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田可不容易。

這是一項真正的大工程,而且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完成,要知道哪怕國朝太祖,也是耗時多年才完成。

楊豐現在幾乎一窮二白,可不是國朝太祖兵強馬壯,甚至他手下連可用的人都沒幾個,雖說之前行在就搞了,但行在才多大點地方,關外不算,那些已經被廢棄的土地上,義民們自己隨便開荒就行,滿清控制區那些奴隸們都是種原本種的,實際上真正分田的只有冀東。總共就那麼幾個縣後來也是把黎首輔搞得心力交瘁,其間田見秀的錦衣衛特勤隊光砍人就砍了好幾百,黎玉田還挨過黑箭,只是沒有射中他而已,分田隊還遭遇過十幾起土匪襲擊事件,並且造成了超過三十人的死傷。

至於其他遭到辱罵,扔臭雞蛋,半夜裡讓人放火這種事情都司空見慣。

就連真正意義上的武裝對抗都有過兩次,甚至楊豐還出動過一次蕩寇旅,直接拿大炮轟開過一個地主的莊園。

可想而知難度何其大!

那才總共幾個縣,而且那幾個縣的土地上,還有近十萬明軍駐紮,那些縣令也都是皇上特意挑選出來的,結果都能搞到這種地步,而如今需要分田的可是整整兩個半省啊。這其中光一個山東承宣布政使司下屬就是六府十五州八十九個縣,再加上北直隸和小部分河南,加起來得超過兩百個縣需要分田,這兩百個縣上楊豐沒有任何基礎,而明軍也做不到冀東一樣的控制力,他更沒有能夠配合工作的官員,他也沒有那麼多分田隊,總之……

「需要一場geming啊!」

楊豐感慨地說:「傳旨,今年秋天各地所有佃戶所種土地的產出,除了一成半交官之外,就不用再交任何地租給地主了!」

「陛下,這樣會出亂子的。」

黎玉田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那些佃戶們可沒錦衣衛跟著保護,那些地主手中可都有一定的武裝,就算沒有武裝的,外面也通常都養著土匪呢,這些年天下大亂,那土匪也都是多如牛毛的,那些士紳跟土匪勾搭滅人家滿門都是常識。皇上此舉就是將原本地主對朝廷的仇恨,引向那些佃戶們,在明軍對地方控制力還不夠的情況下,那些地主肯定要用武力來對付佃戶,他們不敢反抗皇上,但收拾佃戶卻是敢的,最終的結果就是地方一片混亂,甚至於死人都不稀罕。

「那就亂!」

楊豐大手一揮說道。

「朕已經履行了之前對百姓的承諾,朕已經給了他們需要的,如果他們沒有膽量保護屬於自己的東西,那只能說他們活該了,還有,再加一條,若地主敢搶糧,允許佃戶以武力保衛自己的收成,在這種情況下殺人無罪,老百姓當奴隸久了,朕要讓他們知道自己可以當人!」

緊接著他又說道。

他很清楚,如果按照常規方式進行分田,估計光這兩個半省五年內都完不成。

這需要大量的人力。

國朝太祖時候那可是有無數工作隊常駐各地,而且組成工作隊的都是信仰堅定,經歷過無數戰火考驗,擁有豐富經驗的精英人才,估計隨便那時候一個工作隊的隊長,處理政務的能力都不比他的首輔大人差,話說他上哪兒找這麼多人才。既然這樣就乾脆玩狠的吧,讓老百姓自己去解決這個問題,無非就是地方上亂一點,死的人多一點,但能讓老百姓學會鬥爭也是不錯的,而且這樣還能解決宗族體系,要知道那些地主和佃戶,實際上多半都是同族的,讓他們之間互相鬥爭,基本上不說徹底摧毀,也得將其重創。

宗族體系也是皇上的敵人啊!

「臣尊旨。」

黎首輔小心翼翼地說。

與此同時他心中哀嘆,皇上是越來越兇殘了,可想而知這道旨意下達後,各地地主和佃戶也就勢不兩立了,那些地主滿腔怒火不敢對皇上發泄,正好佃戶們成了他們出氣筒,那些佃戶仗著有聖旨撐腰,也不可能再願意把自己辛辛苦苦的血汗再送給地主,雙方之間必然會打起來,最終各地流血衝突將不斷發生。

不過也有好處。

他的日子會好過許多。

既然如此黎首輔也就不多說了,大明都亂了這麼多年,也不在乎多亂幾天,而這場混亂一旦過去,各種矛盾也就徹底解決,也算是一場凈化了,至於死幾個人,那個真不值一提,如果不迅速解決土地問題,那些餓殍死得更多。

「陛下,盧九德候見。」

這時候梁誠突然走進來向楊豐報告。

「盧九德?」

楊豐意外了一下,緊接著他和黎玉田互相看了看,後者幾乎下意識地驚叫道:「杭州陷落。」

的確,杭州陷落。

李自成的大軍半月前攻破湖州防線,派去增援南方的禁軍總兵劉肇基戰死,督戰的兵部尚書史可法被俘不肯投降並大罵李自成後被殺,唐王棄杭州南逃,江南兩大太監巨頭之一的韓贊周被困蘇州,城破後自fen殉國,盧九德登上黃斌卿的戰艦逃離松江並北上請罪。

「唐王在何處?」

楊豐長出一口氣說道。

「啟奏陛下,唐王已經撤至寧波,奴婢來時候南安侯的水師已趕到舟山,寧波必然不保,接下來他將接唐王南下福州。」

盧九德趴在那裡說道。

「你起來吧,江南的事情你們也盡力了,落到如此地步也不能全怪你們,唐王他們就暫時先在福建堅持著吧,那裡山高林密又多疫病,估計李自成還沒能力短時間內攻過去,朕這邊已經開始南下,用不了多久就會把他剿滅的。至於你就留在北方吧,正好王承恩朕另有用處,你去寧遠把他換回來,到那裡盯著關外的屯墾,尤其是還有對建奴餘孽的作戰吧,另外再傳旨,也追封史可法伯爵,劉肇基追晉侯爵,韓贊周,韓贊周也追封個伯爵吧!」

楊豐說道。

這個結果還是很令他滿意的。

江南士紳的大本營實際上就是南直隸和浙東,尤其是寧滬杭這個三角區域,那裡不但是大明最富庶的土地,也是東林黨這些傢伙的老巢,東林書院可就在那無錫城,李自成把這片區域推了也就完成歷史使命了,至於再向南就沒有必要了。這個時代無論福建還是廣東,都不是什麼太好的地方,除了沿海有貿易支撐,其他絕對多數地方甚至連糧食都不能自給,只能依靠地瓜過日子,這樣的地方洗不洗都無所謂,接下來該給李自成踩一腳剎車了。

「呃,你們為何用這種眼神看著朕啊?」

楊豐這才發現不論是黎玉田還是盧九德,都在用一種很愕然的目光看著他。

「陛下,韓公公是內官。」

黎玉田小心翼翼地說。

「內官,內官怎麼了?一個內官寧可自殺也不降賊,難道不值得一個伯爵?朕知道規矩,但如今朕是天子,那麼朕的規矩才是規矩,以後不論內官外官,有功者一樣封爵,那韓贊周有沒有侄子之類的?有的話挑一個朕做主過繼給他然後襲爵。」

楊豐說道。

接著盧九德就感動得趴在地上哭了。

當然,這都是小事,雖然大明制度太監不能封爵,但如今皇上說了算,大明制度早讓他破壞得千瘡百孔了,也不在乎多一個太監封爵,話說人家宋朝童貫還封王呢!

「平西王的大軍到哪兒了?」

楊豐接著問道。

「回陛下,今天上午才送到的最新戰報,平西王的大軍光復了廣平,估計最多再有兩天前鋒就該兵臨黃河了。」

黎玉田說道。

吳三桂的大軍完全就是兵不血刃一路行軍而已,整個黃河以北根本就沒有抵抗的了,那些士紳就算不情願,也只能捏著鼻子接受這個結果,他們哪有反抗的能力了,他們的軍隊都在給王師當前驅呢,數十萬綠營帶著禁軍衣錦還鄉,各地老百姓歡呼著迎接朝廷的大軍,那些士紳關起門來罵老天不開眼,硬生生奪走他們的聖主明君,讓一個殘暴的桀紂重新做了天下,但是……

他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他們還能幹什麼?

反抗?

那狗皇帝巴不得他們反抗然後直接抄家呢。

逃跑?

往哪兒跑?北邊是那狗皇帝南邊是李自成,這倆可以說沒有一個好東西,都是些虎狼,他們逃出虎穴一樣還得進狼窩,唯一還能堅持光明的也就山西,但姜家肯定沒希望,他們控制的也無非就是大同到晉中平原那一小片地方,依靠著四周山區在那裡苟延殘喘而已,最終結果肯定還是會被狗皇帝或者李自成滅掉。

跑也沒地方跑!

索性聽天由命吧,這狗ri的世道好人都難啊,聖主明君……

聖主明君還在宣府那片小山谷里扮憂鬱呢,總之那些士紳們都在以一種*****不合作的態度,在對多爾袞的懷念中,默默忍受著一個黑暗時代的降臨。

「傳旨給平西王,不管他選擇什麼地點,都必須打過黃河,最少也得在河南占據一座城市!」

楊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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