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欲晉爵秦堪的話一出口,滿殿寂靜之後便是山崩地裂般的反對聲。

大臣們反對的情緒出人意料的激動,好幾位老臣甚至跪在殿中痛哭流涕,擺出一副你若晉爵我便一頭撞死給你看的姿態。

朱厚照驚呆了,秦堪也驚呆了。

晉爵可能會遇到阻力朱厚照和秦堪事先都預料到了,只是他們沒想到這種阻力竟然如此大。

朱厚照坐在龍椅上,深深擰起了眉頭。

只是晉個爵位而已,侯爵到國公多小的事,為何這些大臣仿佛被殺了親爹親娘似的如此義憤填膺?

秦堪站在朝班裡一聲不吭。

秦堪自己並沒有多大的野心,終歸自己已是勛貴中的一員,侯爵與國公對他而言並沒什麼大不了的區別,除了給國公的俸祿多幾百石米黍,國庫出銀子幫國公養八個妾室,還有就是出行時坐的馬車可以由雙馬增到四馬等等,這些好處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緊要。

至於身份地位的高升對他來說更是虛無,天下皆知他和朱厚照的關係如何深厚,就算他無官無職無爵,隨隨便便站在任何角落,誰敢不拿他當成一尊真神看?

沒野心歸沒野心,但此刻聽到滿殿大臣激烈的反對聲時,秦堪還是感覺胸腔里漸漸充斥著一股怒火。

我不要是因為我風格高,但你們當著我的面拚死反對就缺德了,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擋人升官簡直如殺人祖宗。

朱厚照也一肚子怒火,聽著滿殿喧譁反對,他的臉漸漸陰沉下來。

「諸卿是不是太過小題大做了?秦堪平定三省民亂,收復城池數十座,失地十萬方圓,剿反賊數萬,如此赫赫軍功晉爵一級升國公有何不妥?爾等拚死阻攔是何道理?」

都察院右都御史屠沉著臉道:「陛下,國公非開土辟疆之功不能封也,或者江山危急,社稷生死存亡之際挺身而出力挽狂瀾者方可秦堪平定霸州民亂之功無可否認,然而他領兵之時我大明遠遠沒到生死存亡的地步,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霸州民亂而已,反賊皆是當地的流民響馬盜拼湊而成,可謂烏合之眾,秦堪領十萬精銳京營出征,以獅子搏兔之勢平定叛亂勝則必然,敗則大罪,有功自是有功但遠遠不到位封國公的地步,請陛下三思。」

右都御史掌握著朝中清流的發言權,屠這番話說出來,便基本代表了所有清流大臣們的意見,此言一出,無數大臣點頭不已,連秦堪的岳父杜宏也不得不點頭贊同。

內閣大學士楊廷和出班道:「陛下晉秦堪之爵不可行,縱觀我大明上下百年成例,封爵最多者乃洪武開國年間和永樂靖難之後那些年確實出了很多名臣名將,然則自永樂以後,我大明封爵極吝仁宣以後鮮有位封國公者,正統十四年土木堡之變,瓦剌也先俘虜英宗兵臨京師城下,當時的兵部尚書于謙奉旨抗敵,分遣諸將列陣京師九門迎敵,于謙親自督戰,終潰瓦剌也先,當時社稷何等危急累卵,若非于謙力主死戰我大明那時便已亡國矣,如此大的功勞于謙最後只封了一個少保,敢問陛下,秦堪之功比之于少保如何?」

楊廷和這番話引來諸多大臣連連點頭。

楊廷和並沒有私心,他只是就事論事,其實他對秦堪的觀感不錯,當初劉瑾亂政,朝中大臣被劉瑾殺了一批又一批,秦堪不畏強權與劉瑾對抗,不僅營救了朝中一批忠直文官,而且對劉瑾也形成了一定程度的牽制,使得劉瑾不敢隨心所欲,最後更是定計將劉瑾扳倒,秦堪做的這些事楊廷和都一一看在眼裡,老實說,楊廷和對秦堪很有好感。

然而好感歸好感,原則不能棄,當今陛下是公認的昏君,行事只憑一己之好惡,對喜歡的大臣挖心掏肺,恨不得把皇位都送給他才好,對看不順眼的大臣則橫眉冷對,脾氣火爆,大家都清楚,陛下晉秦堪國公絕非他的功勞,而是一種「有福同享」的私心,如此意氣行事,楊廷和怎能容忍?

見大臣們如此激烈的反對,朱厚照的臉上也漸漸掛不住了。

秦堪回京時朱厚照便說過要晉他爵位,皇帝開口自然是金口玉言,若因群臣反對而將此事作罷,教他以後哪有臉面見秦堪?

「秦堪之功不足以封國公?諸卿是不是器量太小了?秦堪的功勞難道僅僅只是平霸州之亂嗎?從先帝弘治年開始,秦堪為先帝和朕做事勤勤懇懇,但凡事情交到他手裡,事無不成者,從他還只是一個錦衣衛百戶開始,便做過崇明抗倭的壯舉,後來調任京師,查鹽引,查邊將行刺案,查王岳謀反案,出巡遼東誅反將李杲,結盟朵顏三衛,遼河邊與韃子浴血廝殺幾近殉國,再後來緝白蓮,除劉瑾,平民亂・・・・・・一樁樁一件件加起來,朕請鐮位愛卿,你們誰做得比他多?他怎麼就沒資格封國公?」

朱厚照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投入,最後估摸著自己都被感動了,從龍椅上站起來大聲向群臣喝問。

人群中的秦堪聽著朱厚照細數自己的樁樁功績,秦堪自己也默默掰著手指數了一番,最後嘴角一勾,得出一個比日出東方更真的真理。

我果然是個人才……

這樣的人才實在應該人見人愛才是,滿朝文武對自己這般態度,足可見朝中無好人吶。

「總之・・・・・・秦堪為社稷立下的功勞數不勝數,如此能臣忠臣若不能封國公,誰能封?祖宗固有成法在前,但我等治理天下不可墨守成規作繭自縛,天降人才而朕不能量才而用,量才而封,朕之過錯也,漢朝馮唐易老,李廣難封的悲劇,難道還要在我大明重蹈覆轍嗎?」

朱厚照振振有辭剛說完,楊廷和忍不住怒道:「陛下此言不覺得太荒謬嗎?祖宗成法難道是用來被陛下打破的?數論秦堪諸多功勞,哪一樁夠得上潑天大功?老臣看來,這些事情頂多只能給一個『盡責,的評斷而已,哪有資格位封國公?朝中不少大臣這些年為社稷立的功勞遠遠多於秦堪,陛下欲封國公,不妨將這些人都封國公算了!」

朱厚照想了想,道:「如果真如楊先生所說,有那麼多大臣為國立了功,都封國公朕也沒什麼意見……」

楊廷和氣得當殿打了一個嗝兒。

這昏君拿我大明的爵位當什麼了?西市上人人都能買的菜包子麼?

「陛下若一意孤行,老臣這就撞死在你面前,省得將來史書上說老臣教出一個昏君!」楊廷和漲紅了臉厲聲喝道。

朝班裡,秦堪的臉也漲紅了。

左思右想自己最近委實沒得罪這傢伙啊,為何他竟如此反對?

不能封國公秦堪無所謂,可這麼多人反對卻讓他很沒面子,自己這幾年為大明做了那麼多事,劉瑾亂政時救了那麼多人,為何自己的人緣還是差到這般地步?

滿腔怒火的秦堪出聲不得,他若站出來說話恐怕會將今日朝會變得更複雜。

但受了氣總要發泄啊……

於是滿殿激動的人群里,一隻中指從人群中高高豎起,中指的方向正對著楊廷和,那麼的突兀,鮮明……

朝會不歡而散。

謹身殿內。

謹身殿位於奉天殿的後面,是皇帝上朝或退朝時更衣的地方。

朱厚照怒氣沖沖走進殿內,站在一面碩大無比的銅鏡前,一群太監垂頭躬身腳步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朱厚照剛站定,便有太監上前為他鬆開腰間金帶,摘下頭上金冠。

秦堪站在他身後,靜靜看著太監們為朱厚照忙碌,表情很陰沉。

一腳將一名太監踹遠,朱厚照扭頭惡狠狠地瞪著秦堪:「這幫傢伙越來越過分了,一個個尸位素餐,老而不死,朕說什麼他們便反對什麼,好像朕上輩子殺了他們爹娘似的,秦堪,朕必須要封你為國公!如今已不僅僅是你夠不夠資格的問題了,朕的話說出口便是潑出去的水,覆水怎可再收?」

秦堪嘆道:「臣多謝陛下信任,但封國公這件事還是暫緩吧,沒必要為這點小事跟大臣們鬧僵了關係……」

「不,秦堪,你還是沒聽懂朕的意思,封不封你為國公,已不單單是你一個人的事,現在朕的面子也搭在裡面了,秦堪,你要幫朕把面子拾起來!」

瞪著銅鏡中的自己,朱厚照怒道:「這幫老頑固怎麼不去死!他們什麼時候死,朕一定親筆為他們寫輓聯!」

「陛下寬心,他們一定活不過陛下……」秦堪的安慰話說得跟廢話似的:「陛下且看鏡中的自己,多年輕呀……」

朱厚照看著銅鏡點頭。

良久・・・・・・

「真英俊啊……」朱厚照目光迷離,喃喃如夢囈:「英俊到如此地步,這是要逆天嗎……」

ps:今日只有一更,老婆娘家有位親戚去世,7點半的火車要趕去奔喪……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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