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潮濕還未散去，而床上的程海卻如同即將枯萎的花朵一般，面色枯槁。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程依一拍了拍自己的小臉蛋，伸手探向程海的額頭。
按理說，她是靈體和幻象的剋星。然而她試了一個下午，也沒能入侵程海的夢境。
在她的眼裡，夢不是夢，只是一塊好吃的小蛋糕。她想進入程海的夢境，可沒法通過吞掉的方式來實現。
釋放出自己的精神，程依一閉上了雙眼。
眼前是融入了黑暗的黯淡泡沫，那是程海不堪回首的過往。這些泡沫里釋放著誘人的氣息，讓程依一喉嚨微動。
不過她剛喝了一杯咖啡，還不怎麼餓，倒也不會失控於此。
不像上一次的夢境蠕蟲啃食的那般劇烈，程海這次的夢境很穩定，深埋於記憶之中。而她要做的，就是找到那個屬於夢境的泡沫。
人類記憶有新有舊，它按照時間的推移依次分布，散發的味道也有所不同。
隨著意識不斷地深入，眼前終於有了幾分光亮，那是程海近期的記憶。
程依一探入了第一個微弱的光點之中，裡邊是程海第一次見面的畫面。
「不是這個……」
她從泡沫中退了出來，看向了無邊的深空。她要找的，應該是近期的黑色氣泡才對。
忽然，她注意到了一個奇異的氣泡。
那個氣泡與黑暗融為了一體，容易讓人誤認為是黑色。實際上，它是透明的，裡邊什麼都沒有。
眾所周知，沒有內容的記憶氣泡，會隨著內容的流失而消逝。而這個氣泡牢固穩定，顯然不屬於消失的記憶。
所以，程依一起了疑心。她潛入了這個氣泡，降臨在一個安靜的街道上。
她沿著大路飛行了一陣，卻沒有發現一個人。
雖然還能感受時間的流動，但這個世界仿佛被暫停了一般，沒了任何的活物。
那麼，人都去了哪裡呢？
程依一帶著疑惑前行，不遠處，有一隻睡著的貓。
……
夢境的世界，在一個臭氣熏天的垃圾堆里，一隻灰色的貓探出了半個腦袋。
他的眼角處有一道傷疤，後背的傷口沾滿了泥污，如果不及時清理，很可能會感染。
這隻貓正是灰王。
在逃脫了古二蛋的追殺之後，身邊只剩下了小貓兩三隻。
意識到灰王大勢已去之後，那幾隻貓曾試圖制服他以換前程。結果卻被憋了一肚子火的灰王咬死，一個也沒有逃掉。
但這也是有代價的，灰王現在非常虛弱，就連奔跑也會撕裂傷口。
從垃圾堆里翻出了半個發霉的蘋果，他勉強補充了一些水分。
他以前就是一隻流浪貓，這種事情已經是家常便飯。但由於體型變大了，這點東西並不能果腹，他還是很餓。
一隻流浪貓在大路上走過，嘴裡拖著一具屍體。他的目光火熱，嘴角邊有唾液流出，看得出他帶走屍體的目的不純。
只是灰王也不是什麼正義使者，再加上如今自身難保，哪裡會管有什麼貓膩。
他將身體藏到了垃圾桶後，只想等這隻流浪貓離開後再出去。
只是當他看到那屍體眼睛上的傷痕時，一股怒火衝天而起！
那是夏侯斑啊！
咻！
灰王不顧一切的沖了出去，撲在流浪貓的身上撕咬！
被撲倒的流浪貓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一股大力撞倒。被牙齒刺穿喉嚨的觸感，讓他簡直想把自己的胃給嘔吐出來。
灰王畢竟受了傷，咬合力已大不如前。
沒能一擊斃命的後果就是，他的腹部傷口再次被撕開，鮮血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呸！」
將氣絕的流浪貓扔在地上，灰王厭惡地將他踢開。
回頭看著自己老朋友的屍體，他無力地坐在了地上。
他現在的心情說不上憤怒，也說不上悲傷，只是覺得自己很蠢。
悔不該聽信倀鬼的讒言，妄圖稱王。
悔不該白日做夢，改變了這個世界。
他叼起了夏侯斑的後背，將他往一邊的服裝店裡拖，然後用乾淨的衣服蓋上。
貓類沒有戰後清理屍體的意識，古二蛋在大獲全勝之後就去了城南收繳戰果。此時的城北大街，只剩下一地的貓屍，比如大胖，還有徐穩。
他特意回來，為的也就是不讓他們的屍體被別的貓吃掉。
做完了這一切後，灰王疲憊地躺在門邊。他看著天邊下墜的夕陽，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也許這個世界現在在他的眼裡，可能更像是一個末日吧。
稍稍恢復了一些體力，灰王靠著牆壁站起。
眼下，城南已經是沒有辦法回去了，每隻貓都要殺他。他想要報仇，也只能跑到其他城市另謀發展。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頭上的喇叭卻發出了滋滋的聲音。
「喂，喂？喂？聽得到嗎？」
「這是……人類？」
灰王渾身一顫，腿部的傷口再度裂開，摔在了牆上。
他四處張望，卻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身影。
「陳婉詩，線路沒練完，只通了三條……」
那個人類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後只剩下了幾道雜音，「啪」的一聲斷開了連接。
看著忙活了半天的陳婉詩兩人，程海對暹羅貓說道：「你試試看吧。」
「好。」
暹羅貓答應得很乾脆。
她的夢境優先級比程海高，而且沒有那麼大的消耗，聯通個全城的廣播，並不是什麼難事。
「我是暹羅貓，大家聽得到嗎？」
溫和的聲音，在裝有廣播的大街小巷內響起。
「暹羅貓？」
灰王疑惑地抬頭。
「是主人！」
城北區的一個封閉球場裡，四十八將的倖存者們興奮地大喊。
而城南區，已經接管了灰王勢力的古二蛋卻皺起了眉頭。
現在灰王大勢已去，他就是萩海市的最強王者，暹羅貓此時出來攪局，是想要和他爭嗎？
電視台里，暹羅貓感應到了某種反饋，繼續道：「今天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後天上午九點，我希望所有貓能夠放下爭端，到城北區商業街一趟。那時我將告訴你們，這個世界的真相！」
聲音到這裡，便戛然而止。
而世界的真相這五個字，就猶如飯菜的余香，在每一隻貓的心頭迴蕩，久久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