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相信劉瑾禍害人的實力,一直都相信,劉公公缺少的只是機會而已,機會很快會來的,機會有時候就是這樣,不管你有沒有夢想,該砸到你頭上就砸了,從來不管你有沒有心理準備。

給朱厚照當牛做馬十來年的劉公公,在弘治朝時期根本是個可有可無的卑賤太監,任何人動動嘴皮子說殺便殺了,他何曾想過未來有一天自己竟能獨攬朝政,成為主宰這大明江山命運的「立皇帝」?.

秦堪把希望寄托在劉瑾身上還是很靠譜的,他知道劉瑾將來禍害文官的手段多麼兇狠殘暴,如果劉公公需要,秦堪非常願意在旁邊遞刀子,前提是劉公公別招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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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駕東宮是一件很累的事,秦堪陪著這位寶貝太子爺整個京師上竄下跳,實在很辛苦。

看得出朱厚照不喜歡皇宮,他喜歡穿著便服在京師的鬧市裡到處閒逛,劉瑾谷大用他們亦步亦趨,秦堪只好命東宮負責守衛的武士們穿上便服在朱厚照周圍不聲不響地圍起一道安全防線,用身體阻擋住那些面相不怎麼善良的人接近太子,不服氣的則被悄無聲息地拖入暗巷中暴揍一頓。

伴駕太子很辛苦,值守東宮也很辛苦,最辛苦的是每日要跟劉健,謝遷,楊廷和等等大學士們照面。

大學士們心地比那些文官們善良多了,對秦堪從不排斥,《菜根譚》的作者守衛東宮對這些大學士來說是件好事,他們很欣喜東宮的境界升華了,頗有幾分「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味道,如此濃郁的求學氛圍,何愁太子殿下將來不是學富五車的英明君主?

不相信?請看,我們東宮守大門的都是名揚天下的秦聖人……

秦堪不知道這算不算另一種方式的踩臉,總之他感覺很彆扭。

每次秦堪領著軍士守在春坊門口時。劉健謝遷會停下腳步跟秦堪含笑致意,秦堪最怕的就是這一刻,因為他們會跟秦堪交談幾句,一張嘴便是孔孟經義里的某句話,說出來後便期待地盯著秦聖人,等待他對這句話提出自己的獨特見解,秦堪每次瞠目結舌,尿遁屎遁好幾次了。遁得連他自己都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最怕見的還是李東陽,每次見到他,秦堪總覺得他那雙看似渾濁的老眼裡散發出洞悉一切的光芒,心中的秘密仿佛被他一覽無遺,什麼也瞞藏不住,秦堪見到劉健等人還能硬著頭皮說幾句話,見到李東陽卻真的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弘治一朝之所以中興,幾位內閣大學士當然非等閒之輩,秦堪只求幾位大學士能放過他。不要再跟他談什麼狗屁孔孟經義,更不要像有分桃斷臂癖好的老玻璃似的老用一種曖昧不明的目光盯著他,他……畢竟只是一個平凡的守大門的千戶而已!

劉瑾漸漸開始在東宮太子面前嶄露頭角。

他以東宮內侍的身份。滿世界搜刮奇珍異寶和鷹犬異獸給太子玩樂。每當朱厚照讀書厭倦之時,他會變戲法兒似的不知從什麼地方變出一兩樣新奇玩意兒,把朱厚照的注意力從書本勾到別處。

銀安殿里,秦堪穿著飛魚錦袍,站在大殿一角,靜靜地瞧著劉瑾笑得滿臉褶子給朱厚照介紹他新弄來的玩意兒。張永陪著笑臉站在一旁,目光有些不屑,卻也笑得很認真。

「殿下,這是老奴千辛萬苦從西市的鬍子那裡弄來的洋畫兒。您瞧,有顏色的畫兒呢,上面的人兒畫得多好,多像真人似的……」

朱厚照湊近了仔細瞧著,越瞧越高興:「不錯。鬍子的畫法兒跟咱們大明的不一樣,嘖嘖,果真是未被教化的蠻夷之國,瞧瞧他們畫上的女人,露胳膊露腿兒的。咱大明的春宮都比他們含蓄,呀,好不要臉……不過挺有趣兒的,劉瑾,辛苦你啦。」

劉瑾得了表揚,高興得老臉的褶子一陣一陣的抽動,尖細的嗓音如同漏風的風箱似的。

「殿下高興就是老奴的心愿,只要殿下開心,老奴就算是死了也值得……」

朱厚照沒理會劉瑾喋喋不休的表忠心,朝秦堪招了招手:「秦堪,你也過來,傻站在邊上幹嘛呀,過來瞧瞧這畫兒,你說說,這是個什麼畫法兒,好奇怪,畫布上有味道,卻不是墨汁的味兒……」

劉瑾見秦堪竟如此得太子信任,竟第一個叫他來欣賞,劉瑾不由呆了一下,接著又很快綻開了笑臉,笑得比剛才愈發深刻喜慶了。

秦堪慢吞吞地走過來,隨意瞟了一眼那幅畫,淡淡笑道:「蠻夷之邦的陋作而已,這東西雖色彩艷麗,但畢竟只流於表面,少了咱們大明畫作的大氣恢弘,算不得什麼的。」

本是一番客觀的評價,秦堪脫口而出也沒仔細考慮太多,在他心裡,油畫委實比不得國畫的境界高遠,不料此話一出,劉瑾眼中竟閃過了一抹寒光。

「原來秦千戶竟是此道行家,雜家倒走眼了,秦千戶學識淵博,莫非知道這彩畫兒的由來?」劉瑾面朝秦堪笑得很甜。

秦堪一見劉瑾眼中閃過的寒光,心中頓覺不妙,脫口而出一句話,卻不料把他給得罪了,想想也是,人家辛苦弄來獻媚邀寵的玩意兒,結果剛拿出來顯擺便被他貶得一文不值,怎能不心生怨恚?

拱了拱手,秦堪笑道:「劉公公莫誤會,我非針對你,只是我的個人淺陋之見而已,我的口味比較淡雅,不大喜歡太花哨兒的東西,見諒。」

劉瑾嘿嘿笑道:「原來也是秦千戶的個人之見,大約秦千戶也沒見過這等花花綠綠的畫兒,所以說不出由來吧?殿下,老奴倒覺得這畫兒花里胡哨兒的挺喜慶,您說呢?」

朱厚照一心撲在這幅新奇的西洋畫上,根本沒在意秦堪和劉瑾之間的暗流涌動,聞言搖搖頭,道:「秦堪說的有幾分道理,這洋畫兒初一看頗覺艷麗,再多看幾眼吧,總覺得艷麗過甚,少了幾許境界,還不如咱們宮裡的畫師寥寥幾筆來得高遠……」

劉瑾的笑容僵住,接著又如春風化霜般解凍,輕輕地給自己扇了一記小耳光,陪笑道:「老奴該死,原來這東西殿下並不喜歡,老奴回頭就把它一把火燒了,免得污了殿下的眼睛,敗了殿下的興致……殿下,您不喜歡畫兒沒關係,老奴還給您弄了一隻很兇猛的鬥犬,殿下要不要移玉一觀?」

「喲,鬥犬?很兇嗎?走,帶我瞧瞧去……」朱厚照頓時來了興致,也不理會那幅畫了,興沖沖地跟著劉瑾出了銀安殿。

殿內頓時冷清下來,只剩下秦堪和張永二人面面相覷。

秦堪緩緩走近張永,看著他眼裡一閃而過的不滿,秦堪很不厚道地挑撥離間。

「瞎顯擺什麼呀,好像東宮裡就他能似的……」秦堪故意喃喃自語,仿佛只說給自己聽。

張永原本充滿怨意的臉頓時大放光采,如同找到知己般猛然點頭:「正是!死太監活該斷子絕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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