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幽森的音樂教室里,只亮著一盞刺眼的聚光燈。
林羽沐閉著雙眼,手停在空中,已保持了十秒之久。
她沒有那種過耳不忘的本領,更沒法憑空復刻出紅衣女鬼的曲子。
為了過關,她只能憑藉著零碎的記憶,思考著怎麼才能打動這個刻薄的女鬼。
「《致愛麗絲》採用的是A-B-A-C-A的迴旋曲式,節奏為3/8拍,A段基本主題是創建在a小調上清新樸實的旋律,第一段也比較簡單,彈的沒什麼問題。出問題的是第二段,B段的第一插部創建在一個新的調式F大調上,情緒歡快,色彩鮮明,但在這女鬼的手下卻充滿了嫉妒的音節……」
她將手放了下來,觸碰到了冰冷的黑白琴鍵。
《致愛麗絲》的第一段譜曲,響起。
「原曲的歡快氣氛在F大調的明亮氣氛中達到了最高點,再由頂端以下行的半音階方式折轉下來,繼而逐漸舒緩,預示著作者祈願的美好結局。而如果想要嫉妒的情緒蓋過這原本的歡快的話……」
「就要更快!」
林羽沐皺起了眉頭,蔥白的玉指加速落下,曲調驟然轉高,宛若狂風呼嘯。
音樂老師的表情慢慢變化,察覺了不對,卻沒有立即叫停。
「還不夠……」
林羽沐的手速越來越快,額頭上已冒出了虛汗。
彈得快,並不代表彈得好。
尤其是在這種仿佛被人拿著刀子抵著後背的危機時刻,人的腦子更容易混亂,哪裡還記得哪種調子更適合哪種情緒。
「嫉妒,嫉妒……到底什麼是嫉妒?我要怎樣才能體會到這種嫉妒?」
林羽沐心亂如麻,想要將奇蹟交給本能,卻找不到合適的切入點。
她養尊處優,性格又洒脫,哪裡嘗過嫉妒的滋味。
「不行,我必須得設置一個假想敵,到底誰……」
要說還是日久見真情,在這種時候,林羽沐腦子裡唯一想到的也只有紀幽竹了。
「幽竹……幽竹……我要嫉妒她什麼?胸比我……不,好像也和我差不多大……不不不,假設她比我大!草!我好嫉妒!」
於是,在林羽沐的腦海中,紀幽竹的某個部位不知不覺地增加了一個size。
曲調,開始有那味了。
「還有……那小妞話都不愛說,在學校的人氣居然比我高,我嫉妒!」
林羽沐的表情舒緩開來,手指跟隨著以往學琴時的肌肉記憶而動作,漸漸地有了音樂老師那曲子的氣勢。
「對了!她拿到了她師父的聯繫方式,卻沒有幫我問到老僵的電話號碼,我好嫉妒啊!!!」
如同在那個男孩向女孩表白的陽光燦爛的午後,驟然下起了暴雨,幽森的琴室中瀰漫著一股殺氣。
與此同時,循聲而來的劉昂等人悄悄地掀起了床簾,就看到了如同瘋魔的林羽沐,在聚光燈的照耀下激情地舞動著雙手。
「這什麼情況……」
沒由來的,劉昂感到了一股壓力。
「好像……是想起了某個仇人?」人群中唯一的女生黃珊珊猜測道。
對於音樂,她也略懂一二。
現在的林羽沐,分外的可怕!
咚!咚!
曲子在富有餘韻終符中結尾,林羽沐仰頭喘息,後背已經濕透,仿佛剛經歷完一場激烈的宮斗大戲。
「真是令人驚訝。」音樂老師咋舌道。
「怎麼樣?過了嗎?」
林羽沐瞥了她一眼,目光平靜,已進入了賢者時間。
「你彈的不是我的曲子。」音樂老師搖了搖頭。
「這樣嗎……」
她閉上了眼睛,感到了些許遺憾。
她盡力了。
拋去這首曲子原有的光環,光是她最後改動的那部分,拿獎都足夠了。
「不過你的情緒模仿得很到位,所以……」音樂老師狡黠地舔了舔舌頭,「我破例算你合格。」
「那還真是謝謝了……」
林羽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這輩子是再也不想見到第三個鬼了。
然而就在這時,音樂老師卻再一次開了口。
「現在進行第二場考試,門外的幾位同學,請進。」
「啊?是叫我們嗎?」
「我們進不進去?」
「廢話!拔腿就跑把林羽沐一個人扔在這,你以後還有臉見她?」
短暫的爭執後,劉昂四人神色緊張地走進了音樂教室。
「啊?你們來這裡幹什麼呀?!」
林羽沐目瞪口呆,是真的要瘋了。
她捅傷一個,帶跑一個,好不容易在女鬼的手下贏得了一線生機,他們倒好,跑來送人頭了。
就剛才那個考試難度,正常人能玩?
「你是誰?為什麼大半夜會在這裡?」張坤問道。
「嗯?你不認識我?我是你們的音樂老師啊。」
「音樂老師?」
張坤正疑惑著,劉昂卻一臉心虛地拉了拉他的袖子,附耳道:「好像不大對啊……這裡是我們今晚本來打算來的鬼校,荒廢多年了,照理說不該有老師了,她會不會是……」
「嚇!」
張坤和其他人當即一個哆嗦,看了一眼要抓狂的林羽沐,再回想起她剛才瘋魔般彈琴的樣子,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外邊還有幾個窮凶極惡的劫匪,林羽沐就算再怎麼沒腦子,也不至於躲這裡彈琴吧?
「所以……這是鬼?」劉昂開始慌了。
「你說呢……」張坤也慌的一匹。
「那應該是吧?」
「怎麼辦?」
「你不是研究過鬼的嗎?你問我幹什麼?」
「對哦……」
劉昂緩過神來,對著紅衣女鬼看了半天。
「怎麼樣?看出點什麼了嗎?」
「以我多年的研究經驗來看……」
劉昂摸著下巴,沉吟道:「這女鬼起碼有D。」
音樂老師:「……」
林羽沐:「……」
張坤:「……」
「這種時候,你能不能嚴肅點!」劉珊珊氣得踢了劉昂一腳。
劉昂被踢直了身體,這才正經起來,問道:「考什麼試?我們可不會彈琴。」
林羽沐:「……」
不是,這麼直白不怕連考試的機會都沒有嗎?
沒想到音樂老師卻揚起了紅唇,微笑道:「不要緊。一號考生的表演很出色,我現在也聽不進別的曲子了,要不你們給我跳個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