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清晨的霧氣已經散去,但夏末的空氣仍舊非常潮濕。

太陽沒有出來,空氣里自然流露出幾許寒意。

鄭清走在有些空曠的校園裡,緊了緊身上的袍子,頗有些不自在。

平日課間人潮湧動的林**上,現在只有仨貓倆狗――真的貓跟狗――在溜溜達達消食晨練。道路兩旁的落葉懸鈴木上,鳥雀們已經眯起眼睛,開始準備午休了。

而這座校園真正的主人,那些莘莘學子們,估計大部分仍在被窩裡與周公做親切友好的會晤呢。

鄭清心有戚戚的走在這座空曠的校園裡,真心覺得巫師與白丁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但當他靠近臨鍾湖後,就發現與其他地方迥然不同的狀況。

一大堆人頭黑壓壓的堆在湖邊假山旁,熱鬧卻又詭異的安靜。

他想起臨走前蕭笑的叮囑,緊走幾步,來到人群外。

「發生什麼事了?」他拽住外圍一個梳著小髒辮的牙買加人,打聽著:「怎麼這麼熱鬧,跟昨天晚上臨鍾湖這邊放煙花有關係嗎?」

「煙花?」牙買加人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臉上露出幾分恍然:「大一的吧。」

鄭清這才注意到眼前的這位同學袍子上鑲了一道黑邊。

「學長好。」他有些緊張的賠了個笑臉,好奇的向人群深處探了探腦袋:「是有人掉湖裡了嗎?」

「死亡的氣息。」學長搖搖頭,語氣顯得頗為凝重:「是一隻小貓,被殘害了。」

鄭清皺了皺眉,覺得事情有點奇怪。

對於巫師而言,有靈氣的小動物,向來非常受寵愛。

巫師可以沒有巫師朋友,但是一定會有寵物朋友。

而對貓、狐一類靈性異常的小動物,巫師們更是有諸多忌諱。他們寧可供著、敬著它們,甚至遇到後避走,也不會肆意戕害之。

所以,不論從哪個角度而言,橫死在校園中的小貓,對於巫師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貓的屍體就在裡面?」他踮起腳尖,試著抬高自己的視線,但很可惜,效果極其有限:「學校為什麼沒有收走?」

「我也覺得奇怪,雖然說校工委周六日休息。」學長有些無奈的搔搔頭:「但這也不應該是他們不收拾這具屍體的原因。按道理,他們昨天晚上就該發現這場謀殺了……你剛剛提到昨夜的『煙花』,那是巫師巡邏隊用來聯絡的信號,這就意味著昨天夜裡巡邏隊應該就發現了這具死屍。」

鄭清默默的點點頭,又悚然的抬起頭。

「昨天晚上的謀殺?」他驚呼著,指著臨鍾湖,叫道:「在這湖邊?」

也許因為學長覺得鄭清有點過於大驚小怪,簡單點點頭後,便立刻離開人群,向圖書館走去。

但鄭清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大驚小怪。

他可是下周半夜要來臨鍾湖巡邏的,隨隨便便在自己上任前死在自己轄區內,這完全是不負責任的行為!

而且是那種肯定會出事的flag。

帶著幾分憂心,他一直在附近徘徊,打探。

圍觀者們對於小貓的死因也眾說紛紜。

有人說,那隻小貓是被水鬼拖下湖,然後被魚人的幼崽扣去了眼珠。但這種說法立刻被人否認。

「整隻貓身上都是乾的!而且,如果水鬼拖下湖,為什麼又把它擺回岸上?這不合理。」反駁的人非常條理的分析著:「依我看,應該是野妖園跑出來的小妖怪,這座校園裡,也只有那些畜生能幹出這種畜生做的事情。」

「野妖園的妖魔沒有膽子靠近臨鍾湖。」人群里又有人否認這種推測:「而且,那些毫無智慧的野妖又怎麼會如此輕描淡寫的殺死這隻小貓?講道理,死在野妖爪子下的生物,有幾個屍體完整的?」

圍觀者們紛紛點頭應是。

「或許是一隻喜歡吃眼球的野妖。」前一個分析者頗有些不服氣:「不然,誰還要更好的推理?」

人群重新陷入安靜。

「為什麼不能是巫師?」鄭清終於抓住機會,非常詫異的看向其他人:「這種非常有條理的殺戮,看上去就像巫師的動的手啊?」

這句話仿佛觸碰了什麼禁忌,所有人都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他,似乎他就是殺死小貓的兇手。

沒等他再說什麼,圍觀者們就紛紛散去。

他們離開前躲躲閃閃的偷覷眼神,令鄭清勃然大怒。

「什麼意思!」他憤憤不平:「又不是我殺的……這都是什麼態度!」

但沒有人理會他。

人去地空,鄭清也終於湊到假山前,看到那隻被殺死的小貓。

那是一隻白色的幼貓,渾身短毛,揣著爪子臥在假山石上,仿佛熟睡了一般。

如果它的兩個眼眶不是那麼黑洞洞的,鄭清也許會真的認為它只是睡著了。

「太殘忍了。」他轉眼就忘了其他圍觀者,心底有點沉甸甸的:「這麼可愛都下得去手……太不像話了。」

幾隻毛茸茸的樹精子順著垂柳的枝條滑到假山前,探著腦袋,好奇的打量著湖邊站著的年輕巫師與石頭上匍匐的小奶貓。

一位無腸公子從湖水裡爬了出來,一邊吐著泡泡,一邊往假山更高處爬去。它的鉗子上夾著一頭紫色的蝦子。如果在平日,鄭清一定會鉗口奪食,認真研究一番為何會有紫色的蝦子。

但現在。

鄭清最後又看了一眼那隻小白貓,嘆口氣,向圖書館門口走去。

這件突如其來的事故嚴重影響了他今天的心情。

……

鄭清並沒有在圖書館門口等多久。

蔣玉在八點五十分就提前來赴約。

「你來的真早。」蔣玉小跑過來,叉著腰,歪著腦袋,一隻手在耳邊扇著風。

清淡的香味順著這股小風飄進鄭清的鼻腔,讓他心思浮動。

「現在還不到九點鐘吧。」她笑眯眯的看著鄭清,叉在腰間的手腕上掛手著一個小袋子。

鄭清第一次發現這位女班長笑起來非常讓人舒心。

這讓他原本有些鬱悶的心情稍稍好轉了一些。

「你也挺早。」鄭清從懷裡抽出懷表,看了看時間,也笑了:「現在還不到九點。你是女生,完全可以遲上半小時……這是女生的特權。」

「這是對女生的歧視。」蔣玉收斂笑容,認真的看著他:「任何區別對待男女的行為,都是歧視。」

鄭清討饒的舉起雙手,表示完全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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