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洛棠覺得,如果把趙王贏遷放在二十一世紀的北京,你不給他做春節聯歡晚會的總導演,他能死去。

贏遷就是那種可以把各種戰國流行音樂和舞蹈攢在一起,打造成百人甚至千人的大規模演出的人才。

看了由趙王親自捉刀的蜀山英雄會的開幕式,風洛棠四人,內心還是佩服的。

三百多人的美女舞蹈,二百多人的少年舞劍,再加上四十面大鼓,無數編鐘編磬,那場面就是真的上春晚也不跌份。

幾人正在讚嘆不已,一片鼓聲響起,大會第一天的抽籤儀式開始。

剛才曼妙身姿的舞蹈美女,風柳搖擺的端著一個巨大的托盤,向各門各族走去。

一個美女端著的托盤上是一隻斗。斗上只寫一個「初」字。這標誌著參賽打擂的屬於初級選手。因為初級選手人數眾多,所以作出的簽兒也很多。

第二個美女托盤裡是一隻升,上寫「中」字。在這隻升里抽籤的人,最起碼也得是有名有姓有幫有派的。所以在托盤上,還附上了筆墨。

第三隻托盤只有一隻金碗。那金碗中寥寥十來個簽。這隻金碗的托盤上,卻寫著個大大的「高」字。這是高人比武交流頂級武術的機會。

各門派的武林高手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大多數都依次抽籤,所以不多時就結束了抽籤階段。

整個英雄會現場彩旗飄揚,人山人海。正對著擂台的觀看席各有五色帷幔,加之看客的錦衣華服,遠遠看去真是花團錦簇,色彩紛呈。

又一陣急促的鼓聲響起,連接擂台的木橋上終於有了魚貫而入的身影。四面望樓上的邯山院弟子就位,第一擂就要開始了。

對陣雙方將按照抽籤順序依次上場。第一場與江湖武術人士對陣的是高唐門弟子。

玉清長老仍然是窈窕身姿,一襲白裙,帶著雪白的帷帽面紗,站在擂台上。高唐門弟子們依次出手,對陣前來打擂的各國武林選手。

上來討教最多的是稷下學宮的學子。稷下學宮也講究文武兼修,有其中武學優異的便報名了初級比武擂台。

他們二十多位報名的武學子身佩著劍或刀的,都是先鞠躬後伸手,非常注重禮儀。看上去更像是表演。

要說稷下學宮的學子們還都是有套路的,一招一式,板板眼眼,甚至有的規矩得無可挑剔,但依然是表演的成分似乎多於爭鬥的意思。

觀眾們一上午看得有些索然無味,只有些小閨女小小子們,仍然是大聲的喝彩,十分捧場。

初級擂台人數眾多,一個下午,這個山莊那個幫派,很有幾十人上去比賽。

沒有被淘汰的,便等著下一個挑戰者。這種淘汰賽,畢竟比循環賽要快很多。所以接近黃昏時候,初級對手的較量就基本結束了。

人們稀稀落落地鼓掌,有些已經緩慢地站起身,準備離席。

趙王贏遷打了一個哈欠,對旁邊眼不錯神兒盯著她姆媽元清長老的阿媚王后說道:「再奏一曲,還是咱先走了?」

阿媚柔柔的說:「悉聽君上尊便。」

「要是依著我,」贏遷說道,「那就再來個熱鬧的大合奏!」

於是在黃昏中,又一場盛大的音樂會,還是草坪音樂會那種,再次拉開帷幕。

笙簫管笛,琵琶琴瑟,只演奏到月上柳梢頭,方才作罷。

這一日的英雄會甚是完滿。最開心的莫過於公子嘉。他掏出懷中的小金算盤,細細的算了一下各處的收入,笑得眉眼彎彎。

風洛棠炫耀似的對公子嘉說:「怎麼樣?我這主意地道吧?!」

她伸出自己的芊芊玉手說:「看,摟錢的小耙子!」

邵易撲哧笑了:「我看你比公子還財迷。」

公子嘉抬起頭困惑的問:「我財迷嗎?」感覺自己正事兒做得很認真的公子嘉多少有些不明就裡。

第二日天不亮,趕往英雄會現場的人就絡繹不絕。這一日又是一個艷陽高照的大晴天。

在趙王贏遷觀看席右後方,昨天一直空著的一個席位上,今天卻也早早的坐上了幾位。

剛剛被封為武安君的李牧,一身便裝,披著樸素的棉布黑色斗篷。他身後是同樣披黑色大氅的李弘和李際,身前坐著的是一身黑色勁裝的李落棠。

這幾人的黑色衣衫在色彩斑斕的觀眾席上顯得猶為沉穩、莊重。

李牧能夠前來觀看,主要還是前一夜李落棠的話說服了他。

落棠說,天下英雄相聚於趙國也是難得的機緣,更何況各國均有重量級人物出現。如此盛事,又有趙王派人相請,如果不去實在是對內對外的大不敬。

李牧的心情連日來愈發沉重。關於秦國大規模調動兵力的動向,早有諜報傳來。

眼看大戰在即,李牧的心思全部都放在分兵部署上。看著斜前方的年輕趙王,那依然掛著天真和稚嫩的面容,李牧心下暗自搖頭,對即將到來的秦趙大戰憂心忡忡。

又是一陣鼓樂傳來,第二日的開場雖不及開幕式那般的華麗,卻也是有歌有舞。

英雄會中階的第一擂,仍然是由蜀山高唐門拋磚引玉。元清長老一襲白裙站在擂台上,亭亭玉立,沉穩寧靜。

首先上來的是燕國黍谷的程岱。程岱不過二十歲,年輕氣盛,也穿著一身銀白色的衣袍,上面銀絲線勾勒的繁複紋飾,讓他看上去愈發青春逼人。

程岱手使雙劍,一揖過後,立即出手。他的雙劍像兩道銀色霹靂直朝元清殺去。

元清擺動袍袖,也從腰間抽出一柄長劍,揮手便擋住了襲來的冷厲劍鋒。

高唐門的蜀山劍,源得形意於蜀山漫天的竹海。竹海中,高大參天的巨竹,大風過境時微彎讓過,然後奮力彈起,柔韌有餘,彎而不折。其反彈回擊的力量殊為強勁。

元清的劍恰如蜀山的毛竹,甚至更有威勢。幾招蜀山劍逼近下來,程岱明顯就要不敵。

他雙劍於身前揮舞,如兩道銀蛇,伺機反攻。但在元清剛勁無比的蜀山劍下,這兩條銀蛇漸漸亂了陣腳,時而就要糾纏在一起。

程岱被逼得步步後撤。他忽然心下一驚,心想千萬不可失足踏錯,落入水中。

可就是這憂慮分神的一剎那,元清捕捉到了這個破綻,飛身一擊,一柄劍帶著呼嘯清鳴而來,直刺程岱前胸。

程岱慌忙用雙劍格擋。可來劍劍氣太盛,撞擊之下,程岱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崩飛出去,眼看已經飛躍到擂台之外。

元清長老一甩袍袖,飛身上前,一把拽住程岱衣袍一角,將其拉回。

程岱雙腳堪堪落回擂台,身形不穩。元清又再扶一把,弄得這少年人兩頰緋紅,慌忙雙手抱拳說道:「謝元清長老。在下認輸,佩服。」

說完,程岱便低頭匆忙的離開了擂台。

依照順序,第二個上來挑戰元清長老的是清涼山莊的鐘離戩。清涼山莊原在晉地,是一處老晉國時期的武林大門派。

清涼山莊最擅長刀法,曾經出過天下刀法無人能及的刀聖鍾鵬垚。這鐘離戟應當是鍾鵬垚的子侄。

他今日前來,也是背負一把金剛大刀。刀身鋥亮,刀鋒上閃閃的寒光令人不得不多看兩眼這殺人的利器。

鍾離戟幾個躍步便到了擂台上,向元清抱拳道:「元清長老得罪了。」說完從身後抽出大刀,一個刀頭滾雷的開山勢便衝上前來。

元清長老展開長劍與空中大刀相碰。鏗鏘的碰撞將兩人各震出一步。

元清暗自驚訝,這鐘離戟卻是好大的力氣,難怪可以將那樣一柄沉重的大刀,使得如心所指。

鍾離戟將大刀在空中畫出一個渾圓,一股威勢由天而降,大刀藉助混元之力向下劈砍,直撲元清後背。

元清倏然驚懼,迅速向前一個凌空翻身,躲開了大刀的劈砍,然後落地之時,迅速展開劍勢,從下方攻向鍾離戟。

鍾離戟的大刀向下格擋。人卻一個跳躍騰空而起。擋住元清的劍芒之後,大刀迅速向上撩起,就要在空中直擊元清的前胸。

元清在空中一個翻滾,向側躲去。刀勢落空,而自己手中的長劍,卻橫掃出來直撲鍾離戟的側腰。

鍾離戟迅速將刀回防,擋住了這一掃。然而元清的蜀山劍再變劍招,就地一點,身形向上飛躍,便到了鍾離戟的身後,抬手便刺,直指鍾離戟的後心。

鍾離戟還沒反應過來這迅速的來劍,只得一個前撲躲過後心的一刺,就地將大刀橫掃,在前撲的同時,雙腳連續蹬地,將身體如陀螺一般旋轉向後,刀鋒自然也是向後掃去。

元清再次用劍尖點地,凌空飛起,躲過了那橫掃一刀。她從空中一個劍花挽過,變了招式,將劍尖指向了鍾離戟的咽喉。

鍾離戟一掃撲空,便覺空中有劍氣而來。他躺地一滾,將大刀橫在胸前,擋住了來勢迅猛的一擊,然後,一個鷂子翻身,跳起身來,便向空中斜撩而去。

元清一擊未中,向後急撤,躲過了鍾離戟躍起的反擊,同時一個收勢,將劍橫於胸前,已經準備好發起第二輪的進攻。

清涼山莊的刀法,據說靈感來自於廣漠的黃土高坡。那裡縱橫交錯的深壑溝谷恰如天然的刀削斧鑿,深淺不一中仿佛自有章法,蘊含著走向的玄妙。

鍾離戟重新拉開雙膀,將刀橫於胸前。他輕輕的閉了一下眼睛,所有的真氣在周身瞬間轉了一圈,最後凝聚在握刀的手上。

刀鋒之上光芒大盛。鍾離戟向前一躍,重新發起了進攻。

這一次,他比任何時候都更快,更穩。握刀的手隨空而舞,就像在高原上細數那些溝壑縱橫。

十數招下來,元清長老已經微微滲出汗來。她一邊急速躲避,一邊瞅准空隙,將蜀山劍劍法發揮得更上層樓。

可儘管如此,那幾乎將她罩住的刀勢攻擊,依然讓她防不勝防。

一個急促的大刀橫掃向她頭部展開。元清長老微微一低頭,那刀擦著她的帷帽邊緣而過,瞬間將她的帷帽面紗掀飛到空中。

元清長老忽然失了面紗,頓時心神大亂,手中的劍法也露出了破綻。

鍾離戟立即連續上攻三步,三次快手出刀,終於把元清長老逼到了擂台的邊緣。

但是鍾離戟沒有再繼續向前,而是忽然收刀轉身,從地上將元清長老的帷帽撿起,恭敬的遞還給了元清。

元清長老迅速將帷帽帶上,口中輕輕的說了句:「謝謝。」然後將劍收回鞘中,抱拳說道:「閣下刀法精妙,元清認輸了。」說完,她一展輕功,迅速離開了擂台。

鍾離戟將刀一橫,站在擂台上,等待著來挑戰的人。

「我來試試。」一個聲音隨著一條人影,出現在擂台的邊緣。來人報上名來說是稷下學宮的田落。

這田落不過二十三四歲,一襲青衫,玉樹臨風。他便是在稷下學宮裡也是武藝超群的,所以他自信滿滿的報了中級的比賽。

田落的兵器十分特別。他竟使的是一支判官筆。這判官筆一尺多長,純鐵打造。黑黝黝卻雕刻細膩,仿佛一隻真的巨號毛筆無異。

那烏黑的筆管上面還刻了一行小字「妙筆生花催人命,點石成金占仙山」。

田落將判官筆在手中一轉,臉上桃花眼一彎帶上三分痞氣,將長袍的下擺掖在腰間說道:「我今天只是來討教一二。仁兄可要手下留情啊!」

他說著留情二字,手中的判官筆卻毫不留情地直奔鍾離戟的雙目。

鍾離戟不敢託大,慌忙用大刀擋在面前。那判官筆叮的一聲打在刀上。鍾離戟的手感覺到了刀身的震動,心中暗道:「這人內力深厚,確實是個強勁的對手。」

田落的一支判官筆舞在他的手中,真好比書生揮毫滿天,都是潑灑狂草的大字。這篇字真寫得是抑揚頓挫,有舒有張。

每一次判官筆打出都如畫龍點睛,直擊要害。鍾離戟的大刀也揮舞如輪,左擋右擊。

兩人戰了約有百十回合,終歸讓田落尋到鍾離戟一處破綻,一擊而中。那判官筆直接打在鍾離戟的肩窩上。

鍾離戟「啊呀」一聲,向後倒退十步,手中的刀幾乎脫手。

田落打出這一擊的時候還是留了分寸,並未傷入筋骨。鍾離戟心中明了,抱拳認輸,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擂台。

那田落剛要得意,便聽到一聲清亮嬌柔的女聲傳來:「大師兄,早就想討教你這筆,今天可讓我逮著機會了!」

說話間,只見一道柔黃的身影,從棧橋飛上了擂台。

來的女子就是田落的小師妹田萱君。田落嘴角含笑,對小師妹說:「君君妹妹呀,你來這裡湊什麼熱鬧。看看也就罷了,還跑到台上來。你哥田應北也不管你?聽話,快下去。」

田萱君也不搭理他,抖一抖手中的一張小絹帛,說道:「看,我是正式報過名的。輪也該輪到我了。別說那麼多了,大師兄,暫且打上一架。」

田落哭笑不得,還想再做勸說,田萱君已經揮動手裡的長劍向他攻了過來。

這一架打得甚是引人矚目。田萱君一身鵝黃勁裝,靚麗明媚,小臉兒雖然長得不算絕色,卻也是清秀端正。

她頭上還戴著一朵鵝黃的絨花。舞起劍來好像春天的迎春,夏天的棣棠。

這女孩子劍花翻轉,就如風中飄花,和著田落那一身青衫,揮起的瀟洒判官筆,真如一對上下翻飛的林中雙燕,煞是好看。

兩人戰了也有幾十回合,忽然聽得田落大聲說:「小師妹,怎的還不認輸?」

只見田萱君狠狠一跺腳說道:「不算,那兩次都不算!接著再來!」

田落一收判官筆,大聲朝觀眾席上稷下學宮的方向喊:「田應北,田應北把你妹妹趕緊帶走!」

這時只見又一青衫文士裝扮的公子,三縱兩躍,一道青影上得擂台,將田萱君擋在身後,說道:「大師兄,謝你手下留情。不過我妹妹這面子,我得幫她掙回來吧!」

田落忽然將判官筆指向正中的觀禮台,大聲說道:「這沒有抽籤拿號的也可以上來隨便打嗎?我可不接受野路子來的挑戰。」

於是有維護場面的趙國軍兵趕緊上來,將田應北和他妹妹勸了下去。田應北哭笑不得,只得作罷,帶著妹妹回了稷下學宮的隊伍。

那田萱君仍然撅著小嘴兒,一臉氣惱,邊走還邊跟親哥哥發著小脾氣。

這邊田落不消多等,便接連不斷有上來挑戰的人。也是後面這幾位竟然連鍾離戟都不如,自然不是田落的對手。五六擂下來,依然是田落穩穩站在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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