代,那時候他們的馬鞍旁總是掛滿漢人的頭顱,那時候他們就像地獄的魔鬼般毀滅面前所有的一切,在經過了多年安穩的生活後,重新披甲的他們一見到鮮血,立刻就回到了過去的狀態。

他們像風一樣掠過大地。

馬蹄踐踏起塵埃漫天,騎兵衝鋒的氣勢如猛獸,兇悍地撞向他們前方那道單薄防線。

近了!

越來近了!

他們已經能夠看到十丈外那些明軍士兵驚恐的面容,他們也看到了下一刻自己將如何將其撞飛出去。

「殺!」

伊勒慎狂熱地吼叫著。

驀然間他看到那對面的明軍軍官手中雁翎刀指向自己。

幾乎就在同時,在那並排的人牆前方無數火光閃耀,在密密麻麻響起的鳥銃聲中,硝煙瞬間遮蔽了他的視線,他感覺自己的胸口被狠狠打了一拳,他茫然地低下頭,看著胸口那不斷湧出的鮮血,一陣寒冷立刻襲來,緊接著他手中的長矛墜落,就連他的視野都開始模糊。

而那狂奔的戰馬依然帶著他繼續向前。

無數子彈的呼嘯從他兩旁掠過。

下一刻他身後是無數慘叫。

幾乎轉眼間那戰馬就馱著搖搖欲墜的伊勒慎到了明軍的陣前。

在那片瀰漫的硝煙中無數明晃晃的尖刺,就仿佛一道可怕的牆壁般驀然出現在它面前,這匹跟隨伊勒慎多年的戰馬本能地嘶鳴一聲立起,把背上的主人直接甩落在地,下一刻五六支尖刺同時刺進它的身體,那戰馬悲鳴著倒下,就在它倒下的一刻,同樣被一支尖刺釘在地上的伊勒慎,也看著身後也緩緩閉上了眼。

在他身後是一片騎兵的地獄。

無數倒地的戰馬和士兵在曠野上堆積著,在血泊中掙扎著,在垂死中哀嚎著。

在他們中間殘餘的騎兵正在帶著茫然不斷衝過。

「殺!」

看著殘餘的清軍騎兵,朱益吾亢奮地吼叫著。

勝利是他們的。

他壓抑著心中那幾乎要壓倒理智的恐懼,一直到韃子前鋒距離自己十丈幾才下令開火,最終這種冒險收到了簡直難以置信效果,八百名士兵的一輪齊射再加上兩門大炮的散彈,居然讓超過了一多半的的韃子騎兵倒在了陣型前方,能夠躲過這一輪齊射衝到跟前的,僅有不足一百騎而已。

現在只要他的士兵不潰,勝利就是毫無懸念的。

「殺,為了皇上!」

他大吼一聲舉起手中短槍對準前方不足一丈外的韃子騎兵扣動扳機。

那騎兵應聲墜落。

但狂奔的戰馬帶著慣性繼續如一堵牆壁般撞過來。

他身旁旗手大吼一聲,手中旗杆猛然向前一頂,旗杆上的矛尖瞬間沒入戰馬胸前,但衝擊的力量依舊撞得旗杆從中折斷,旗手被這巨大力量撞得倒飛出去,但就在同時四名士兵的刺刀驀然伸出沒入戰馬的身體,那戰馬悲鳴著立了起來,但最終還是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就在同時,另外一名清軍騎兵出現了,他毫不猶豫地一提韁繩,胯下戰馬猛然躍起。

然而下面還是無數刺刀。

整個明軍戰線上,更多手持上刺刀的蕩寇銃的士兵,也同樣在以他們大半年來無數次練習的最簡單動作,吼叫著向前刺出,那加上刺刀後比成年人還高的蕩寇銃,就像一支支長矛般直線向前,一片明晃晃的刺刀叢林紛紛撞上清軍的戰馬。在猛烈地撞擊中,那些戰馬悲鳴著紛紛倒下,雖然馬背上清軍的長矛也不斷刺中前方的明軍,但這已經無濟於事,數量上近十比一的劣勢讓他們的攻擊毫無意義,緊接著無數刺刀就刺穿了他們的身體。

「恭喜陛下。」

在這片戰場後面不遠處,梁誠低聲說道。

「還是不夠好,如果他們能夠把射擊命中率再提高,裝填彈藥的速度再加快,完全可以在韃子衝鋒途中射出兩輪子彈,那時候估計他們一個人也不用死。」

楊豐說道。

當然,這已經很不錯了,蕩寇旅第一戰就對上騎兵,實際上能夠不逃跑就值得高興了,能打贏那是意外之喜,至於全殲就完全是驚喜了,雖然這些士兵只是做到了對他們的最基本要求,但在這個比爛的時代里能夠做到基本要求的軍隊,已經完全可以用一支強軍來形容了,這一次蕩寇旅符合標準了。

這就足夠,難道還能指望他們玩空心方陣?

「命令第一,三步兵營和炮兵營前出,連同步兵二營沿清河向東,在石城山布防,步兵四營留守。」

楊豐說道。

梁誠立刻回去傳旨。

楊豐催動戰馬上前,很快出現在了已經結束的戰場上。

那些正在清理戰場的士兵一看他出現,趕緊匆忙地整隊,但卻被楊豐止住了。

「都繼續,你們做得不錯,朕很滿意,你們把韃子的戰馬器械,身上搜出的財物全部交給你們的營長,之後朕會根據情況進行賞賜,但所有人不得私藏,發現有私藏繳獲物品者以欺君論處,把你們每個人射中的韃子,用刺刀刺中的韃子也報給你們伙長,不得謊報,謊報同樣以欺君論,再報上你們剩餘的子彈數量。」

楊豐端坐戰馬上說道。

實際上這種記功只是個意思而已,刺刀刺中好算,但子彈擊中的目標恐怕只有天知道,排隊槍斃本來就是對精度不指望,最後只能根據擊斃總數,還有射出子彈的數量來大致上記一下就行,總之這活比作戰還麻煩,以後還得專門安排一些軍官負責,現在只能先湊合了。

至於戰利品歸公這是必須的。

古往今來因為爭搶戰利品導致貽誤戰機,甚至轉勝為敗的例子一大堆,更何況爭搶戰利品還會造成內部矛盾,既然這樣就乾脆全部歸公,雖然事實上在執行中這是不可能的,畢竟即便現代軍隊也做不到,但制度必須這樣來規定,至於以後在對外作戰中允許士兵往家裡郵遞紀念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但繳獲歸公這個原則必須確立。

「你做的不錯!」

楊豐看著在馬前單膝跪地的朱益吾說道。

「這是賜給你的!」

他下馬把一個勳章掛在朱益吾胸前說道。

「這是勳章,這枚勳章可以保證你退役之後,依然每年按照營長標準領取軍餉,不但是你,你的第二代繼承人在你死後也可以繼續領取,但第三代就不行了,從此之後你的身份是勛民,以後還會有其他好處的,但是不能犯罪,犯罪會被收回的。」

楊豐說道。

「臣謝皇上隆恩!」

朱益吾跪地在地哽咽著說道。

「這是你應得的,但此戰你的錯誤也很明顯,你的勝利是因為你的敵人太輕敵了,還有他的兵力太少,如果換成一個謹慎的將領,並且有數量更多的騎兵,他會繞到側翼來攻擊你。你只有一道戰線,如果無法在側翼攻擊到達前完成調整,那麼他們會輕鬆衝垮你,回去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別以為勝利了你就沒有犯錯誤了,記住,你的任何錯誤,都有可能讓幾百兄弟喪命。還有,立刻清理乾淨戰場,把所有韃子的首級全都割下來,然後去和一,三營及炮營會和,去石城山準備迎擊韃子,接下來還會有更多戰鬥。」

楊豐說道。

他這一次玩的其實就是圍城打援,利用清軍不敢放他在遼東半島站穩腳跟的心理,對蓋州城圍而不攻,吸引清軍不斷南下來和他野戰,在野戰中磨練他的蕩寇旅。

因為還有錦州廣寧方向上明軍的威脅,再加上水師隨時有可能進入遼河攻牛莊,清軍實際上抽不出太多兵力南下,一到兩萬之間就是極限了,而只要不向前繼續遠征,那麼蕩寇旅以野外防禦的話,有足夠能力抗衡清軍,這兒又不存在側翼和後方威脅,他們可以安心堵在蓋州城北,和抵達的清軍以石城山為核心展開攻防。

最終在給清軍放血同時,這支軍隊也在戰鬥中成長起來。

至於死傷點無所謂。

他在那些義民中間正在建立起預備役制度,而且第二個蕩寇旅也正在訓練當中,大不了往這裡調新兵補充,由那些經受戰火考驗的老兵帶新兵,估計等打上半年仗,他就可以擁有一支真正能夠橫行天下的軍隊了。

而且是真正忠心的軍隊。

於是緊接著明軍開始調整部署,以一個營守清河的基地,海運來的物資都儲備在南岸,而另外四個營沿清河向東,在蓋州城南繞過去,然後一直到蓋州城東現代團甸以西的石城山建立營壘。楊豐親自率領錦衣衛重騎負責保護這條約三十里長的運輸線,警戒側翼蓋州城內的一千守軍渡河攻擊,而將阻擊清軍的任務全部交給了石城山的營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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