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暫時不動它。」歐陽穀走到最前面，然後回過頭看著劉燁，「那你準備怎麼做，讓她一直跟著你嗎？」
劉燁低下頭看著拉著自己衣角的機器人，有點猶豫不決。他也不清楚這個「小女孩」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而且還找上了自己，但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要把她丟在這裡，實在是有點不忍心，但讓這個來路不明的機器人跟著他們，不管怎麼想，都會大大增加被發現的機率。
「讓她跟著吧，她可能會給我們帶來幫助的。」就在劉燁遲疑之際，詩嵐開口了。
「哦？何以見得？」歐陽穀問。
「你們看這裡。」詩嵐指了指機器人的頸部，上面有一塊標牌，「實驗體名稱：莫娜對應批次：一。她也許就跟旁邊這些東西有關。」
歐陽穀眨了眨眼，沒有反駁，劉燁見狀下定了決心：「那就讓她先跟著我們吧。」
歐陽穀轉過身向前方走去，算是默許了，兩人見了，連忙跟了上去，而那個「小女孩」就這樣拉著劉燁的衣服下擺，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
一直走了很久，三人終於穿過難以計數的培養皿，他們面前是一座孤零零的鐵橋，鐵橋盡頭是一座電梯井，上方的指示燈是紅色，顯示的數字是「-47」，電梯不在這裡，而電梯井後方，則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我們要下去嗎？」話剛說出口，劉燁就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都已經走到這裡了，在這個時候打退堂鼓不繼續向前走，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當然。」歐陽穀語氣堅定地回答，同時不斷地打量著四周，「但還有些問題要弄清楚。」
他抬頭看了看，在他們上方一百米左右的位置有一扇巨大的齒形門，現在正閉合著，周圍數十米外的牆體也是半圓柱形的，看來這裡是『眼淚』建造的一個深井。
「在地下弄出這麼大的設施需要耗費的財力難以想像，阿燁，以你對『眼淚』的認知，他們有這樣的能力嗎？」歐陽穀一邊問，一邊蹲在鐵橋的邊緣望著下方。
「『眼淚』是家科技公司，名義上涉及的業務很多，但主營業務是電子元器件。」劉燁想了想，回答道，「他們的體量應該還不如我工作的地方，理論上沒有能力建造這種設施。不過，後面這些東西也許證明了他們有著某種龐大的黑色市場。」說著，他指了指身後那些培養皿。
「也就是說，有人協助他們的機率很高……」歐陽穀觀察了一下鐵橋旁的牆壁，發現有幾個指示燈破裂不亮了，而且牆體上有不少刮痕和凹陷，不禁皺了皺眉。
「好像有人上來了！」劉燁壓低嗓門一聲低喝，三人迅速後退，各自找了一個角落躲了起來，死死地盯著電梯上方不斷跳動的數字。
「叮——」門開了，走出一個頭髮稀疏，已經是地中海的中年人，他有著很深的抬頭紋，眉毛有點粗，身材中等而且微微有些駝背。
「糟糕！」劉燁突然發現，那個機器人正不知所措的站在鐵橋的入口處不停打轉，顯然以她的智能，不太能理解他們三人剛剛的行為。
劉燁看向不遠處的歐陽穀，他居然掏出了一把手槍！他目光冰冷，雙眸中跳動著濃烈的殺意，他已經做好了殺人的準備。一旦蹤跡暴露，就會立即動手。
「哦，是莫娜，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房間』破了之後，我們可是找你找了好久。」那個中年人俯下身子摸了摸機器人的頭，「你一定嚇壞了吧，可是下面現在很亂，你就先待在這裡，明天會有人把你送回去的。」
「嗯。」機器人很慢很慢地點了點頭，那個中年人笑了一下，雙手背在身後朝劉燁他們來的方向走去。
三人緊張地注視著他不斷走近。
「噠——噠——噠——」皮鞋的鞋跟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金屬地面，發出清脆的回聲。
歐陽穀漸漸眯起了眼，身體往培養皿和牆體之間的夾角又靠了靠。
「嗯？」那個中年人走到一半突然一聲輕咦，看了看兩邊。
「咚咚，咚咚」劉燁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從喉嚨里跳出來了。
「第三批的試驗品增加了這麼多嗎？哼，松下那傢伙真是捨得啊，可惜……」他搖了搖頭，又邁開了步子，「噠——噠——」
腳步聲漸行漸遠，幾分鐘之後，那個中年人終於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里，又等了一會兒，那人沒有回來，三人這才紛紛鬆了一口氣。
劉燁半坐著靠在培養皿上，扭頭看了一眼仍然待在鐵橋入口處的「莫娜」，好險，幸好這個機器人的智能不怎麼樣，不然肯定暴露了。
「現在怎麼辦？下面還有人在工作。」三人走到電梯前，詩嵐問。
「必須下去。」歐陽穀毫不猶豫地回答，並按下了電梯按鈕，「陳思允，一定在下面。」
「叮——」電梯門開了，歐陽穀徑直走了進去，劉燁和詩嵐對視一眼，也走進了電梯，莫娜又扯住了劉燁的衣角，跟了進來。
「剛剛那人的話里，有幾個很關鍵的信息。」按下「-47」層的按鈕，劉燁指了指身後的機器人，說，「首先，這孩子的名字就是『莫娜』沒錯。其次，他提到了一個破了的『房間』，而且可能是因為這件事，下面現在很亂。最後，他提到了一個人——『松下』。」
「混亂，就是機會。」歐陽穀一隻手貼在下巴上，另一隻手握著手槍，「目前，陳思允的具體位置仍然不清楚，我們還需要更多的信息，可惜耳機的信號中斷了，不然可以問問曾晨。」
劉燁還想說些什麼，但張了張口，又閉上了。
「我覺得，那個『松下』也挺重要的，那些培養皿，似乎就是他的計劃。」詩嵐想了想，說道，「劉燁，你知道陳思允在研究的究竟是什麼嗎？」
「嗯……只知道是關於神經網絡的，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劉燁低著頭，努力地搜尋著回憶，突然，仿佛一道閃電划過心頭，「神經網絡……難道！」
「你想到什麼了？」歐陽穀問。
「神經網絡一般指人工神經網絡，是計算機上的概念，但其實還有一個類別，生物神經網絡。」劉燁深吸了一口氣，「剛剛那些培養皿里，都是克隆的人腦吧？」
「你的意思是？」歐陽穀眉頭緊鎖，他對這些了解的不多，聽不太懂劉燁的話，但現在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雖然計算機技術已經發展到了不可思議的水平，但還是比不上人腦的處理效率。計算機的優勢在於沒有體積的限制，但人腦有。」劉燁說，「如果說，可以把人腦並聯起來，那麼……」
「唔，聽著好噁心。」詩嵐捂著嘴說。
「這樣的實驗在國際社會名義上是被禁止的，」劉燁的面色也不太好看，「除了道德之外，還有很多其他的問題。儘管腦機接口已經很成熟了，但思維並聯在技術上仍有著難以逾越的障礙。」
「但他們在嘗試，雖然已經失敗了兩次，可似乎已經接近成功了。」歐陽穀的腦海里浮現出那些紅色的培養皿。
「嗯……」劉燁心情複雜，「一定技術上是有所突破才會這麼不惜代價的進行實驗的，而這種突破只可能來自於一個人。」
「陳思允。」詩嵐輕輕地念出了這個名字，「但他是被脅迫的，對嗎？」
劉燁沉默著點了點頭，他心裡隱隱地感到不安，如果陳思允一直以來的研究項目就是這個，作為一個失意了幾年的天才，現在坐擁如此規模的實驗設施，又有大量的資金支持，他真的會是被迫的嗎？
「叮——」電梯門開了。
三人面前仍是一座鐵橋，鐵橋盡頭是一條長長的明亮的走廊，走廊兩側有幾扇打開的門，似乎是工作人員的辦公室，但都黑著燈，一個人都沒有。
「奇怪，怎麼一個人都沒有。」歐陽穀舉著手槍走到走廊那兒看了看，「不對勁，有打鬥的痕跡。」
「好難聞的味道。」詩嵐一隻手捂著鼻子，另一隻手在面前扇了扇。
劉燁也捏了捏鼻子，這味道非常刺鼻，有點像泄露的機油，又有點像血的腥味。
三人沿著走廊一路向前行進，兩邊的牆面上坑坑窪窪的，有很多劃痕和孔洞。
歐陽穀用手摸了下那些劃痕，然後放到鼻子前嗅了嗅，說：「這是彈痕，這裡發生過槍戰。」
「槍戰？怎麼會……」
「看來今天的客人，不只有我們啊。」歐陽穀突然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哼，有人替我們踩雷，真是幫了大忙。」
劉燁皺著眉頭，有些不解：剛剛那個中年人說，下面很「混亂」，可他的表情卻仿佛一切盡在掌控。而這裡發生過槍戰且空無一人。
「明天會有人把你送回去的。」那個中年人是這麼對莫娜說的。
劉燁看了看身後怯生生拉著自己衣角的莫娜，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有問題的地方太多了。
「要想弄清楚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歐陽穀拉開了手槍的保險，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只能去問問還裡頭，現在還活著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