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風洛棠

風洛棠,再有十天就十四歲了。

她一直不喜歡自己這個正式的名字,聽起來,洛棠好像落湯雞,不是挺威武的名字。

不過幸好,經過她這近十四年以來的仔細觀察,自己並沒有因為這個名字而破落,相反,過得還挺不錯。

雖然,在她九歲的時候,全家搬出了大別墅。那時候她一直以為家裡破產了。

可是後來又看到住進了寸土寸金的名校學區房和美國新買的小別墅,還有其他城市剛剛裝修好的新房子,她覺得好像一切沒有變。

特別是在她沒有取得很好的成績,卻進入了全市最優秀的中學,她想爸爸媽媽不知道花了多少錢。

看樣子洛棠這個名字還是幸運得很嘛。

今天風洛棠就要會考地理。

早晨一起床,媽媽趁她在廁所里磨磨蹭蹭的時候,就在旁邊絮絮叨叨中國主要的工業區的分布。

什麼東三高官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媽媽低著腦袋,說話認真的樣子,看上去比老師還老師。

不過啊,風洛棠並不是特別在意,這些東西,她其實不是很想記在腦子裡,能記多少算多少吧。

考試這種事兒,不能太認真,不過如果不認真,嗯,就像上次,班主任把父母喊去,回來又被一頓擼。

總之呢,考試是件令人非常頭疼的事情。

「媽媽,」洛棠打斷正滔滔不絕長江經過的主要城市名稱的媽媽,「為什麼我一定要跟您的姓呢?」

媽媽一臉錯愕的愣了一下,「你都問過無數遍了,祖訓好嗎?!長女必須隨我風家姓氏,十四歲以後一律取字為落棠。為了省事我直接給你把字擱名字裡面了,還把下落的『落』頭上的草給拔了。哎呀你認真複習行不行,這個問題還要問多少遍啊?」媽媽拖著長音表示她的不耐煩。

「哦,多問幾遍,萬一您回答出什麼新鮮的,把什麼深藏不漏的秘密給不小心說出來了呢!」風洛棠壞笑著,瞥了一眼爸爸呼呼大睡緊閉的房門。

「就會胡唚。遲到了啊!快著點兒!」洛棠在媽媽完結晨聊的祈使句裡帶上眼鏡,看見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忍不住發出了起床後的第八聲嘆息。

大清早路上行人不多,寒冬的感覺輕易穿透羽絨服滲透到人的肌膚里,冰冷刺骨。

風洛棠背著書包,感覺一夜沒睡夠的睏倦比背著的書包還沉。

北風讓頭髮飛起來,扎得耳朵有些生疼。

媽媽強行給她帶上帽子。風洛棠晃晃頭,提起精神爬上了媽媽發動了的車,迷迷糊糊地跟著去往學校。

怎麼說呢?風洛棠一點都不喜歡自己現在在初一九班的狀況。

雖然她費了好大勁兒才當選上宣傳委員,那不是因為畫畫好嗎?

可是,老師總說作為幹部就要這樣或那樣,比如說你遲到了吧,得到的白眼就更多一些。

還有就是如果你的成績,額,別提這兩個字了,簡直是讓人頭暈目眩,更加昏昏欲睡。

媽媽說,如果要是能夠考入前十五名,就可以把手機給風洛棠。

手機,哦,這兩個字就像手機的螢幕一下子在洛棠的腦子裡閃亮了起來,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神聖的非常吸引人的光線。

如果能拿到手機該多好!如果不用上學,天天玩遊戲該多好啊!

雖然知道那是不對的,但是,總之那種自由自在的生活,該是多好呢!

風洛棠還沒有想清楚自己腦海里自由自在的四個字真正是什麼含義,車子就悄悄的停到了學校的門口。

拉開車門,大致朝著媽媽模糊的臉的方向嘟囔了一句「再見」,風洛棠就頭也不回地朝那個令人生厭的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穿過小樹林,穿過大操場,就走到了初中樓。今天風洛棠又是班上前五個到校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把書包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想著下一步是不是要按照媽媽的囑咐,開始再複習一遍地理昨晚沒有看到的練習卷。

不過當她坐下的時候,她突然看到鄰桌小福子寫在桌子上的一行小字。

這行字寫著」大戰三百回合」。

風洛棠扯了扯嘴角,輕笑一聲。

風洛棠給唐湘芙起個外號小福子,還不是因為她常常故作小女子狀去勾引班上理工男。

理工男是牲口,駱駝祥子也是牲口,所以小福子,嘿嘿,她以為是芙蓉姐姐的芙呢!」

這賤人,還想跟我大戰,如果不是她,我是男生群里唯一的一個女生玩家,真正唯一無二可以跟男生比肩的遊戲高手。

還不是學渣張東興,臭東子,為了獻媚,才把她拉進群里。

「從此所有男生就等著坑吧!」風洛棠對於失去了這唯一而超然的地位耿耿於懷。

這樣想著,她不自覺的掏出鉛筆盒,掏出書本,下意識地抬頭,便看到一個人緩緩的晃進了教室。

這不是邵易嗎?他『少爺』的外號還是風洛棠給取的。

「嘿,落湯,」邵易歪著腦袋叫了一聲,今天看樣子心情不錯,因為當他賭氣不高興的時候,他叫風洛棠的外號就是「落湯雞」。

「最近你怎麼天天這麼早?」邵易問道。他最近正在拔高身材,已經有超過一米八的個子了。

邵易是班上的健身男加學霸,每天早晨跑步到校外加操場上二十個單槓引體向上後才會進教室。

「我媽重新修定了作息時間表,於是我就特悲催的早晨六點起床了。原定六點半出門,這不是今天晚了會兒,又被我媽說了兩句。」

風洛棠百無聊賴地回答著,她不知道為什麼,怎麼也看不進去枯燥的地理。

那些河流彎彎曲曲像爬蟲一樣,畫在紙上真是醜陋。

還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各種名字。叫得這麼拗口是為了讓人記住才存在的嗎?

如果考完試,一月底風洛棠就該過生日了。

過生日到底去哪兒呢?其實想想這個問題,比想那些枯燥的地理問題要有趣得多。

風洛棠決定,先讓腦子放鬆一下,便拿出書包裡帶的牛奶,麵包,開始一邊喝一邊吃,一邊想怎麼過自己的生日。

如果要是能去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叫上幾個好朋友,帶上些吃的,然後瘋玩一天,該多麼開心。

風洛棠想到這兒,拍了一下斜後方邵易的桌子問,「少爺,你說有什麼地方,可以玩一天都不煩,還在這樣的冬天,不挨冷,不受凍,不挨餓呢?」

邵易一個學年都坐在風洛棠的右後方,最後一排,和同桌張東興、風洛棠、風洛棠的同桌唐湘芙號稱鏘鏘四人組。

邵易從複習卷子上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風洛棠,大大咧咧地說,「我要真是知道這樣的地方,我早不該這兒坐著了。」

說完,他補充道,「回頭上網,我給你查查,聽說最近有些新的地方挺好玩兒的。」

看見風洛棠「切」了一聲,把臉轉回去又低頭啃麵包,邵易並沒有收回目光。

他看見風洛棠束起的馬尾隨著她的動作微微在她修長彎曲的脖頸上輕掃著,而風洛棠白皙的側臉忽而蹙眉,忽而又輕笑起來,露出朝向他這一側的一個淺淺的梨渦。

邵易想給這個梨渦點人口普查那麼多的贊。

晚上,風洛棠頭疼無奈地開始複習數學。

在媽媽手指著,嘴念著,不厭其煩的解答下,風洛棠耐住性子,終於完成了幾張複習卷子。

臨睡覺時她央告媽媽,拿出手機給她上一下微信。

初一九班的班級微信通知群里有幾條互通的信息,沒什麼意思,只有一條進入風洛棠的眼帘時,讓她眼睛著實一亮。

這是邵易發來的一條微信:「發現一個真正不錯的地方!叫希爾城堡。聽說好像是鬼屋,或者是尋寶一類的遊戲地方。就在離你上學的新東方不遠。咱們一起去呀?」

風洛棠回了一個字」好」,然後就高高興興地關上了手機。

明天就是周六了,那是她一天都要在新東方上課的時間。她想,兜里還有200塊錢,是上次舅姥姥給的。

應該可以利用中午的休息時間叫個計程車先去看看。她很期待明天了。

邵易坐在馬桶上,對著這個」好」字怔怔的出了一會兒神。他有一雙笑眼,彎彎的。

他很鄙視表白什麼的。在他心裡風洛棠是哥們,不過長了一對好看的梨渦。

然後他按了關屏鍵,在螢幕刷的一下拉黑的一刻,他的笑眼更彎了。

②李落棠

周六的中午太陽很有幾分熱烈。

風洛棠的手心微微有些冒汗,當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正攥著計程車找回來的幾十塊錢時,她才輕輕地在衣兜里鬆開手掌,把錢放回去。

今天雖然是周六,但這個希爾城堡所在的大型購物中心裡卻沒有人山人海的熱鬧景象。

風洛棠問了好幾個人,才左轉右轉,來到了地下二層的一個拐角處。

那裡有一大片布置成森林樣子的入口,一個3D的立體繪畫板上寫著」希爾城堡」四個字。

門口沒有一個人。風洛棠喊了一句:「有人嗎?」

卻沒人回答。她只好壯起膽子,從入口慢慢的深入進去。

往裡走了大約十米,有一個布置成山洞的空曠所在。

對著一個裝飾成大岩石的前台模樣的桌子,風洛棠又問了幾句」有沒有人」,才見到從一幅黑黑的布帘子後面鑽出一個瘦子。

那人的面色十分蒼白,讓人聯想到了京城版吸血鬼。

不過瘦子笑起來倒很和藹,對風洛棠說:「我們還沒開始營業。可能要到下周才正式營業。你有什麼需要呀小姑娘?」

風洛棠咬了一下嘴唇囁嚅道:「嗯,我們幾個同學想到這兒來玩兒。我只是想看一看,問問多少錢?」

瘦子又微笑了一下,客氣地說:「我們這兒的定價大概是在一百五一個人。不過,今天裡面沒有弄好,你只能看看。」

風洛棠點點頭。她以為瘦子會陪她一起進去。但是瘦子卻說:「你就自己隨便走走吧,反正也沒外人。一會兒你直接出來就好了。」說完他就又鑽進後面那個黑帘子里去了。

風洛棠心念一句「我缺」便開始往裡走。

她的腳步很慢很慢,因為她很擔心遇到什麼不可預見的事情。

裡面黑洞洞的,微微有幾點燈光,還有一些發著綠瑩瑩微光的安全門之類的標誌。整個通道布置成岩洞的模樣,仿佛一條沒有盡頭的黑暗山洞。

風洛棠左轉右轉往裡走了大約20米,她就遠遠依稀看見一個陰森的城堡大門。

大門虛掩,她走過去輕輕一推,門呀的一聲開了。

風洛棠發現裡面比外面更黑,伸手不見五指。她只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就大的膽子往前走去。

這時候風洛棠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能看到在那黑暗的深處好像有一團忽明忽暗的微光。

她朝光線走去,走了好一會卻發現那團光始終在她的前方十米左右。

「這太詭異了」,風洛棠心想:「難道那是鏡子的反光或折射?」

於是她伸出手四下亂摸,卻什麼都沒有摸到。她決定快點走,於是腳下加快了步伐。

走著走著,突然她感到後背一涼,仿佛被什麼東西撞到,身子往前一衝,腳下卻是空的。

於是,她就這樣瞬間完全失重,撲向那團綠色微光,向一個深不可測的所在撲跌下去。

深不可測中一股巨大的寒意迎面撲來,風洛棠聽見自己短促的一聲驚叫也被這萬古玄冰般的冰冷倏然迎面一擊而戛然而止。然後……她聽見一聲急促的呼喚。

「李校尉!」

李落棠聽見副將的呼喚睜開了眼睛。剛剛的一時間李落棠如墜冰窟,徹骨的寒涼從後脊直衝腦頂。難道一切都晚了嗎?千里奔襲,難道一切都來不及了嗎?

沒有月色的夜幕下屍橫遍野。趙國兵士的殘甲斷肢與秦兵的死屍層層疊加,在東崮山的緩坡上,無數戰死的趙國甲士的無頭屍體猙獰可怖。

他們的頭應該已經被秦兵收割去了。連綿血跡已經與黑暗凝為一體。

這血腥的黑暗在李落棠燃燒的眸子深處化為冰冷,滲入心裡。

「李校尉」,一名裨將在旁邊輕聲說,」我們來得太……」

沒等他說完,李落棠猛一揮手揚起馬鞭,撥轉馬頭,只說了一個字,」走。」

十幾輕騎便順著來時之路,悄無聲息地飛奔而去。

鄴城已然不可救了。

臨來時,鎮北大將軍李牧將一個用絲線仔細縫好的錦囊用殘疾的左手親手遞到女兒李落棠的手中,目光凝重地囑咐道:「錦囊交給扈將軍,此計無論扈將軍採信與否,你務必速速趕赴王城,」

說到這裡,李牧又將一紮竹簡從案几上拿起交給李落棠,「迎敵策論,交給王。」

「女兒記住了,」李落棠認真地點點頭,望向李牧扭曲變形的右臂,輕聲說:「爹,保重!」

李牧粗糲而剛毅的面頰上露出微笑,將李落棠垂到胸前的貂尾順到她肩後,」走吧,要快,讓你二哥送送。」

旁邊高大的李弘低頭一諾,便陪著李落棠大踏步快步出了營帳。

李落棠自幼習武,在趙國的北方邊境長大。除了前幾年李牧在王城為相時她曾在邯鄲住過兩年,大多數時間是在軍營中度過。

李落棠熟稔地翻身上馬。李弘拍了下她的馬鞍小聲說:」到了王城……見了他說話要注意些。」李落棠勒住韁繩,歪頭壞壞地一笑,一對小巧的梨渦襯出她幾分女孩兒的嫵媚。

她對站定的李弘做了個鬼臉,低聲說了聲「不勞二哥操心」後甩出一句」走了」,便附身對著愛馬超光輕叱一聲「去」,縱馬而出。

從燕趙邊境馬不停蹄而來的十幾騎晝伏夜行,小心地繞過已經失陷的鄴郡,終於在第三天的拂曉趕到了凋敝破敗但四城緊閉的宜安城。

宜安城很小,城牆低矮破舊,在晨光中的荒原上,顯得孤立無助。把守城門的軍士疲憊不堪,見到李落棠拿出鎮北將軍府令牌,趕忙打起精神帶領他們前往扈將軍大營。

扈輒大軍已經退守宜安幾日,經過整肅,軍力明顯有所恢復。

李落棠行至將軍大帳內躬身鄭重行過軍禮,朗聲說道:「回稟扈大將軍。小將帶來鎮北大將軍一封書信,請扈大將軍過目。」

清晨的光線,並不十分明朗。李落棠看見一個虯髯大漢,面容整潔,甲冑齊全的穩坐在那裡,很是有些威風。早聽說他是郭開郭相爺眼前的紅人,據說還是儒家學生,可本人看上去卻是實實在在一介武夫。

扈輒拆開錦囊,見上面李牧所述,是讓他憑藉周圍山勢地利,儘量據險而守,不要主動出擊,正面對敵。

扈輒看完之後,若有所思。旋即大聲對李落棠說:「秦軍數十萬人,已經撲向平陽。如果秦軍迅速拿下平陽,武城,那將攔腰切斷我趙國防守,令我趙國守軍東西不能呼應,陷入危機之勢。我扈輒食王俸祿,盡將之責。怎可貪生怕死,見平陽將失而不救?!」

李落棠抬起頭著急地說:「可是秦軍連拔數城,正在勝勇。而我軍新敗,增援不急,倉促前去救援恐怕勝算不大。既然沒有勝算,何不保存實力?等王發大軍而來,一起收復失地。」

「你憑什麼說沒有勝算?秦師遠來又連續作戰,必成疲憊之師,不過強弩之末!」扈輒說完撇撇嘴角,眼光不再看向李落棠。

李落棠待要爭辯,扈輒沉下臉來又說:「李牧將軍是派你來教我帶兵的嗎?」說完拂袖撐案,忽地站起身,大踏步出了帥帳,不再理會。

李落棠急急在身後嚷到:「扈將軍,請三思。將軍所將十幾萬軍士切不可輕率送與秦軍。將軍請三思啊!」

她的話顯然激怒了扈輒。」一派胡言!來人啊,再有這等擾亂軍心言語,不論官階,一律軍法處置!」

扈輒沒有當面處罰李落棠已經很給她留情面了。一方面他是看在李牧的面子上,更重要的是扈輒從郭開那裡聽說趙王有意讓長子趙嘉迎娶這個軍旅中長大的野丫頭,以此來籠絡以李牧為首的武將陣營。

誰知道有沒有野雞變鳳凰的一天?扈輒偏過頭,用餘光掃了眼那個急吼吼要追上來的嬌俏卻生猛的小將,心中不由得笑道:「公子嘉?受得了嗎?」

王城中公子嘉的耳朵沒來由一熱,緊跟著打了兩個噴嚏。

公子嘉攏了攏絳紅色鼠狸繡袍寬大的袍袖,輕咳了一聲,掩飾住失禮的微微尷尬。

對面正襟危坐著的可是國之重臣,可以說是現時趙國最為炙手可熱的紅人,當朝相邦並太子太傅郭開。郭開不過四十開外,中等個子,卻著實生了一副好皮囊,遠觀玉樹臨風,近看齒白唇紅,竟是少見的顏色姣好的美男子。

他穿著一件銀灰色錦緞棉袍,外罩銀貂披風,腰系寶藍色絲絛,黃玉腰勾上懸一枚白玉雙鉤玉佩。雖然郭開太傅相貌卓然,卻始終有種謙卑和煦的態度,十分與人親近。

郭太傅滿面笑容地向前探了探身子,親切卻不失恭敬地小聲說道:「聽聞王上已請國師卜算,擇日將為公子入太廟納吉。與李大將軍之女成親。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公子嘉以微不可聞的一聲嘆息全當做回答。心裡感覺李大將軍李牧和李落棠的事情被面前的郭開提及有些令人生厭。公子嘉沒來由的有些鬱悶,被最厭惡的人惦記真的是不爽呢。

「李大將軍真是國之棟樑,應當還是要多多維護。不過聽說他的那個女兒能打能殺的,不知道能不能好相與?」郭開露出這個『你懂的』微笑。

公子嘉略一欠身並沒有答話。他不想繼續從郭開的嘴裡聽到李落棠的名字。

公子嘉記得第一次見到李落棠的情景,那次是陪王伴駕到關外犒軍。遠遠的就見一騎奔來,絕塵踏地。

馬上一名銀甲女將,雖不是絕色,卻也是個美人胚子。只是這個美人胚子馳騁到近前,微抬下巴,淡淡的問了一句「你就是公子嘉?」

然後微微一笑,略一頷首就轉過頭去,再也不看公子嘉了。

不過後來的相遇讓公子嘉對這名小女將生出些不願他人觸及的情愫,特別是不願郭開這種人來置喙。

公子嘉端起面前的酒盞,對郭開客氣地說:「郭太傅,我們還是飲酒吧。娶親這事雖是大事,卻還不在眼前。如今戰事正緊,一切須得安定些再說。」

郭太傅也端起了酒杯,微笑著一飲而盡,然後從袖中取出一份厚帛書就的禮單,輕推到公子嘉面前,用食指和中指輕敲了兩下:「一份薄禮賀公子納吉之喜,還望笑納。」

公子嘉掃了一眼,伸手輕輕攏入袖中,點頭施禮後再次舉起杯。兩人對飲淺酌,一時間滿室春風,一派祥和歡暢。

李落棠緊追出去,卻被扈輒的幾名副將阻擋在帳前十步。「扈將軍,請務必三思啊!敵強我弱。貿然出擊太過冒險了啊!」李落棠一邊想要推開阻擋的幾人,一邊急急地喊道。

「讓她給本將軍閉嘴!」扈輒也動了怒氣,「我扈輒帶兵打仗用不著別人來教!」說完快走幾步,接過兵卒遞來的韁繩,扳鞍認磴上馬疾走。

「扈將軍!扈將軍!」李落棠還待再追,卻眼見扈輒已經驅馬馳向駐軍大營。

李落棠狠狠的跺了一下腳,回身對自己的副將說:「我們走!」猛地推開擋在身前的人,向大帳前不遠處自己的戰馬走去。

「速去王城。」李落棠頭也不回地吩咐道。十幾個隨從紛紛上馬,護衛在她的身邊一齊向轅門縱馬而去。

沉重雜亂的馬蹄聲,耳邊疾馳的風聲,蒸騰是胸腔中加速的心跳聲

「風洛棠!風洛棠!」一個人死命地搖著風洛棠的雙肩,大有不晃悠散架不罷休的意思。

風洛棠猛的睜開眼睛,昏暗的光線中,他看見邵易的臉隨著手臂的晃動而晃動著。

「怎麼是你,少爺?」風洛棠迷茫地問。

「不然呢,你就幸虧是我吧!」邵易伸出手準備拉風洛棠起來。

風洛棠輕輕一推,「等等,少爺,我是不是穿了?」

「你穿褲子了!」邵易回道。

風落堂低頭看了眼自己稍有幾分凌亂的雪白長裙,轉臉咬牙切齒地看著邵易。

「得了得了。您隨便穿好嗎!」邵易在風洛棠凌厲的眼刀一招之下便落了下風。

風洛棠緩緩的起身,活動了下手腳,感覺還好,便對著邵易說,「咱們出去吧。」

甬道內光線昏暗,幾乎難辨東西。邵易本想伸出手拉一把她,卻不知為何沒有動。風洛棠撣了撣裙子,把手放在邵易的肩膀上,玩笑戲虐的說,「這位公子,扶哀家出去。」

邵易轉身向外走,感覺肩上風洛棠按住的地方有些異樣,熱乎乎的。隨口就說了句,「您老哀家我還朕呢!」

坐在購物中心的『許留山』,風洛堂一邊吃著芒果黑糯米,一邊看著鬱悶的邵易。

「落湯,你說你怎麼就這麼不靠譜,說好了一起來的,等我來時您都睡了。」邵易讓語氣做作出幾分哀怨。

「我到的早就先進去看看嘍。」風洛棠回答,「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就睡著了。」

「你確定你沒事兒?不是昏過去了什麼的?」邵易問。

「沒事兒。昏過去就不會做夢了。」然後,鳳落堂就三粒米五粒米地吃著黑糯米,把剛才的夢講了一遍。

末了,風洛棠緩緩地說:「我也不知道那是哪裡,是什麼國,什麼年代,不過太真實了,真實地我都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只是我在夢裡不叫風洛棠,而是叫李落棠。我爸是個叫李牧的大將軍。我還能看見那個時候的其他人,感覺到他們在想什麼,你說搞不搞?」

邵易聽完沒說話,他怔怔的想了一會兒,「李牧。戰國四大名將。您老的人設還不是一般的高啊!」

「少爺,你保證別把我說的告訴那倆貨。」風洛棠補充道。邵易知道風洛棠指的是小福子和東子。

「哪能呢?你讓我告訴他們,我也不會那麼二。這故事說出去,人家只能覺得我是個『井』。」

邵易一邊保證著,一邊有些心不在焉地轉頭看向窗外。

冬日的陽光和煦的籠罩著光禿禿的樹木和街道。

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拌著嘈雜的聲音,讓一切顯得平凡而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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