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 :皇上真聖明也

其實……迫不及待不是什麼大問題!

天下做太子的,哪有不想做皇帝的。

問題就在於……

聽了朱厚照的話……弘治皇帝露出了幾分悔意。

他只好凝視著太子,太子咧嘴,似乎也覺得好像八字沒一撇,現在還是該討好的時候。

這時,方繼藩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太子殿下勇於承起大明基業,陛下便可鬆一口氣了,自此之後,好生安養,含飴弄孫,逍遙無憂。」

說著,方繼藩拜下,算是給朱厚照轉圜了。

百官們一副麻木的樣子,他們無法想像,一個連謙虛都不肯的太子,做了天子會是什麼樣的景象。

這已完全顛覆了他們對於當下道德的範疇。

因而,也沒人跟方繼藩起鬨。

歐陽志還在迷茫。

王守仁倒是想跟著恩師恭喜一番,可似乎也覺得……這樣很不妥當。只在轉念猶豫之間,卻聽弘治皇帝含笑道:「是啊,朕也該歇一歇了,朕這些年,無一日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只恐有失政之處,江山自有後來人,太子,朕將江山社稷交在你的手裡,上要對得起列祖列宗,下,也不要辜負朕對你的期望。」

「父皇,您瞧好吧,兒臣一定做的比父皇好。」朱厚照聽了弘治皇帝的話,又是忍不住的心花怒放。

弘治皇帝嘆了口氣。

便連方繼藩也不禁在心裡暗暗搖頭,忍不住想吐槽朱厚照一番……算了,沒法兒轉圜了,愛咋咋地吧。

可事情已到了這個層面上了,弘治皇帝便頷首,故作欣慰的樣子:「朕最期待的,便是你能比朕好。」

朱厚照想了想道:「父皇,兒臣還有一點不明,父子禪讓,父皇做了上皇,而兒臣為天子,這天子,是否還得聽上皇的,只是做一個兒皇帝?」

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沉默了片刻,才道:「朕既為上皇,自是諸事不理,一切如你所願。」

朱厚照這才鬆口氣。

弘治皇帝已不願繼續討論下去了。

只是……話說到這個份上,幾乎所有人的內心依舊複雜無比。

除了方繼藩,從蕭敬到劉健人等,至今還未回過神來。

於他們而言,似乎有一種天崩地裂的感覺。

似乎長久習慣的環境,陡然之間……天翻地覆了。

朱厚照拜倒在弘治皇帝腳下:「父皇放心便是,兒臣定要遠超父祖,光耀門楣,中興大明。」

弘治皇帝吁了口氣,微笑著,再沒有說其他,而是道:「朕已乏了,擇吉日,登基吧。」

朱厚照無法理解,為何自己向父皇保證,自己要做出遠超父祖的功業,振興大明,父皇卻一副……很沒興致的樣子。

不過……他晃晃腦袋,似乎……好像這已經不重要了。

此刻,朱厚照的腦海里,已有無數的計劃冒出來。

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啊。

這三十年,自己謀划過多少事!

弘治皇帝起身,卻是瞪了方繼藩一眼:「繼藩,你留下。」

群臣見狀,心思已複雜到了極點,紛紛告辭。

方繼藩見狀,心有點慌了,這個時候讓他留下做什麼?

他忙尷尬的道:「兒臣……兒臣覺得腦子有些……」

弘治皇帝端坐,沒有理會方繼藩,則是用目光逼視著朱厚照,朱厚照連忙乖乖道:「兒臣也告退了。」

一干人散去。

所有人帶著不同的心思。

有人歡喜有人憂。

從這個殿門走出去的,誰都明白,這江山要換主人了。

而位列中樞的自己,又當何去何從?

方繼藩心裡毛毛的,等人都走盡了,弘治皇帝看了蕭敬一眼。

蕭敬也自覺地躬身退出去。

這裡再無外人,弘治皇帝才又站起來,下了金鑾,走至方繼藩跟前,道:「你不是說太子已長大了嗎?為何還如此無禮數,今日他這般……哎……」

方繼藩心裡也不免嘆氣,不過……

他正色道:「太子殿下乃是至誠之人,他的心思,都放在治國平天下上頭,自然沒有心思去玩弄這些虛禮……」

好吧,其實方繼藩也覺得自己要編不下去了。

好在對於弘治皇帝而言,他所需要的不過是個藉口而已。

「事已至此,朕又能如何,但願這一切都如你說的這般吧。」弘治皇帝隨即看了方繼藩一眼,又道:「繼藩,朕敕你入閣,可知為何?」

在這種問題上,方繼藩是不敢打馬虎眼的,便道:「太子初登大寶,自然要有人扶保太子。」

「這只是其一。」弘治皇帝目中幽深,顯得深謀遠慮:「太子的性情急躁,可治大國,需徐徐圖之,到時,難免內閣六部諸卿會與太子滋生衝突,這時有你在,居中轉圜,朕也就能放心了。」

方繼藩忙道:「自然,自然。」

弘治皇帝說到此處,有些戀戀不捨,但還是道:「朕也該隱退了,好好的帶帶孫兒和外孫,將來……還有曾孫和曾外孫,這天下事,不去管啦,從此往後,便是你們年輕人施展拳腳的時候。」

方繼藩也不禁凝視了弘治皇帝一眼,雖是覺得太子登基對他而言,實是再好不過,可想到這個曾仰仗了這麼多年的皇帝,自此之後,不再仰仗,心裡居然有一些失落感。

他揉了揉眼睛:「宮裡居然也有沙子。」

弘治皇帝朝他微笑:「去吧,想來還有許多的事需要你去忙碌的。朕這裡,還有許多的奏疏,雖是在這位子上也沒幾日了,可哪怕還剩一日,一個時辰,一炷香,朕也要妥妥噹噹的將這天下交給太子。」

方繼藩情不自禁的拜下:「吾皇聖明。」

弘治皇帝似乎不忍這個時候再看方繼藩,雖非生離死別,可下一次相見,可能便是身份轉換,因而他背過身去,一言不發。

方繼藩便默然起身,告辭而出。

蕭敬隨即躡手躡腳進來,卻見弘治皇帝擦拭著眼淚。

蕭敬心裡也是複雜無比,連忙拜倒:「陛下……何故傷感?」

弘治皇帝揉了揉通紅的眼睛:「這本是高興的事,兒孫們大了,終究可以為朕分憂,擔負起天下興亡的責任,可是……朕老了,人老了,難免多愁善感。」

蕭敬也不禁想要哭了,接著眼淚就不爭氣的出來了,不知是否為自己未來的命運而擔憂:「陛下既已決斷,自是早有計較,奴婢伺候了陛下這麼多年,陛下這些年來,無一日不在操勞,現在陛下終於可以清閒下來,奴婢為陛下高興……高興的很……」

弘治皇帝顯得鬱鬱不樂,嘆口氣道:「哪裡有什麼真正的清閒啊,朕只想到太子登基,心裡照舊還需憂心。朕是天生的勞碌性子,許多東西,還是放心不下的。說是說頤養天年,可此後哪一年不需提心弔膽,隨時為自己的兒孫擔憂?可是……太子若是不早早登基,將來又如何老成持重起來呢?」

蕭敬心裡也不禁唏噓,弘治皇帝的性子,他是最了解不過的,自是知道弘治皇帝沒有說錯。

弘治皇帝這般黯然傷神了好一陣子,而蕭敬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恨自己沒方繼藩的牙尖嘴利。

卻在此時……有宦官急匆匆的進來道:「陛下,陛下……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弘治皇帝本就心情沉悶,見這宦官慌慌張張的樣子,便皺眉:「何事?」

這宦官邊喘氣邊道:「稟陛下,那交易所……交易所……人滿為患,人滿為患了……也不知……不知是何緣故,所有的商賈傾巢而出,大肆購置股票,只小半時辰,交易所三百六十餘股,應聲齊漲,氣勢駭人……」

「呀!」弘治皇帝抬起那微紅的眼眸子,眼底深處……先是憂心和疑慮,隨後……似乎閃動著亮光。

「這是何故?」

「奴婢……奴婢也不知,正在打探。」宦官道:「奴婢們知道陛下關心交易所的消息,所以先來奏報了,不過奴婢近來都在交易所里當值,對這股票也頗有心得,覺得今日這齊漲,來的突然,可是後勁十足,現在幾乎沒有人賣出,到處都有人掛牌買入,莫說是熱門的一些股,便是尋常不為人看好的股,現在也是火熱……這還只是商賈們下了手,現在突然暴漲,後續……可能會有大量的百姓入場,到了那時……依奴婢的預計,怕是不漲了幾天,也壓不住這個勢頭。」

弘治皇帝面上終於掛了笑容,臉上也恢復了幾分血色。

整個人精神奕奕的道:「是大利好,一定是大利好……現在不必去妄自猜測,趕緊打探實情,不……朕要親自去打探。」

漲個幾天……後勁十足!

難道內帑里的這麼多股票,價值要翻倍不成?

不至於吧……

有這麼瘋狂嗎?

弘治皇帝忍不住激動起來,他不相信這些宦官。

倒不是怕他們弄虛作假。

而是這些人……在弘治皇帝眼裡,水平太次,這談股論經之道,還是自己最有心得,這到底是不是有人有意拉漲,還是有別的原因,還是自己親自去了交易所,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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