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 面授機宜(下)

孫英是武將,武將不一定能作出一篇錦繡華文,但兵書是一定看過的。

秦堪一說「平衡」二字,孫英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眉宇間閃過一絲猶豫,畢竟在日本國內搞風搞雨性質太嚴重了,玩得太過頭了免不了一場大亂,那可是兩國外交事件,一個七品監察御史小小參劾一本,他孫英都得人頭落地。

當然,前些日子天津水師提督楊德全那夯貨將日本整支艦隊全滅一事是個例外,這種例外的幾率相當於楊家祖墳噴了三輩子青煙,才算他運氣好落個好結局,但是他孫英祖墳究竟有沒有冒青煙,很多年不可考了……

仿佛看出孫英的猶豫,秦堪笑道:「你別怕,不是叫你領著五百將士征服日本,這是缺心眼的事,所謂平衡其實很簡單,扶弱凌強而已,眼下日本皇室孱弱,你不妨聽聽那位天皇陛下的話,他手裡驟然多了五百火器兵一定會不甘寂寞的,那時他讓你打誰你就打誰,幫他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日本戰局太亂,雖有數十位大名打來打去,實則真正有實力的只有大內氏和細川氏,沒事多看看日本地圖,找找天皇,大內氏,細川氏的勢力分布,發現誰太強了,挑唆日本天皇去打他,發現誰太弱了,暗中與他結盟,不動聲色扶持他……」

孫英終於懂了,舉一反三道:「若有一天日本天皇勢力變強了,末將亦可領兵離開皇宮,與其他的大名結盟,牽制天皇的勢力……」

「對,總之一句話,一定要讓他們打起來,不可一日消停,更不可讓日本統一,平日沒事多走訪走訪。隨時關注他們國內有沒有出現什麼胸懷大志,腹有良謀,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的所謂英雄人物,一旦發現有這樣的人物……」

孫英頓時露出惡狠狠的猙獰面目:「剁了他喂狗!」

秦堪欣慰地看著他,笑道:「喂魚也可以,死法不必拘泥一格。大可推陳出新。」

孫英抱拳道:「末將明白公爺的意思了,一言概之,公爺對日本甚為防範,故用制衡之法使其內亂,最終達到大明遙相經略的目的。」

秦堪點頭笑道:「你不是外人,我也不掩飾了。不錯,我確對日本有防範之心,駐兵之舉實為百年之計,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百年後可見結果,你如今領總兵銜,算是軍中大將。讓你遠赴日本駐兵確實委屈你了,不過旁人我不大放心,此去駐兵,你在那裡待足五年,五年後回來,我向陛下保舉,給你封個伯爵,恩蔭子孫萬代。」

孫英渾身一顫。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隨即站起身面朝他重重跪下,激動道:「孫英但有寸進,全托公爺提攜,此生願為公爺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秦堪笑著扶起他,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張字條遞過來。嘆道:「除此之外還有一件私事,日本國的皇室實在太不講究了,昨日費盡力氣幫他忙,按理應有重禮奉上。結果知仁親王囊中羞澀,剛才登門拜謝竟給我打了張白條,說是欠我二萬兩銀子來日奉還,簡直比我還……咳,簡直無恥之極,你到了日本後幫我辦妥此事。」

孫英呆了一下,接著使勁拍胸脯,惡聲道:「這事包在末將身上了,那狗屁知仁親王若拿不出銀子,末將把日本皇宮拆了賣出去!」

秦堪連連擺手:「粗魯,太粗魯了,咱們是天朝宗主上國,怎能如此野蠻?若他們實在拿不出銀子我也不強求,我聽說日本有個地方叫島根縣,縣外有山,名曰『石見山』,那座山目前處於大內氏的勢力範圍內,你讓天皇陛下下個條子,就說把石見山送我了,再跟大內氏談談交接,談不攏就打……」

孫英疑惑道:「公爺為何要一座山?」

秦堪慢悠悠道:「因為它是一座銀礦山……」

「噗――咳咳咳……」孫英咳得面紅耳赤,許久才抱拳道:「公爺等著瞧,那座山從此刻起姓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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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英離開了,帶著秦堪滿滿的陰謀詭計,以及對石見銀山的強烈期待離開了,背影像一尊很不講道理的凶神,日本的天皇陛下很快會發現,天朝宗主上國派來保護他的將士絕非他想像中那麼和善,半年以後他一定會在午夜夢回時狠狠扇自己的耳光,而且深刻領悟「引狼入室」這個成語的意思。

秦堪不急,他有的是時間,現在滿腦子想的卻是那座銀山。

尋常百姓形容別人有錢,一般都說「家裡有座銀山」,秦堪沒想到自己居然真有可能會擁有一座銀山。

幸福來得太快,只希望知仁親王一路窮到底,千萬不要還他銀子,讓他沒了收銀山的藉口,當然,他真敢還錢的話,相信孫英一定有法子讓這位親王殿下英年早逝的,吃相雖說難看了點,但是那座銀燦燦的銀山擺在面前,吃相縱然難看秦堪也顧不得了。

心裡盤算著如何分配這座銀山的份額,畢竟這筆財富太大了,秦堪一個人吃下會撐死的,朱厚照免不了分他一半,剩下的再給勛貴分一份,自己留兩份,跟在皇帝身後悶聲發財才是王道,將來采出的礦石濾出銀子,命巧匠造一張純銀大床,自己躺在上面好好享受一下暴發戶的生活,誰敢罵他庸俗,用沙缽大的銀錠子砸死他,一邊出氣一邊把人家的喪葬費出了……

秦堪沉浸在暴發戶的美夢裡,這一覺睡得很香。

一覺睡到天光,披著單薄的春衫走到內院,管家卻匆匆來稟,皇上來了。

秦堪點點頭,舉步便往前堂走,朱厚照早已是秦府常客,秦家上上下下對他的到來已失去了受寵若驚的激情。

秦堪走了兩步,卻見管家一臉猶豫,欲言又止。

「怎麼了?」秦堪問道。

「老爺,今日皇上的氣色不大妙……」

秦堪頓時一臉惴惴:「不會又被夫人揍了吧?」

「那倒沒有,只是……恕老朽不敬,皇上走起路來打飄兒似的,而且面容木然,目光呆滯,就跟中了邪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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