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的礦井之上,羅格依舊坐在那裡。

程海小心翼翼地走近,後者沒有任何的察覺。

他可以很輕鬆地看到羅格光屏中正在查閱的資料,裡邊的主角正是「自己」。如果他想要從這個角度出手偷襲,成功的機率至少能達到九成。

不過由於羅格的目的暫且不明,不知道其是否是狼神殿反串的眼線,所以程海此時也極有耐心。

這一等,就等了一個晚上。

「嘁!不過如此。」

蒙蒙發亮的天空,讓羅格有了些許煩躁,她起身扔掉手中被熄滅的煙頭,腳下已是一片狼藉。

就在她即將走出礦洞之時,程海終於叫住了她。

「等等。」

「嗯?」

羅格的目光微微一頓,但步伐並未停止。

「我讓你停下,沒聽到嗎?」程海半威脅道。

「等了一個晚上,現在反而不耐心了嗎?」

羅格的嘴角微微地一揚,礦山的防禦矩陣也在同時撤掉了防護。

聲音是直接在她的腦海中響起的,她在礦洞裡坐了一夜,自然也有觀察過四周。她感知不到程海的存在,當然也意識到程海的實力比她強。

這是一個不好的信號,容易讓自己在談判中處於下風。

所以這時候,狼魂城那無所不在的眼線,反而成為了她談判的籌碼。

「等了一晚上的人,不是你麼?」程海反問道。

「你要是不在,又怎麼知道我等了一個晚上呢?」

羅格又是不屑地一笑,隨後問道:「要不說明你的來意,我倒是要看看我的猜測有沒有錯,卡契子爵。」

「卡契?」

面對這個問題,程海選擇了裝傻。

「不用急著否認,我們進入正題吧。」

羅格面不改色地走出了礦場,路邊停著她的座駕。她打開門,第一次回過頭,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程海從她的身後走過,坐上了后座,問道:「那我直接問了,礦井下面的那個東西是什麼?」

「你已經去過下面了?!」

羅格坐在了他的身旁,飛行車緩緩發動。

「是什麼?」程海重複道。

「噬星藤。」

「噬星藤?」

「你沒聽說過?」

「聽名字大概能知道是個什麼玩意。」程海無奈道。

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他還算是半個外行。

羅格眨眼思考了一瞬,繼續道:「孕育著生命的星球,是擁有自己的意志的。而當生存在星球上的生物的所作為超出了星球的忍耐,一直以來堆積的怒火便會在地心彙集,誕生出一名復仇者,毀滅星球上所有的生靈。」

「毀滅星球上所有的生靈?」

程海皺起眉頭,問道:「那這種事,主神應該很關注才對,怎麼還會任其在這裡生長?」

相對於整個卡塔尼星,地底的那株噬星藤或許很渺小,但這只是表面的部分。植物的生命力大都十分強悍,誰知道那種玩意的根部究竟探至了多深的地步。

如果他是主神,一定不會放任不管。

「你是外來者吧?」

見程海問出了這種問題,羅格也很輕易地猜出了程海的身份,自嘲道:「也難怪會幹出那種驚世駭俗的事情,原來你一開始就沒有想要負責。要不是事後又做了一次風險評估,我還真被你給騙過去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程海繼續裝傻。

「這個星球的意志,早就被消滅了。而這株噬星藤,是我從一個被毀滅的星球中找到的遺株。或者說……它並不叫噬星藤,那只是我剛剛想到的名字。而且從力量上,它也遠遠比不上真正的星球之怒,只是由於幼小,可以被我控制。」羅格若有所思道。

「你也是卡塔尼之外的人?」

程海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雖說地底的那株噬星藤只是一個幼體,但羅格的態度告訴他,她有控制噬星藤的方法,這無異於是在他瞌睡的時候給他送來一個枕頭了。

「呼……」

羅格搖開了窗戶,看著天上的月亮,又點上了一根煙。

這已經不是今晚的第幾根了。

「很多年前,我也是角斗場的諸多戰俘之一,然而買下我的主人發生了一些意外,然後我就成了她。

後來我想辦法聯繫到了我的族人,準備聯合其餘被侵略的殘星,一起攻打卡塔尼。我被留在了這裡暗中收集情報、組建勢力,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結果等啊等,等啊等,我都快變成狼魂城的老大了,他們還是毫無音訊。直到有一天,我在奴隸靈魂的收購市場看到了我的族人,我才知道,我這麼多年的準備,都成了一個笑話……」

「……」

程海順著羅格的目光看上去,忽然也有些感慨。

也難怪羅格能懷疑到他的身上,他們倆本就一路人。而且被她這麼一說,他忽然也有些想念地球了。

這種獨自一人在外星籌謀的感覺,實在不是人能幹的事情。如果不算上世界意志這種規則之外的東西,他的處境可能還不如羅格呢。

「我的誠意已經展示了,現在輪到你了。」

羅格轉過頭,身邊看向空無一人的座椅。雖然依舊無法觀測到程海,但直覺告訴她,他就坐在那。

「我?」

程海頓了頓,說道:「如果你說的是真話,那麼我也可以告訴你,這個星球是我的敵人。不過我不準備和你合作,但你如果想要趁亂做些什麼的話,可以等我信號。」

這明顯不合作的態度,顯然引起了羅格的不滿。她關上了窗,柔和的面部線條在那一瞬間也變成鐵板一塊:「你這麼乾脆的承認,難道就不怕我去和狼神殿告密?」

交流仿佛在這一瞬間陷入了停滯,處於劣勢的羅格沒有因此而顯露出半點怯意,只是平靜地看著前方。

她自己就是一個潛伏者,明白程海在這座星球上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一個有力的協助者,可以給他帶來的心理和實質上的雙重保障。

但她是一個商人,也是狼魂城地下勢力的老大。她已經接過一次程海的空頭支票,絕對不願再重複第二次。

合作講究的是對等。

如果程海依舊什麼都不願付出,純粹就是想拿她當刀子使,那她絕對會讓他付出代價!

這般壓抑的沉默持續了許久,羅格的身子突然一僵。

她一巴掌拍在身旁的位子上,原本坐在那裡的人似乎已經離開了,就如同他出現時的那般,悄無聲息。

「狡猾的傢伙!」

她低罵了一句,面露不悅之色。

從始至終,程海都沒有承認他卡契的身份。所以她就算有百分之九十的信心確定他的身份,心中也始終有一個梗。

反觀她自己,由於隱藏於礦井之下的最大秘密已經暴露,所以不得不冒著風險攤牌。

程海不吃她這一套,籌碼也就失去了價值。她再度成為了劣勢的那一方,成為了被那個神秘的傢伙掌控的工具。

在最後的時刻來臨之前,這個關係永遠都不會改變。

除非,她能擁有同歸於盡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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