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秋的信條是:「只有全心全意的奉獻,才能換來最成功的實驗。」

這句話看上去沒什麼問題,但是程文秋對它的理解與別人不同。

這是一個敢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的科學狂人,而且他常常樂在其中。

他對人體有著變態式的狂熱。

程文秋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雖然劉燁只在負責運營『百人計劃』的天一工坊待了一年出頭的時間,但他清楚的知道,程文秋這樣的人,在那所謂的一百個天才里,不在少數。

最終選擇離開那裡,不只是因為百里茗之死對他的打擊,除那之外,原因之一,就是程文秋。

這個瘋狂的傢伙,到後期已經無法滿足於天一工坊給他提供的實驗條件,開始把目光轉向了其他人。

他列了一份名單,希望能和名單上的人「一起」實驗。

劉燁很不幸的,就在這份名單上,而且被排在了榜首的位置。

「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你。」這是兩人共同的心聲。

「你怎麼會在這裡。」劉燁冷冷地看著他,「你不是應該待在天一工坊嗎?」

「你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程文秋抬起頭,摘下帽子,露出一張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

這是一張怎樣的臉啊!明明眉眼清秀,但兩隻眼睛因為瘦而顯得大的出奇,挺拔的鼻樑下方掛著瘋狂的笑,嘴唇因為膚色太白而顯得尤為鮮紅。

一頭散亂的銀髮垂在突出的鎖骨上,加上黑色的、及膝的長風衣,他看上去就像遊走在街頭巷尾的小混混。

只不過他的發色並不是染的。

「你什麼意思?程文秋,你出現在這裡,到底想幹什麼?」

「劉燁,天一工坊已經不在了。」程文秋舔了一下猩紅的唇,眼裡閃動著異樣的神采,「五年前那一次,死了好多人啊~屍橫遍野,血流漂杵,嘿嘿嘿……多了好多實驗材料~」

劉燁皺著眉頭看著程文秋,在他的記憶里,天一工坊是博雲城理事會建立的,怎麼會不在了?

更重要的一點是,陳思允就是在五年前跟自己他離開了天一工坊的,但他卻從來沒有提過天一工坊的消失。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天真~」程文秋重新戴上帽子,轉身向巷口走去,「和你重逢讓我感到無比興奮,但我還有任務在身,等一切結束之後,我還會來找你的。」

劉燁默默地注視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巷口。

「劉燁,他是誰?」詩嵐問道,因為不清楚狀況,剛剛她一直站在劉燁身後沒有說話。

「程文秋,一個瘋子。」劉燁半眯著眼,程文秋出現在這裡絕對不是偶然,這個科技狂人不可能是為了看燈會而來,他一定有別的目的。

他扭頭看著那面由燈籠組成的幕牆,心裡轉過無數個念頭……

這裡面的題目的確是天一工坊曾經給他們做過的,但這也僅僅是腦筋急轉彎和字謎而已。

莫非是要用來尋找曾經在天一工坊待過的人?

可程文秋剛剛那番話說明,他此行的目標不是自己。

「走,我們跟上去。」劉燁帶著詩嵐向巷子外面走,「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他也是那個什麼『百人計劃』的成員嗎?」詩嵐問。

「嗯,他是生物大組的,和陳思允平行。」劉燁答道,「負責運營『百人計劃』的科研機構叫天一工坊,是博雲城安全理事會的直屬機構,擁有近乎無限的資源支配權。」

「但是聽他剛剛的話,好像那個機構已經消失了……」

「程文秋應該沒有說謊,但這怎麼可能?」劉燁眉頭緊鎖,「安理會的背後是五大國的政府,這樣的機構怎麼可能被人夷滅,這個世界上誰有這樣的能力?又有誰能承擔得起這樣的責任?」

「有啊。」詩嵐不假思索地答道,「魔法世界裡,能做到這件事的人不在少數。」

劉燁突然停下了腳步。

園區中央的監控室里,馬警官正盯著監控牆沉思。

一位警員推開門走了進來,他交給馬警官一台平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數據分析結果,「馬隊,還是找不到發信器的接收源,而且信息也被加密了,局裡正在加緊破譯,根據初步估計,內容應該和炸彈有關。」

「炸彈?整片園區現在馬上能出動的一共有幾個拆彈組?」馬警官微微側著脖子,「外圍封鎖有什麼消息傳過來嗎?」

「還沒有,」那名警員搖了搖頭,在平板上滑了幾下,打開了江月公園的地圖,「立即能出動的拆彈組一共有兩個,分別位於園區的東西兩邊,具體位置是在,這裡和這裡。」

「讓他們原地待命,隨時做好行動準備。」馬警官把平板交還給那名警員,發現他的臉上有猶豫之色,便問,「還有什麼問題嗎?」

「報告馬隊,沒有,只是有一件事顯得有點奇怪,但只是我的個人意見。」警員一個立正,畢恭畢敬地說道。

「什麼事奇怪,說說看。」馬警官摸了摸下巴,沒有什麼頭緒的時候,任何細節都可能成為突破口。

「是主辦方的態度,我覺得有些詭異……」

「說話別吞吞吐吐的,有話就講!」

「是!」警員又是一個立正,「我覺得主辦方太配合了,我們一提封鎖園區,他們很爽快地就答應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甚至有一種很高興的感覺,就像他們很希望封鎖園區一樣。」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馬警官沉吟了一會兒,「通知各單位,密切注意園區內人員聚集的地方,一發現可疑人員立即上報。」

「是!」

警員退了出去,監控室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馬警官看著足有上百面螢幕的監控牆,再度陷入了沉思。

席月河邊,一位耄耋之年的老者拄著拐杖,閉著眼睛靜靜地吹著晚風,望著河上漂流著的遊船五顏六色的燈光。

「古樹,布衣Down了。」老人的骨傳導耳機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計劃還要進行嗎?」

他佝僂著背,乾枯得如同稻草般的銀灰色頭髮被風吹著,緊緊地貼在滿是褶皺的臉上,乾癟的嘴唇翕動著,蒼老的聲音通過藏在靛青色圍巾里的微型麥克風,精準地傳到了其餘人的耳中。

「正常進行。」他的聲音顫顫巍巍地,好像風中殘燭。

「收到。」耳機里同時響起四個人的聲音。

老人放開了拐杖,對著水光瀲灩的席月河張開了雙臂,仿佛要擁抱這晚風一般,他緩緩抬起眼皮,睜開了一雙帶著螺紋的、漆黑的、冰冷的眼睛。

「讓這個世界感受最極致的藝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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