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舉一個經常在法考課上被用到的案例,糞坑案。」程海道。
「糞坑案……」
紀幽竹不知該如何吐槽。
就不能起個好點的名字?
「某年的某個冬天,一名婦女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正騎著車。當時四下無人,突然來了一個叫張三的歹徒,想要強暴她。
這個時候呢,女的發現她打不過歹徒,叫也沒人聽見,於是假裝同意。以在路邊被人看到太丟人為名,要和張三去一邊的小樹林解決問題。那張三一聽,他就很高興啊,開開心心地和那女的進了小樹林裡。」
幾人聽他那麼一說,頓時想起了剛才的林羽沐,畫面感十足。
程海繼續道:「他們到地後,那女的就對張三說,大哥咱脫衣服吧。張三一聽,更開心了,就脫衣服。
而人在脫衣服的時候眼睛就被捂著了,女的順勢一推,把張三推進了糞坑。
張三拚命往外爬,女的跺了他的手一腳,張三掉了進去。張三第二次往外爬,又被跺了一腳,又掉下去。張三第三次往外爬,又跺了一腳,徹底掉進去,出不來了。」
眾人:「……」
這張三也太慘了吧。
「那麼請問,這個女人的行為屬於什麼?」
程海看向眾人,進一步問道:「屬於正當防衛還是事後防衛?」
程依一:「正當防衛?」
紀幽竹:「事後防衛?」
龍一洋:「帽子戲法?」
李峰:「污染糞池?」
程海:「……」
這兩個天才剛才是怎麼做對那道物理題的?
「這個案例當初引起了很大的爭議。有很多人說,踩第一腳的時候那叫做正當防衛,但踩第二第三腳就是事後防衛了。但你們想想,正當防衛和事後防衛之間的差別是什麼?」
眾人面面相覷,沒有深入想過這個問題。
「事後防衛,是指危險排除,加害人的不法侵害已結束的情況下,對加害人採取的不當防衛。」
「但這時也許有人就會問了呀。」
程海變了一個聲調,說道:「哎呀,張三已經掉進糞坑裡了,自身都難保了,哪裡還具備加害條件呀?可你們思考一下,什麼叫危險排除?是按照你們的標準,還是一般人標準?」
「一般人標準。」
程海自問自答:「什麼叫一般人標準?就是你自己代入受害者的處境想一想,如果你是那個女的,你會踩幾腳?你會踩幾腳?」
程海看向眾人,幾人的目光閃爍,答案已顯而易見。
「我不但要踩四腳,我還要奪他兇器給他一刀!」程海的語氣驟然嚴肅,「鬼知道他爬上來之後會不會惱羞成怒繼續動手?那所謂的理性判斷對方失去行動能力的人叫什麼你們知道嗎?」
「那叫事後諸葛亮!」
「就如同你們的情況一樣,別人都拿刀從校外追進校內了。而你本來就打不過對方,然後還得把自己從當事人一方挑出來,再用上帝視角分析他會不會動手才能夠反擊,這合適嗎?這合理嗎?」
「原來如此……」
「沒想到學法律居然這麼有意思。」
眾人紛紛點頭,茅塞頓開。
話已說清,程海最後對程依一總結道:「所以,非人類不受保護,對你有威脅就可以視情況動手。但遇到壞人的時候,一旦他對你有攻擊的意圖,就不要把他當人看。」
「嗯。」程依一點點頭。
程海之前被人冤枉的時候,就被警方抓了起來,和警局有關係的徐秋凡都沒法插手。
她以後要以人類的身份生活,知法守法是必須要做到的。
看來,書店裡也得進幾本法律法規了。
這時,一道影子從遠處飛回,落到了程海的肩上。
「嘎嘎!」
惡閃鴉對程海叫了兩聲,撲扇著翅膀離去。
程海對眾人使了個眼色,加快了腳步。
范疆的位置找到了。
……
噠噠噠。
雜亂的腳步聲,驚擾了安靜的走廊。
漆黑一片的辦公室里隱隱傳來了聲音,范疆轉動把手,打開了門。
「劉棟,為什麼每次都是你!」
范疆探頭看了進去,一個中年婦女模樣的鬼魂正在叉著腰,數落一個身材瘦小的鬼魂。
淡黃的長裙,蓬鬆的頭髮,身材微胖的教導主任,大約是四十多的模樣。
「嗯,還真像我那個年代的人……」
范疆眯起了眼,敲了敲門。
在這個學校的鬼魂眼裡,他們會自動被賦予和校園裡有關的身份,因此教導主任只是看了他們一眼,就讓他們進去。
范疆大步走入,一群人緊張地跟著他。
跟在第二的張坤才一坐下,腦海中就響起了一個聲音。
「哼!沒禮貌。」
「唉?」
張坤正疑惑著,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從他的身體里站起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被嚇了一跳,坐在辦公椅上的教導主任更是大聲斥責起來。
「黃嬌嬌,你去哪!你的處分還沒完呢!」
「愛處分不處分,你這也太不公平了!」黃嬌嬌怒斥道。
「不公平?你早戀你還有理了?」教導主任冷笑道。
「我早戀?我跟他早戀?」
黃嬌嬌指著瘦小的劉棟,不屑地一笑。
「怎麼了?我親眼看到你們在球場上摟摟抱抱!你當我瞎的?」教導主任咄咄逼人。
「呵呵……」
看著面白耳顫的兩鬼,范疆忽然有些忍俊不禁。
這段時間他補的影視和遊戲不少,裡面的學生都是整天談戀愛不上課的,動不動就幾個追一個。現在想想,這要是放在現實,女方的家長估計得把男主角的腿給打斷。
「老師,當時我是撿球不小心撞到她的……」
「閉嘴!」
試圖辯解的劉棟被主任給打斷,並訓斥道:「是不是我自己可以判斷!你打人的事我還沒說完呢!」
「是江玉濤先動手打我的。」瘦弱的劉棟十分不甘。
「他打你?」
教導主任看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江玉濤,冷笑道:「人家江玉濤是副校長的孩子,家教那麼好,怎麼可能動手打你?肯定是你先惹了他!」
「不信你問問班裡的同學,他一直欺負我!」劉棟爭辯著。
「欺負你?人家為啥不欺負別人就欺負你?你不會在你身上找找原因嗎?放學後把你那個擺地攤的媽給我叫來!」教導主任叉腰冷哼。
「哈哈哈,有意思……」
范疆拍了拍大腿,笑了起來。
短短的幾句話,階級性、貧富性差距盡顯。
這學校被廢,還真不是沒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