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罰,天罰降臨了!」

寧完我撕心裂肺地尖叫著。

幾乎就在同時,第一道流星帶著恐怖的呼嘯,拖長的烈焰,還有烈焰後面清晰可見的濃煙,驟然砸在了不遠處死鬼阿巴泰的饒余郡王府,落地的瞬間,一個巨大的火團轟然炸開,無數火星騰空而起向四周飛濺,下一刻那火焰就仿佛有生命的怪獸般,帶著一身熔岩色吞噬了幾乎整個饒余郡王府。

然後第二道流星落下。

落點正好在皇宮的鳳凰樓上,擊穿屋頂然後直接砸進了樓內,就看見整個鳳凰樓在下一刻就變成了爆發的火山,烈焰從所有門窗口向外噴出,然後僅僅不到眨眼工夫,鳳凰樓就像是不堪重負的木桶般,一下子在內部巨大膨脹力量的衝擊下化為無數帶著火焰飛濺的碎片。

然後是第三枚。

這個位置遠了點,砸在城北多鐸的豫親王府,雖然太遠看不清楚,但就衝著幾乎消失在火光中的豫親王府,估計剛剛在北京能下床的多鐸接著又該聽到自己大兒子珠蘭的噩耗了。

然後第四枚。

第五枚。

……

天空中的流星一個接一個不停地從那個藍色光點飛出,然後在瀋陽城內一片絕望的目光中呼嘯著墜落,化作一團團恐怖的烈焰。

很快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不僅僅是火和爆炸,所有試圖靠近救火的人,無一例外都被一種辛辣的氣味熏倒,然後開始噁心嘔吐甚至痙攣,哪怕距離遠的眼睛和鼻子都感受到明顯的燒灼感。

而且範圍還在擴散。

甚至很快就開始有人被熏倒並奄奄一息了,而隨著那流星在落下,這種有毒味道的擴散範圍也越來越大,瀋陽城內越來越多的旗人開始被熏得噁心起來,那無形的恐怖力量再加上天火焚城的可怕場景,也迅速壓倒了絕大多數人的勇氣。

然後崩潰開始了。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這地球上,讓你的淚落在我身旁。」

祭壇上楊豐悠閒地哼唱。

這是丙tong。

小倩此時正停在一間化工倉庫里,毀掉人家攝像頭以後,在那裡一桶一桶往這扔,著火的是鐵皮桶外的油漆,落地瞬間摔碎然后里面丙tong炸開,當然就算摔不碎也會炸,實際上有一桶沒落地就炸了。這東西的燃燒極易形成爆轟,而且這東西的毒性幾乎堪比氯氣,爆炸,火焰,劇毒,而且還有可能加上二次爆轟,這種種恐怖威力加起來,可以說是製造天罰的最好選擇。

更重要的是好找啊。

可不要以為桶裝汽油好找,那東西其實很不長見,至於扔個大罐來超出小倩能力範圍,而丙tong就不一樣了,這東西是常見化工原料,很多化工倉庫都能找到,而且都是不到兩百斤鐵皮桶裝,小倩可以像扔種子一樣,最大限度維持超過五分鐘投擲,以製造流星雨的壯觀效果。

很顯然這效果非常好。

在他身後所有明軍將領和士兵全都跪倒俯首在地,在這天罰的威力下顫抖,他們當然不會知道這是什麼,他們眼中這就是天罰,就是韃子敢於在皇上祭天時候攻擊所遭到的懲罰。天空中那一道道劃破夜空,然後又在瀋陽城內化作烈焰的流星,就是皇上天子的天命,此時這站在流星雨背景上的皇帝,是真正的天命所歸上天之子,他擁有真正與上天諸神溝通的能力,是昊天上帝在人間的代言。

此刻的皇帝陛下,不再僅僅是一個世俗的君主,不再是一個僅僅有太祖庇佑的皇帝,而是一個神權與人權集於一身的半神。

一個宗教化象徵。

可以說此時跪在那裡的一萬八千明軍,已經不再僅僅是皇上的臣子,而是一個宗教領袖身後狂熱的信徒。

當然,瀋陽城裡的旗人肯定就不這樣認為了。

「撤,撤,撤出盛京!」

城牆上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的豪格終於清醒,他兩腿顫抖著嘴唇哆嗦著,恍如行屍走肉般說道。

索尼同樣清醒過來。

「快,撤出盛京去興京!」

他毫不猶豫地朝兩旁清軍吼道。

瀋陽已經沒有死守必要,這是天意,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夠抗拒的,更何況此時就算他們還想死守也不可能了,那些老弱病殘和女人們都已經崩潰了,實際上已經有人在向城東跑,城內的街道上同樣已經開始出現不顧一切逃離家園的人群,雖然城門並沒有打開,但守衛那裡的士兵也不可能撐得太久。

實際上他們剛下城牆,就已經有人打開了懷遠門。

那些老弱病殘和女人組成的守軍沒有那麼高覺悟,濟爾哈朗和代善的選擇很對,他們只要離開就不可能再回來,旗人也就沒有了未來,死守還能有一線的希望,不死守旗人就完了。但這些普通旗人哪管這些,對他們來說未來不未來不重要,保住命才是重要的,那些王公貴族寧死也不過老林子裡的苦日子,但他們對這沒多大恐懼。逃離瀋陽實際上是城裡旗人主流呼聲,之前他們還習慣性服從,但這時候對天威的恐懼已經徹底壓倒了他們心中那點克制力。

可以說絕對多數旗人此時都已經開始逃跑,當豪格加入逃跑的隊伍後,那局面也就可以說徹底崩潰了。

他還頭腦不夠清醒,想先回家看看,他大兒子齊正額還有他幾個側福晉還沒走,他家和阿巴泰緊挨著,就在不遠處,結果剛想轉頭,被寧完我拉住了。

「王爺,快走吧,顧不上管別的了。」

寧完我說道。

「本王豈能……」

豪格這話還沒說完,一道流星驟然砸在不遠處,轟得一聲火焰推著熱浪撲面而來,幾乎把他撞落馬下,嚇得他一縮脖子,什麼也不說了直接一催馬向東而去,跟隨他的寧完我和索尼等人,此時也同樣顧不上管自己親人了,和隨行的士兵們一邊拿鞭子不斷驅趕前面逃難的人群,一邊拚命全力向懷遠門方向衝去,路上衝倒逃難的同胞然後踏在馬下也不管了。

跑出去沒多遠,在皇宮前面又遇上了圖賴。

「太后和皇上呢?」

豪格問道。

圖賴是正黃旗巴牙喇纛,之前他正在宮裡準備著把大玉兒母子送走,這是剛剛朝會爭吵的結果,畢竟從明軍的狂暴風格來看,這瀋陽已經可以說危如累卵了,她們娘倆離開也是正理。

「不知道,鳳凰樓被燒,後面都被大火隔斷了。」

圖賴驚恐地說。

就在同時一股辛辣的氣味突然湧進他們鼻子。

「王爺,這裡不等停,快走,這味道有劇毒,宮裡熏死十幾個了!」

圖賴臉色一變說道。

既然如此豪格也就不再多說了,說到底他對那女人和福臨也沒什麼太多感情,在心裡緬懷了一下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然後繼續他的逃亡路,在他們身後,遠遠的海嘯一樣的喊殺聲已經傳來,很顯然明軍已經發起了進攻。逃難的旗人此時更急了,甚至就連向南向北的其他城門也都打開,所有旗人全都不顧一切地逃離這座已經被他們占據二十多年的城市,他們的一切一切,也都在天罰的火焰中化為灰燼。

他們的財產,他們的親人,他們二十多年得到的一切,都在這上天的怒火中化為烏有。

他們的親人死屍鋪滿城市。

被火燒死,被爆炸炸死,被du氣熏死,被自己人擁擠踐踏而死,死亡無處不在,被燒焦的惡臭混合在丙tong的辛辣氣味中,瀰漫了幾乎整個瀋陽城,整個城市恍如地獄般。

「天罰?」

濟爾哈朗苦澀地說。

此時他和代善正坐在城北野豬皮的老汗宮大廳內,看著外面依然在不斷墜落的流星,一臉苦澀地靜靜等待,他倆原本是朝會結束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來這裡看看,結果剛到那流星就開始落下了,而在他們兩人的面前,一人放著一杯酒,此時就連這座宮殿守衛也都在逃跑,沒有人來打擾他們了。

「二十年恍然一夢啊!」

他緩緩說道。

「我是太祖起兵那一年出生的,正好六十二年了,六十二年了,六十二年夠長了,六十二年浴血奮戰,一切最終換來的都不過是泡影,這一切都是命啊,我們想要不屬於我們的東西,那就得聽從上天的旨意,上天不許,那我們也就只好認命了,我老了,沒有力氣去山林里受那種苦了,你還不到五十,你怎麼也不走啊?」

代善掏出一個紙包,一邊往酒里倒東西一邊緩緩說道。

說完他把剩下的倒在濟爾哈朗被子裡。

「天命?」

濟爾哈朗冷笑著說。

「我不服,為何天命就只屬於漢人,為何那中原的繁華之地就該給他們,天命?就算天命有那怎樣?我不服!」

他站起身很中二地吼道。

然後他一把抓起旁邊盛滿毒酒的杯子,很是豪邁地飲下,將杯子狠狠地扔在地上,幾步衝出去對著天空大喊:「我不服!」

「轟!」

一道流星砸落,他瞬間消失在火焰中。

「這就是天意!」

就在那烈焰撞進大廳的瞬間,同樣喝下毒酒的代善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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