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深宮奪兵(中)

鐘鼓司火起,禁宮大驚,隨著五鳳樓上驚慌失措的急促鐘聲,宮內無數宦官,武士紛紛朝鐘鼓司方向奔去。

當然,隨著奔去的還有勇士營。

因為鐘鼓司火起的那一刻,剛入內宮的勇士營官兵聽到了有值夜的小宦官大叫。

「鐘鼓司有刺客!」

作為拱衛京師和皇宮的精銳軍隊,勇士營對這幾個字太敏感了,二千餘人幾乎未作考慮,原地轉了個方向便朝鐘鼓司跑去。

無數宦官和武士混雜在一起,拎著桶盆慌忙滅火,勇士營的官兵趕到時,卻見鐘鼓司周圍一片人山人海,所謂刺客渺然無蹤。

勇士營由御馬監掌印太監寧瑾親自帶隊,待發現鐘鼓司附近並無刺客出現,人人只忙著滅火時,寧瑾心中咯噔一下,心知中計,神情焦急起來。

永樂皇帝建造大明皇宮時召集天下十數萬工匠,皇宮占地一千多畝,從東邊宮城趕到鐘鼓司耗時需要小半個時辰,再趕到乾清宮又得兩柱香時辰,剛才那不知哪個天殺的小宦官一句「有刺客」,便害得勇士營浪費了近一個時辰徒勞奔波。

寧瑾怔怔瞧著火光沖天的鐘鼓司,眼皮忽然跳了跳,恨恨一跺腳,尖聲道:「快!去乾清宮!」

「寧公公――」不遠處一名小宦官匆匆跑來,喘著粗氣道:「陛下醒了,乾清宮宣見您,王公公也被叫到了乾清宮,都在等著您呢。」

寧瑾心頭一緊:「陛下醒了?」

「鐘鼓司鬧出這麼大動靜兒,陛下能不醒嗎?您快去吧,陛下剛醒來脾氣不大好,別讓他等急了,否則有您的掛落兒吃。」

寧瑾也慌了,急忙道:「好,這便去見陛下。」

得知朱厚照醒了,寧瑾頓時失了分寸,身為御馬監掌印太監。他太清楚未奉旨意擅自調兵入宮是什麼罪名了,本來此時是深夜,朱厚照睡著了什麼都不知道,待過兩個時辰朱厚照醒來,該死的人已死了,屆時再找個藉口,或者找個替死鬼出來一殺,萬事太平。

然而他也沒想到不知哪個天殺的混蛋竟給鐘鼓司放了把火。火一燒起來動靜就大了,這個節骨眼上朱厚照醒來,他寧瑾可就麻煩了。

渾身冷汗潸潸,寧瑾也顧不得詢問眼前這位傳旨的小宦官是什麼人,內宮哪個太監管事手下,抬步便匆匆往乾清宮趕去,剛邁開步,身後二千餘勇士營官兵也動了起來。

小宦官急忙攔住寧瑾:「慢著!寧公公,這可使不得。你難道想帶兵直闖乾清宮嗎?不要命了?」

寧瑾一呆,接著渾身冒了一層白毛汗,扭頭拉過一名帶兵的親信參將。壓低了聲音吩咐道:「讓將士們原地等著,記住,咱們今晚入宮只是幫鐘鼓司滅火的,給雜家死死記住了!否則咱們所有人都是誅九族的死罪!」

參將急忙點頭,寧瑾這才放了心,惶恐不安地朝乾清宮趕去。

…………

…………

寧瑾走後,傳旨的小宦官嘴角悄悄一勾,不露聲色地退了兩步,消失在一片高呼救火的宦官和武士混亂人群中。

離鐘鼓司數百步遠的一處偏僻角落裡。小宦官正朝戴義連連諂笑:「公公您瞧,小的這齣戲沒演砸吧?」

戴義笑了笑:「不錯,能把寧瑾那老王八騙走,你在宮裡的道行也算練出師啦,趕明兒我當了司禮監的秉筆。你也跟著往上挪挪吧。」

小宦官大喜過望,撲通便向戴義跪下,感激涕零道:「小的多謝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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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偏殿。

劉瑾張永等八人汗如雨下,神色驚恐無比。

在這個滿朝上下同聲叫囂著誅殺九虎的特殊時期,御馬監勇士營無緣無故入宮代表著什麼。大家心裡都非常清楚。

末日已近,內外廷今晚要痛下殺手了。

八人只覺得渾身冰涼,絕望和恐懼如煙霧般在靜謐的殿中漸漸瀰漫,升騰。

不知過了多久,馬永成咧開嘴乾嚎了一聲,哭道:「大事不妙,我等趕緊向陛下求救吧,今晚只有陛下能救我們。」

谷大用急得臉色煞白,連連點頭道:「不錯,今晚只有陛下能救咱們,咱們跪在陛下面前多與他說說這些咱們侍侯陛下的苦勞和辛酸,陛下心軟,必不會眼睜睜見咱們被內外廷誅殺。」

張永卻是個直脾氣,聞言怒道:「諸位不聞滿朝文武皆視我等為奸佞?內外廷已聯起手了,陛下也無可奈何,諸位難道看不明白麼?」

眾人頓時愈發驚慌,惶然失措之時,卻聽劉瑾暴喝道:「都別吵吵了!」

此刻劉瑾眼神怨毒,平素堆滿了笑容的臉上布滿了猙獰,腮幫略顯松垮的軟肉不時狠狠抽搐幾下,模樣分外可怖。

「內外廷皆不容我們,我等生機已絕,但咱們一沒亂政二沒禍亂後宮,平日不過陪著陛下鬥犬熬鷹,他們卻給咱們扣什麼奸佞的帽子,好不容易熬到今日,雜家不甘心!不甘心!」

眾人哭著問道:「劉公公可有辦法?」

「去求陛下!不管陛下能不能救咱們,眼下陛下已是咱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只要咱們時刻不離陛下身邊,雜家就不信勇士營敢在陛下面前朝咱們動刀兵!」

眾人如夢初醒,急忙點頭。

主意打定,劉瑾領著七人推開了殿門,剛邁出腿,卻見身前一名眼生的宦官攔住了他們,宦官皮笑肉不笑道:「諸位公公欲往何處去?」

「混帳!雜家乃陛下身邊近侍,你是什麼東西,敢攔雜家的路!」劉瑾大怒道。

宦官冷笑道:「不過近侍而已,以為在宮裡便算人物了?像你們這樣的近侍,王公公一伸手隨便可以捏死幾百個。」

劉瑾恍然,不由愈發驚怒:「你是王岳的眼線?雜家做錯了什麼,王岳竟如此不能容我?」

宦官冷笑道:「你錯便錯在,不該是陛下的近侍!」

劉瑾全懂了。

眼中閃出了一道陰寒逼人的凶光,劉瑾忽然伸出手,將那名宦官用力拉進了殿中,然後反手關上殿門。

宦官大驚失色:「劉瑾,我乃王公公心腹,你敢對我動手,今後這皇宮還有你的立足之處嗎?」

劉瑾臉上布滿了濃郁的殺機,森然道:「橫豎今晚咱們都活不成了,先拖個墊背的陪咱們一起上路吧,諸位,你們還等什麼?能殺一個算一個吧!」

張永咬了咬牙,猛地上前一步,一隻砂缽大的拳頭狠狠朝宦官臉上揍去,宦官一聲慘叫,谷大用,馬永成等人也不客氣了,紛紛揚著秀氣的小拳頭狠命地揍下去。

宦官的慘叫聲越來越弱,卻聽得劉瑾大喝一聲:「都閃開!」

眾人讓出一條道,劉瑾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一柄精緻的小匕首,眼中凶光一閃,匕首毫不留情地朝宦官胸口一紮。

宦官驚痛地睜大了雙眼,張嘴想叫,卻被滿臉狠厲的劉瑾獰笑著捂住了嘴。

「雜家活不成,你也別想活,外面那些王岳的狗腿子都別想活,大家一塊兒上道吧。」

眾人皆目瞪口呆看著劉瑾,此刻的劉瑾殘忍中帶著幾分歇斯底里的瘋狂,七人感到非常陌生。

直到宦官咽了氣,劉瑾這才拔出匕首,喘息著狠狠朝宦官的屍首吐了口口水。

殿門毫無徵兆地突然打開,八人悚然一驚,扭頭望去,卻見一道修長的身影站在門口,身後跟著數十名穿著錦袍的校尉。

「什麼人?」劉瑾握緊了匕首顫聲叫道。

身影長長嘆息:「都說內廷劉瑾是個狠角色,今日總算見識了,實可謂靜如變態,動如瘋狗,不得不佩服。」

劉瑾驚疑不定,凝目瞧了半晌,忽然如夜梟般桀桀怪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忍了許久的眼淚也終於潸潸落下,又哭又笑像個瘋子。

「秦堪,秦堪!哈哈,你終於來了,咱們有救了,有救了!哈哈……」

秦堪喃喃嘆道:「好心來救你的命,你卻一副得了性病找到電線桿小廣告的口氣,我真的覺得來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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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外王岳的眼線已被丁順領著校尉無聲地除掉了。

今晚丁順在秦堪的授意下不但在皇宮裡放了火,還在皇宮裡殺了人,丁順卻絲毫不見害怕,神情反而越來越興奮。

千年前楚霸王怒燒阿房宮大抵也是這般感覺了,很充實。

殿外掣肘已除,劉瑾等八人紛紛衝進乾清宮正殿,殿內朱厚照正揉著惺忪的睡眼打呵欠,少年人嗜睡,鐘鼓司那般急促的鐘聲敲了盞茶時分才把他吵醒,

還沒開口喚人,卻見劉瑾等八人連滾帶爬撲到他的榻邊跪下,嘶聲哭喊道:「陛下救救老奴吧,內廷外廷勾結,王岳私自調勇士營入宮,欲除我等,老奴忠心侍侯陛下近十載,罪從何來?求陛下救命!」

一片磕頭如搗蒜聲里,朱厚照怔忪半晌,臉色漸漸變得煞白。

「你說……王岳私自調兵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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