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荒涼,不時有行屍走肉的怪人在外頭晃蕩。
僵硬的手臂撞翻了貨架,被自己弄出的動靜驚擾的狼人發狂一般地撕咬著地面上的包裝盒。
外頭的動靜傳入了隔壁的房間之中,聽得唯一的女性瑟瑟發抖。
「小明他爸,我們在這等了多久了……」
馮林玉拍了拍沒電的手機,臉上滿是惶恐之色。
「不知道……」
李崢臉色蒼白,褲管上的鮮血已然凝固。
在外面精神緊繃的時候,感覺還沒有那麼明顯。但在程依一離開之後,腿上的痛楚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接著一波,疼得他暈過去了兩次。
現在是他第三次醒來,但受傷的腿也沒有知覺了。
「小勝媽,我們出去吧。」李崢喘著粗氣道。
「不……外面那麼多怪物,不能出去啊。」馮林玉拒絕道。
「你不懂,這個狀態,我們遲早也會變成那副樣子。」李崢搖頭道。
如果只有他們兩個人倒還沒有什麼,但是他們孩子的行蹤未卜,擔心的念頭一直無法放下,自然而然地就會產生焦慮。
再加上這個房間很小,燈光很暗,也容易引發幽閉恐懼症。
而且……
李崢看了一眼自己鞋子和褲腿之間露出的縫隙,那裡的皮膚已經變成了黑色,還露出了一撮黑色的長毛。
雖然乍一看上去像是秋褲,但李崢知道,由於疼痛折磨帶來的絕望,他的腿部已經發生異變了。
留給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砰!
門外傳來了一陣巨響,隨後是物體撞在牆壁上的聲音,讓兩人的精神徒然一振。
「開門吧,我帶你們去安全的地方。」
程依一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是她,她來了!」
馮林玉驚喜地上前開門。
「依一,你找到小明他們了嗎?」李崢虛弱地問道。
「還沒有。」
程依一看了他的一眼,目光微動。
「這樣啊……」
李崢呼吸一滯,苦笑道:「那我就不跟著你走了,我自己去找。」
「可是你的腿……」馮林玉憂心地看著他。
「沒事,已經不疼了。」
說著,李崢原地跳了跳,竟沒有先前那種跛腳的姿態。
「這……」
馮林玉目瞪口呆。
「他的腿已經異變了,壓制了傷勢,所以才這樣。」
程依一嘆了口氣,又對李崢說道:「我很抱歉,但你這個狀態,恐怕走不出兩個街區。」
他雖然恢復了行動能力,但也只是相對受傷的時候有所改善。之後會變成怎麼樣,可沒有人能保證。
「走不過就走不過吧,我受不了一個人待在屋子裡提心弔膽的感覺。」李崢搖頭道。
「那萬一你在外面死了,我們找到小明了怎麼辦?」馮林玉潑了一盆涼水。
「……」李崢。
這是一個非常令人尷尬的假設。
「別喪氣,我已經找到了張老師和許小玫他們,也並不是全無收穫。」程依一試圖勸說道。
雖然她並不打算繼續深入找人。
所幸在馮林玉的好一陣勸說下,李崢總算是勉強聽了進去,答應和程依一回去。他們在路上碰到了幾個的倖存者,幾個人加入了他們的小隊。
有了一些人氣之後,恐慌的氛圍倒是也被沖淡了許多,直到……
咚!
一聲悶響從房間裡傳來,仿佛有人摔倒在了地上。
只是屋主這麼強壯的一個人,又怎麼會無故摔倒呢?
「喂!你還好嗎?發生什麼事了?」
白髮老頭站在外面拍門,手裡握著一把榔頭。
「怎麼了?」
程依一從窗外進來,恰好看到了這一場景。
「裡面……」
白髮老頭正欲說話,裡頭卻再度傳來了一聲震動,接著便是一陣物體滑落的聲音。
「讓開!」
意識到了不對,程依一撞門而入,呼吸卻突然一滯。
房間裡的光線依舊很暗,唯一的光源,便是一旁運作著的小型暖爐。此時屋主被推倒在了地上,和茵茵抱在了一起。
但這絕對不是什麼父女相擁的感人畫面!
此時的茵茵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粗壯的尾巴死死地纏著屋主的腰部,雙手掐著他的脖子,俯身撕咬著。
「住手!」
程依一面色陰沉,右手猛地一扯,那隻人身蛇尾的怪物便被她抓到了空中。
喉嚨被無形的力量摁著,那怪物的蛇尾在空中快速抽動,長滿了鱗片的臉龐已因為缺氧憋得紫青。她對程依一呲著尖牙,充滿了進攻性。
它,
已經不是茵茵了!
程依一捏緊了拳頭,正要將怪物的脖子擰斷,裡頭卻傳來了屋主氣若遊絲的聲音。
「不……要……求……求……」
異化後的怪物和蛇並不完全相同,它已經咬斷了屋主的脖子,導致他大量失血,難以動彈。
即便是這樣,他卻用盡了最後的力氣,衝程依一伸出了手,試圖阻止她殺死自己的「女兒」。
不知怎麼的,程依一竟有些觸動。
她認為屋主很蠢,蠢到了極點!
明明她在離開前鄭重強調過,不要給他的女兒額外的溫度,他卻還是打開了暖爐!
如今茵茵體內的靈魂覺醒,他被咬到瀕死,完全就是自找的!
可越是這樣想,程依一就越是惶恐。
「爸爸,我的臉好癢……」
「爸爸,我的腳好疼……」
「爸爸,我好冷……」
那一聲聲虛弱的痛呼仿佛還縈繞在耳旁,試問哪個父親又能夠在自己女兒的苦苦哀求下保持冷靜呢?
這個男人會做出如此抉擇,恐怕也是因為他接受了現實吧。
他的女兒,已經回不來了。
痛苦、絕望、不甘,無數的情緒在程依一的心頭來回閃動,讓她一時間下不了殺心。
最終,她還是遵從了這個男人的意志,將那頭蛇形的怪物扔到了牆上。
咚!
怪物的身軀砸落在地,它遠遠地看著怒火中燒的程依一,心生忌憚。
本能地,它想要逃脫,但不遠處傳來的溫熱鮮血卻無比地吸引著它。
剛從漫長的沉睡當中甦醒,它實在是太餓了。
它渴望著新鮮的血肉,也渴望著溫暖的室內。既然這個可怕的人類沒有殺她,那麼只要不主動招惹她,自己應該就會沒事的吧?
抱著這種嬰孩般簡單的想法,怪物禁不住血肉的誘惑,再度爬上了屋主的身上。
毒牙再一次撕咬在喉嚨上,讓鮮血加速地噴涌。倒在地上的男人看著怪物頭頂的長髮,眼裡有淚水流下。
「冷,好冷啊……」
「這就是你一直感受著的痛苦嗎……」
溫度快速地流失,男人已經能感覺到死亡的臨近。在閉上眼的最後一刻,他抬起唯一能動的左手,輕輕地抱了抱眼前的怪物。
然後,手無力地垂下。
怪物無動於衷,男人就這麼無聲地死去了。
「啊!!!」
房屋顫動,崩潰的喊聲響徹了街頭。程依一的身體如同炮彈一般抓住了怪物,將它摁宰了地上,一拳砸在了它的臉上。
「嘶嘶!!」
怪物奮起反抗,分叉的舌頭對程依一發出了威脅之意。
沒有絲毫悔過的態度,徹底引爆了程依一的怒火。她的身後升起了高大的黑影,直沒房頂。巨大的拳頭隨著她的右手一起,一下接著一下,震盪著樓房,如同重錘一般砸在了怪物的臉上。
「你!」
「為什麼!」
「要!」
「殺了!」
「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