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捧著手機走在程海的身後，紀幽竹的表情很是鬱悶。
照片里，程依一摘下了帽子，控制頭髮擋住了黑色的痕跡。程海雙手抱著她，兩人笑臉盈盈。
而她……
「好不容易可以拍張照，為什麼笑得那麼僵硬啊……」紀幽竹煩躁地搓著自己的臉。
不上鏡，幾乎是每個人拍完集體照之後都感受過的痛。
「那我要怎麼笑嘛……」
扁著嘴，紀幽竹對著照片笑了笑，似乎這樣就能讓照片里的自己變得好看一點。
「茄子~」
「嘻……」
「嘻嘻……」
就在微笑練習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程海忽然轉過了身來，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
「臥槽！你在幹什麼？」程海被嚇了一跳。
這表情，整一副想上來干他的樣子，也太恐怖了。
「啊！！！！」
社會性死亡的一幕，讓紀幽竹羞愧於死，支吾道：「我我我，我臉，我臉抽筋了！」
他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回頭啊！
程海：「……」
這孩子不會是昨晚被嚇傻了吧？
「還抽嗎？」
「還有點……」
紀幽竹不斷地抽抽著嘴角，死命掩飾。
「讓我看看？」
程海皺著眉頭，伸出一隻手。
雖然從來沒有遇見過臉抽筋這種事情，但從她的症狀來看，似乎確實挺嚴重的。
「嗯。」
紀幽竹湊近了臉，抬起下巴，一副不信你摸摸的樣子。
「真的假的……」
一手抱著程依一，程海將靈力凝聚於指尖，拇指貼在了她頜骨外的穴位上。
像她這種精神莫名其妙緊繃的人，倒也是可能引起面部肌肉痙攣的。將靈力從附近的穴位注入，並對血液加以疏通，可以緩解這一症狀。
溫暖的靈力順著血管進入，如同泡在舒服的溫水浴里。紀幽竹很是受用，忍不住蹭了蹭程海的手。
「你這不是沒事嘛！」程海反手捏著她的臉道。
從靈力反饋回來的情況來看，她的肌肉彈性和血液流通的情況一切正常，紀幽竹分明是在耍他。
「這不是剛剛才好嘛。」
紀幽竹決定將謊言進行到底。
「噗嗤！」
程依一忍不住笑了，眼神里仿佛看穿了一切。
「咳咳！」
紀幽竹趕緊將臉移開，結束了這個令人尷尬的話題。
「我剛才想說什麼來著……」
程海摸著下巴會議了一下，然後注意到了不遠處的一家飯館，又握拳：「對，該吃午飯了。我們先不回去，吃一下飯館吧。」
昨夜的事情過後，雅楠鎮被限制了出入，但清泉山莊卻還在對外開放。不少需要到雅楠辦事的都聚集到了這，一些長途客車也被迫在附近進行中轉。
「來一盤糖醋魚、一碟小炒黃牛肉、一盤手撕包菜、車螺芥菜湯。」程海遞迴了菜單。
三菜一湯，葷素搭配。再加上景區的店家一般盤子大菜少，量應該會剛剛合適。
來這吃飯的客人不少，飯館裡也還算熱鬧。
在程海的腿上扭了幾下，程依一抬起頭道：「放我下來吧。」
「不是說要抱一天嗎？」
程海低下頭，和她碰了碰額頭。
「吃東西不方便，我想自己吃。」程依一小聲道。
「這可是你說的。」
「是是是，不怪你。」程依一嘆氣道。
他總是會把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當真。
「行吧。」
程海把她放了下來，手臂無意識地還保持著虛抱的姿勢。
雖然此前他從幹掉的怪物身上獲得了一些點數，身體素質得到了不小的提升，但抱了一個早上，他的手還是酸麻無比。
如果下午真的再走下去，他就真的得變身了。
痛並快樂著……
大約等了有二十多分鐘的樣子，程海那桌的菜才上完。
味道只能說還不錯，比起在家裡自己做的差了不少，但主要是出來玩，程海倒也沒有計較這些。
四個衣著乾淨的斯文人走了進來，正好相鄰的桌子剛收拾完畢，服務業便把他們引到了那一桌。
「唉，李哥。忙活了一個早上，我們還是進不去。」
一個剪著板寸頭的男人拿起了茶壺，站起身給自己的同事倒茶。
「沒辦法，警方封得太死了。除了指定的報社，其他都不讓進入。」名為李哥的男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煩躁地看向周圍。
「這都是第幾次了，上個月也是這樣，封鎖著現場不讓我們進去，上面肯定在有意隱瞞著什麼。」一個看起來才出社會的年輕人忍不住抱怨道。
「是啊，說什麼百年一遇暴風雨，還隕石撞地球，真就把我們當成傻子耍。」一個背頭男子也說道。
程海忍不住側頭看了他們一眼，這陣仗，看著像是聞訊而來記者。
這倒也很正常，像這種大新聞，自然會吸引不少媒體爭相報道。
「別抱怨了，上面都這樣。愚民政策，呵……」
李哥拿出手機，在上面劃了幾下，漫不經心地說道：「等會吃完在車上休息半小時，下午我們上山。」
「上山？不用吧？」
年輕人頓時犯了難。
背著工具爬上山頂，累啊。
「年輕人這點苦都受不了，怎麼鍛鍊自己？」背頭男子板著臉看他。
「我們還是走小路進去吧，這裡離雅楠鎮那麼遠，看不到的吧？」寸頭男子卻皺眉道。
「唔……」
李哥咽下了口中的茶水，擺手道：「不行，昨晚的動靜太大了，肯定不是什麼小事，走小路是行不通的。」
「那上面……」
「沒事，我們派無人機過去。正好我們最新進了一批設備，1950億像素，在千米之外放大放大再放大，保證每一根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哥牛嗶啊！」
「有了這個，我們總算能讓真相大白於天下了……」
「是啊，不管他們再怎麼掩飾，也擋不住我們追尋正義的腳步！」
幾個實習小弟連聲附和，服務員恰好端著炒菜上來，打斷了幾人的談話。
「菜來了，吃吃吃。」
背頭拿起筷子，幾人的聲音也就小了下來。
「真相大白……」
程海撇了撇嘴，將一塊魚肉放進口裡。
一個月前龐勇亮想要報導超自然現象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支持的。但現在，他的態度就完全不一樣了。
發掘真相的精神值得肯定是沒錯，但先不說他們無許可用無人機偷拍的事情是否違法。就算是符合法律法規，這份好心也不一定能辦好事。
要是真被他們拍到了一些石碑碎片或者是其他帶有精神污染性質的邪物，他們自己受害還是小，如果不小心傳播出去，看到的觀眾豈不是得隔空變異？
當年瘦長鬼影大規模擴散它自拍影像的事情，就導致自由聯邦幾年內死了上千萬人。
所以，這種以他人生命為代價的真相有什麼意義？
「不過黃泉那邊也不是第一次處理了，應該能夠搞定吧。」
說是這麼說，程海把手伸進百寶囊里。
一頭常人不可視的倀鬼從地上爬起，它聞了聞幾人的味道，隨後跑向外面，鑽進了一輛車裡。
隱患，還是扼殺在搖籃里比較好。
「……」
紀幽竹呆呆地看著跑出去的倀鬼，隨後低頭扒飯。
「我什麼都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
「程海……」
將幾人的對話也聽在了耳中，程依一忽然放下了筷子，小臉變得嚴肅起來。
「怎麼了？」
還以為是對自己的舉動不滿，程海趕緊通過禁忌之眼讓倀鬼停下。
「你不是說過，殺人就是不對的嗎？」程依一問道。
紀幽竹停下了筷子，臉色也有些不對。
「額……我不是殺人，只是破壞設備，不讓他們把裡面的事情傳播出去。」程海趕緊小聲地解釋道。
「我不是說他們，我是說……昨晚的那兩個紋著紋身的女人……」程依一低下了頭。
一想到虛淵，她就會想起被她殺死的茵茵。
害死了那麼多人的兇手卻能活下來，這讓程依一難以接受。
「額……你很討厭她嗎？」程海的心頭一緊。
昨晚將她們帶回旅館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有很多事情都沒能詢問，也沒有時間處理這方面的問題。
程依一隻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凝神思考了一陣，程海嘆氣道：「那行吧，下次我想辦法讓她死在戰場上。」
虛淵的結界魔法和傳送魔法也許會在未來對他有不小的幫助，但要是她的存在會成為程依一的心結的話，那也只能忍痛除掉她。
紀幽竹抬起了手，然後又放下，欲言又止。
原本她是答應過星光為她們星球留下火種而說情，但這場災難導致了上萬人的喪生，她也沒有這個立場。
「不要。」
程依一長舒了一口氣，看向程海道：「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留下她。」
程海做事一向有他自己的理由，她並不想無禮地干涉。
「理由啊……」
程海細想了一下，沉聲道：「我們出去說吧。」
叫來服務員結了帳戶，程海牽著程依一的手，帶她走到一個行人較少的亭子裡。
「殺人償命，在法律上是天經地義，處死她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當下人類的法律……也許不是很適合我們……」
「不適合我們？」
程依一皺起了眉頭，紀幽竹也是同樣的表情。
「也許僅僅是不適合我，你們不一樣。」
程海撓太陽穴思考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因為一些其他的關係，我可能沒有辦法像一個正常人那樣生活……」
破壞月神儀式本就讓他和邪神勢力結下了仇，再加上他昨夜定下的五百年之約，還有惡魔之類的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以後的生活註定不會平靜。
「對了，依一。」
「嗯？」
「你們這個年級有歷史課嗎？」
「還沒有，得到初中，不過我看過書。」程依一道。
「春秋或者三國呢？」
「看過精修版的。」
紀幽竹：「……」
這話題跳躍的也太快了吧。
「看過就好。」
程海鬆了一口氣，也得以繼續往下解釋：「那你也應該知道，以前在戰爭的時候，兩軍對壘，無論最後是哪方勝利都會產生死傷。而在戰爭結束之後，也會產生勝利的一方和失敗的一方，若是敵軍的將領和士兵被俘，那麼勝利的一方會因為對面殺了自己的人而把他們全部處死嗎？」
聞言，程依一抿了抿嘴唇，緩緩地搖頭。
殺俘，是一種很不人道的行為。如果是在戰爭的立場上，招降敵方的將領，倒也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你以後要帶她上戰場嗎？」
「也許吧……」程海握緊了她的手。
「能不能不去？」
程依一搖了搖自己的手，對虛淵也不那麼牴觸了。
畢竟這可能會涉及到程海的安危，可任性不得。
「儘量吧。」
程海把她抱了起來，輕聲道：「不過那些邪惡的東西一直想要在我們的星球搞破壞，如果不阻止他們，會爆發更多的災難。」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踏進這個圈子有時候就是這麼身不由己。
「那……」
程依一猶豫了一陣，又問道：「如果以後我控制不住，也變成了小怪物呢？」
程海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說道：「那我就想辦法帶你回月亮上去，只有我們兩個人的話，你就沒有辦法傷害其他人了。」
「帶我回月亮上去……」
程依一抬起頭，此時的太陽異常的刺眼。
紀幽竹也和她一起抬起了頭，忽然有些愣神。
也許很多父親都說過要摘下星星月亮送給自己的寶貝女兒，但她知道，程海是認真的。別說月球此時是無主之地，就算不是，如果程依一真的想要，她懷疑那傢伙真的能幫她把月球給拿下來。
「我不回去，在這裡就好。」
程依一把頭貼在程海的肩膀上。
要是真的回去了，她被混沌的意識所占據，程海就沒有可以說話的朋友了。那種孤獨，一定會很可怕吧。
「那就得看你的努力咯。」
程海看著她，颳了刮她的小鼻子。
他一個快死的普通人都能把神的意志脫下來暴揍一頓，比起這個，程依一隻是要抵抗自己的命運的侵蝕而已，一定能找到辦法的。
「我會努力的！」程依一認真道。
「這樣才乖。」
程海的心情忽然大好，帶著她繼續沿著湖邊行走。
……
是夜，三人結束了旅程，回到了書齋。
掛斷手裡的電話，程海火急火燎地走進程依一的房間裡。
「依一，警局那邊有人聯繫我了。你的同學們和家長被迷霧傳送進去之後都躲在大巴車裡，沒有進入小鎮，都沒有事。」
「太好了……」
程依一鬆了一口氣。
此時她才剛剛洗完了澡，坐在床上踢踏著腳丫在等著晾乾。
「晚上還要我陪你嗎？」程海又問道。
雖然已經決定讓程依一自己面對混沌靈魂的問題，但真的放手，又有點不放心。
「不用了，我自己睡就可以了。」程依一搖頭道。
茵茵父親死亡的畫面還歷歷在目，她絕不允許自己在程海沒有防備的時候接近他。
「那麼給你這個。」
程海從儲物袋裡拿了一個小狗玩偶，這是他剛才趁著程依一洗澡出去的時候跑出去買的。
「謝謝程海。」
程依一接過玩偶，抱得很緊。
「睡吧，我等你睡著再出去。」
程海揉著她的腦袋，坐在床邊。
「嗯。」
程依一乖巧地把腳縮回了被窩裡，抱著玩偶躺下。
看著她喜歡的樣子，程海默默地決定，等到他開啟神奇寶貝大師的神降之後，一定要給她一個真的皮卡丘玩。
也許是因為精神受創的關係，程依一睡得很快。
大約過了有十分鐘的樣子，程海從她的房間裡出來，朝著後院走去。現在睡覺還太早，趁著這個空檔，他想再試一下修仙。
可當他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卻看到紀幽竹抱著一個靠枕坐在沙發上，可憐巴巴的看著他，顯然是有情況。
程海：「……」
小的剛哄好，又輪到大的了嗎？
真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