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沈青霜在沙漠中一路疾馳,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氣息越來越虛弱,而不遠不近地綴在後方的歐文·費雪卻好像一個即將解開難題的學者,臉上掛著自信優雅的笑容。

「咳。」沈青霜咳嗽一聲,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睛微眯。

這人和自己的距離一直保持在一百五十米左右,恰好是「月殞」的極限距離。

這是她的最強殺招了,對身體的負擔極大,一出手,就是你死我亡。

她暗暗握緊了手裡的玉笛,雖然沒有必中的把握,但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恐怕自己就沒有力量施展這個術式了。

歐文·費雪感受到沈青霜身上驟起的魔力波動,輕輕一挑眉,喃喃道:「終於忍不住了嗎……」

他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凝重之色,左手心裡的薔薇花緩緩地飛起,花瓣中溢出的灰色的煙霧在他身前凝結成一根一人多高的十字架,與此同時,他右手托著的原典也「嘩啦啦」地翻動起來,一股浩瀚玄妙的力量從書頁中噴薄而出。

沈青霜一身長衫無風自動,黑髮飛舞,玉笛橫吹,曲調悲愴。

一輪明亮的滿月在她身後浮現,然而這輪明月上卻滿是裂痕,細細密密地爬滿了整個月亮。

她雙眸中散發著幽暗的紫藍色的光,一頭長髮從發梢開始,漸漸地變得灰白。

必須一擊斃命,沈青霜目中露出決絕之色。

小鎮中傳來的幾處驚天波動,早已宣告著大戰的開始。

就算是同歸於盡,也不能讓他騰出手去殺其他人,

笛聲戛然而止,沈青霜手裡的玉笛斷作兩截!

與之相應的,她身後的滿月也轟然爆碎,一陣奇異的波動從破碎的月亮中傳出,在兩人之間掀起漫天沙暴。

歐文·費雪見狀卻絲毫不驚慌,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微笑。

沈青霜的實力被高估了,把這種威力的術式當作拚命手段,就算讓老七來都能拿下。

她已經底牌盡出,接下來就是讓人心醉的屬於自己的環節了。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他身下的沙子忽地向兩邊一分,一腳踏空,歐文的身形晃了晃,手中的術式不由地一滯,面前的十字架之影一下變得虛幻了起來。

緊接著,兩條深綠色的藤蔓飛速爬上了他的雙腿和腰腹,以不可思議的巨力開始了絞殺。

歐文面色一變,身上的銀色長袍迸發出暗藍色的光輝,那兩根藤蔓一接觸那光,眨眼間就變得灰敗枯萎,縮回了沙子中。

可高手過招,勝負只在一念之間,被突然冒出的藤蔓拖延的他,已經錯過了防禦的最佳時機。

歐文目光一凝,右手一震,原典浮空而起,無數玄妙的文字從書中飛出環繞在他周圍。

望著漫天沙暴中急速穿行而來的一道幽紫色的光弧,他的臉上仍然沒有出現慌亂之色。

雖然匆忙了一些,但這種程度的防禦應該也夠了。

然而事與願違,就在他身後不到兩米的地方,一條咆哮的火龍猛地從沙子裡鑽出,直奔他的後腦撲來。

歐文雙目一眯,一隻白骨巨手從沙子中穿出,牢牢地鉗住了飛撲而來的火龍。

這種低劣的術式他根本就不放在眼裡,不過是彈指可破的小玩意而已。

「你分心了。」他的耳畔突然響起一個賤賤的聲音。

歐文猛地回過頭,只見他的雙手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纏滿了藤蔓,而藤蔓上密密麻麻地刻著陣列。

而那道幽紫色的光弧也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前,轟得撞上了圍繞在他身邊的發光文字,兩者相碰,頓時激起強烈的衝擊波,掀起一圈十數米高的沙浪。

歐文·費雪瞳孔驟縮,因為他發現,在那道光弧的中心,竟然藏著一枚玉笛的殘片。

那枚殘片閃閃發光,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波動。

糟了。他心裡一沉。

刺目的白光沖天而起,一股遠甚先前的氣浪爆發,衝擊波將方圓一公里內的沙丘全部推平,激起近百米高的環形沙浪。

歐陽穀抱著昏迷不醒的沈青霜從沙浪中衝出,以接近音速的速度沖向小鎮,這是他的極限速度了。

他沒有回頭,不敢浪費哪怕一秒的時間,面對那種強大到令人窒息的敵人,這種術式也不過是拖延他一時,阻礙不了他一世。

歐陽穀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沈青霜,她手裡還緊緊地抓著兩截玉笛。

假設自己沒有出現,她此刻已經殞命,難道說自己可以改變過去既定的結果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是不是可以救下其他人?

包括,自己的父母?

不久,沙浪平息,歐文費雪站在一個數十米深的巨型沙坑之中,望著歐陽穀兩人離去的方向,面露慍怒之色。

他身上的銀色長袍倒是沒有破損,但原本服帖的髮型已經變得亂糟糟的了,而且粘上了相當多的沙粒。

原典浮在他身旁,散發的光比先前稍稍黯淡了一些,那朵黑色的薔薇花靜靜地飄在原典旁邊,散發著濃郁的枯敗氣息。

雖然沒有明顯的外傷,但如果能看到他垂在長袍中的手,就會發現,他的雙手都蜷縮成了一團,而且正在不停的抽搐,掌心裡還淌著血。

他的狀況遠比看上去要糟糕得多。

「歐文。」一個冰冷的女聲從黑色的薔薇花中傳出。

那朵花搖搖晃晃地飛到他身前,灰氣繚繞而上,凝結成一隻血紅色的眼睛。

「團長。」歐文立即單膝跪地,恭敬地說道。

「你的任務失敗了?到底怎麼回事?」雖然是疑問的句式,但那人語氣中明顯更多的是責怪。

「有人突然出現,干擾了我的戰鬥。」歐文咽了一口口水,平復了一下因為害怕而加速的心跳,「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

歐陽穀抱著沈青霜向小鎮南邊的小屋狂奔,按照托古斯通叔叔的描述,那裡應該是世紀晨曦的據點。

感應到前方傳來的劇烈的魔力波動,他不禁咬牙加快了腳步。

一定,一定要趕上啊!

卡維冷冷地望著眼前這個渾身透露著恐怖氣息的黑袍人,選擇了率先動手。

不僅是為了保護身後小屋中的托古斯通和妻子貝拉,更是因為時間緊迫,還要去救其他人!

肉眼根本難以看清他的動作,卡維一瞬間就來到了黑袍人的身後,體外銀色的火焰暴漲,手中電光匯聚,剎那間形成一把金色的長劍,對著那人的後心就是一個挑斬。

卡維的目中跳動著金色的光,他飛速計算著對方可能的躲避路線,隨時準備封死黑袍人下一步的行動。

是向上,還是向右向左?

然而,黑袍人選擇了一種他從未設想過的方式。

凱文·科恩抬起他那戴著血色手套的右手,輕輕地握住了劍鋒。

傳承了近千年,在魔法界聲名遠揚的銀焰技擊術,竟然被人輕而易舉地破解了,以極具嘲諷的形式。

濃重的黑霧像鎖鏈一樣一下子纏上了劍身,飛快地向卡維的手蔓延而來。

用力一抽,劍身紋絲不動,卡維眉頭一皺,當即放開長劍,飛身急退。

兜帽之下,黑袍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陰森的白牙。

他指尖輕彈,那柄長劍「嗡」地一聲旋轉起來,向卡維飛去。

卡維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可剛一握住劍柄,他就意識到了不對。

敵人豈會如此好心地將武器交還給對手?

但為時已晚,凱文慘然一笑,抬手輕輕一握。

長劍嘩啦一聲爆碎,一隻灰色的手從劍身中伸出,似緩實急地拍在他的胸口,卡維一聲悶哼,立時噴出一大口鮮血,散發著枯敗氣息的灰煙頓時纏繞上了他,卡維身上的氣息肉眼可見地迅速萎靡了下去。

托古斯通坐著靠在門邊,目中露出焦急之色,可他身受重傷,此刻只能看著哥哥戰鬥。

就在這時,一團數米高的火球燒斷了封閉這片空間的血線,撕開一個巨大的缺口,轟隆隆地向黑袍人滾去。

歐陽穀抱著沈青霜從缺口中沖了進來,身後是璀璨的月光。

黑袍人頭也不回,仍舊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卡維,只是抬起了戴著白色手套的左手,擋在左側。

火球呼嘯著衝到他身側,仿佛撞上了一座無形的牆壁,一下變成了扁圓形,竟是再難前進一步。

他手中爆發出強烈的吸力,火球迅速扭曲成一個小點,在他手心裡濃縮成一簇火苗。

歐陽穀瞳孔一縮,那簇火苗中蘊含的魔力比他打出的火球更甚許多,這人竟然在接招的一瞬間還向術式中加入了新的變化?

黑袍人伸手一握,數道火焰從他掌心噴射而出,迅速點燃了天空中的血色細線,形成了漫天火網。

剛剛撕破的裂口也已不再,歐陽穀擠了擠鼻子,這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單人布置結界本就是一項極難的工程,短短几秒間修復破損還布置了新的一層,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凱文微微轉過頭,看到了他懷中的沈青霜,笑容一僵。

那不是歐文的目標嗎?難道他那裡出問題了?

他舔了舔嘴唇,丟下已經暫時失去戰鬥力的卡維,轉身向歐陽穀這邊走來。

歐陽穀深吸了一口氣,心臟狂跳不已,這人給他的壓迫感還要勝過剛剛的那個衣冠禽獸。

他舉起魔杖對著黑袍人,那縷猩紅色的光縈繞在他手邊。

這次,我一定要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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