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代風華

隨著「詠唱風的詩人」喬治·威爾森的倒下,第一位新的S級魔法師出現了。

松下熏,松下家族族長松下幸之助的嫡女。

雖然位次只是最末席的第一百位,但成功者效應的影響是如此的顯著,以至於大批熱血沸騰卻又不自量力的A級魔法師從懸空的看台上紛紛跳落到了擂台上,向其他的S級魔法師發起了挑戰。

仿佛存在著一種無形的默契,沒有一個人去主動挑戰精疲力盡的松下熏,劉燁對這一現象感到很奇怪,因為規則並沒有禁止這麼做。

「因為魔法師們對道德是很看重的哦,比你們要重視多了。有一個古老的傳說,如果一個魔法師做了太多缺德事的話,他的魔法就會失靈,魔力也會失控,而且死後靈魂會被囚禁在一個黑暗空間受到無窮無盡的折磨。」詩嵐解釋道。

「額……」劉燁啞然一笑。

聽起來很像是騙小孩的鬼故事啊……不過看詩嵐一臉認真的樣子,她好像是真的相信這個傳說……

「喂,你那一副同情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啊?魔法師們基本都相信這個傳說的好嗎?難道說你懷疑我在騙你嗎?」

「行行行……」劉燁把快湊到自己耳朵邊的少女臉推開,「歐陽穀,你對這個傳說是怎麼看的?」

「我?」歐陽穀微微一笑,墨鏡反光,「我想沒有人會討厭一個勸誡不要幹壞事的傳說吧。」

劉燁朝他翻了一個白眼,這個回答不等於什麼都沒說嗎?

不過,居然真的一個挑戰的人都沒有。

他看向空蕩蕩的一百號擂台,松下熏盤坐在擂台中間休息,滿是裂紋的擂台表面正緩緩地自動復原,相比其他戰鬥得熱火朝天的擂台,這裡可以說是一片難得的凈土了。

道德的約束真的能有那麼強嗎?

突然跳下七十四號擂台的唐茵打斷了他的思緒,在一片瞠目結舌之中,梳著馬尾的大姐頭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第四十號擂台。

「是你?」四十號擂台的擂主,一位身著黑衣的中年男子,注視著這位年輕的挑戰者,「我記得,你是青霜的孩子吧。」

「我叫唐茵。」唐茵向他恭恭敬敬地行禮,「還請賜教。」

「唐茵……嗎……」黑衣中年男子念著這個名字,眼裡流露出夾雜著懷念的感傷,「你知道我是誰嗎?」

「最強的自由魔法師,不隸屬於任何機構、組織、家族,孤身一人遊蕩在世間的獨行俠,林涯,上一次出現在評級大會是在五年前,一招擊敗挑戰者之後飄然離去。」唐茵面色平靜地說道,「久仰大名。」

「只知道這些嗎。」黑衣中年緩緩閉上了眼睛,「時間過得真快啊。」

歲月如白駒過隙,一眨眼,十五年了。

他還記得很小的時候,那時還在掩日魔法學校,自己整天和一個叫做唐明梓的傢伙較勁?不論是什麼課程兩個人都要爭搶第二名?誰第二名多就可以牛皮哄哄地吹上好一陣子,下一個學期還能壓對方一頭。

至於為什麼搶的是第二名而不是第一名?是因為那個時期掩日魔法學校的第一名永遠只屬於一個人。

沈青霜。

任何人和她相比?都顯得不夠優秀。

明明年齡比他和唐明梓都小,卻能夠連續跳級來到他們年級?還和唐明梓進了同一個班級,做了前後桌。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沈青霜的魔法造詣就已經達到了能夠和他、唐明梓並駕齊驅的地步。林涯記得一開始唐明梓是不服氣的?直到在飛行課上被青霜整蠱嚇得差點尿褲子之後,他就徹底放棄了和青霜爭個高下的想法。

隨著時間的推移,三個人成了最好的朋友,無話不談?無所不聊?一切是如此的幸運。

直到那一天,漫天飛雪。

那是在畢業的前一天,是一個即使是魔法師都會覺得有些寒冷的雪夜。

林涯和唐明梓打了一架。

原因很簡單,林涯決定放棄進入魔法協會的機會,孤身一人去浪跡天涯。

唐明梓無法理解他這麼做的理由?但無論怎麼勸說林涯,他都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動搖?氣急了的唐明梓決定用拳頭來讓他清醒一點。

於是兩人約好,在解除了所有的魔法之後?兩人在大雪紛飛的廣場上,像兩個普通人一樣?用拳頭和腿腳?決出了最後的勝者?誰贏就聽誰的。

那一晚,是林涯贏了。

唐明梓鼻青臉腫地躺在潔白的雪地里,氣喘吁吁地看著林涯在月光下飄然離去。

這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對唐明梓來說。

從此之後,唐明梓和沈青霜進入了亞洲魔法協會的特別組織——「世紀晨曦」。

而林涯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里,那個曾經名震一時的戰鬥天才,自此銷聲匿跡。

「林涯前輩,請賜教。」唐茵取出玉笛貼在唇邊。

眼前妙齡女子的身影和記憶中的那個人影逐漸重疊。

「真像啊。」林涯微微一笑,「動手吧。」

笛聲起,滿月現。

清輝灑落,照在靜靜佇立的林涯身上,映出斜斜的影子。

「青霜的術式……」林涯感受著月光中的陣列變化,正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手法,「僅憑這個,是無法打敗我的。」

不緊不慢地從月光中走出,那百試不爽的凝滯之力竟然對林涯絲毫不起作用。

唐茵身後的月亮愈發明亮,一片片晶體狀的碎片在她手裡的玉笛上生長,凝聚成一柄紫晶長劍。

她猛地睜開眼睛,雙瞳里閃爍著幽藍色的光芒。

林涯垂了垂眼,左手一抬,一面又一面厚重的岩石牆拔地而起,散發著堅不可摧的氣息。

與此同時,他的右手裡,一根碧藍色的魔杖浮現,火與風在他身前交織成橙黃色的刀刃。

「月閃。」

身後的滿月在一瞬間破碎,唐茵的眸子裡倒映出紫色的月牙。

劍出,影隨。

一切歸於沉寂。

紫晶片片飄飛,長劍回歸成玉笛的模樣,在唐茵的手中漸漸隱去。

窈窕而立,她的身後,數十面岩牆在一瞬間從中間斷裂,在隆隆聲中化作漫天光點,火與風交織成的刀刃也砰地一聲爆碎,林涯的身體無力地向後倒去。

「你贏不了我的。」

這個坐在房頂上的女生用一種漫不經心地態度說著林涯絕對無法接受的話,作為掩日魔法學校公認的戰鬥之王,被一個比自己小的女生瞧不起還是頭一次。

「怎麼,看你一臉不服的樣子,是想和我試試嗎?」

試試就試試。

小孩子的打架都是說打就打的,甚至不需要一個明確的理由,僅僅是因為誰也不服誰。

林涯動手之前還想著怎麼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修整一下容顏,沒想到最後被整容的卻是自己。

他輸了,那是他人生第一次在戰鬥中落敗。

從那一天起,他永遠記住了那個在月光下背對著他的身影,永遠記住了那風華絕代的一劍。

沒有多久,這個驚才艷艷的少女的名字就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沈青霜,一個聽上去很清冷的名字,和她的性格完全不符。

至少那個時候不符。

如今,同樣的一劍,同樣的絕代風華,同樣的面容。

只是,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了。

林涯的眼角淌下兩行清淚。

十五年前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得知兩人遇難的消息,魔法協會秘密封存了這一事件的檔案。

直到七年前有天他在一個魔法師常去的酒館喝酒,聽到鄰桌的兩人聊起曾經的最強暗部世紀晨曦的沒落,他才知道原來明梓和青霜已經不在了,屍骨無存。

連個祭拜的地方都沒有。

「得罪了,前輩。」唐茵向他一施禮,眼裡含著歉意,「抱歉,這個名次對我來說很重要。」

「不,你值得這個名次。」林涯踉蹌著站了起來,淺笑著望向前三十九個擂台,「我覺得,你……咳咳咳……有實力,衝擊他們的位置。」

「前輩過譽了。」

「不,他們……並沒有那麼強。」

「……」唐茵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低下了頭。

「咳咳……我能問一下……你為什麼要和我戰鬥呢?」林涯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雖然只是一招,但我看得出來,你也已經沒有任何餘力了。那種術式……對身體的負擔很大吧……」

「因為……」唐茵的身體微不可查地搖晃了一下,「我想保護世紀晨曦里的其他人。世紀晨曦被人看不起……已經很久了。從全員S級到只有一位S級,這之中巨大的落差……如果不是嚴理事,可能這個世界上,早就已經沒有世紀晨曦了。」

「這樣啊……保護麼……」林涯一搖一晃地向擂台下走去,「你能做到的,一定可以,做到的。」

「你到底為什麼要放棄。」鼻子上重重地挨了林涯一拳後,唐明梓單膝跪在雪地里,一邊擦著鼻血一邊問他,「為什麼!為什麼不論怎麼問你你都不說!」

「我有我的理由。」林涯背對著他,雪花一片片地落在他的頭髮上,落在他的肩上,化作雪水流進頸窩裡,就和他的語氣一樣冰冷,「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

「指手畫腳?你說我指手畫腳?」唐明梓衝上去對著林涯的後心就是一拳,可卻被他輕而易舉地側身躲開,失去重心的明梓撲倒在雪地里。

他憤憤地錘了一下地面:「你滿意了嗎?我輸了,我承認我不是你的對手。我不跟你爭了!你留下來好不好!」

「我,並不是想要贏你。」

「那你想要什麼?林涯!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我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和青霜呢?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我們可以幫你啊!」

「……」林涯沉默著邁開步子。

「林涯!」唐明梓一把抱住他的左腳,「青霜也希望你留下來。」

「青霜嗎……」林涯的臉上露出一閃而過的痛苦,但隨即恢復了冷漠,「不,我一定要離開。」

「為什麼?」

「你已經問了很多遍了,這一個晚上都你在重複問這同一個問題。」林涯始終不看唐明梓的眼睛,「我也回答了很多遍。我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

「到底是什麼事讓你非走不可?」

「一件,必須沒有你和青霜,才能做的事。」林涯甩開唐明梓的手向遠處走去,聲音掩映在風雪裡斷斷續續地傳來,「不要……試……找我……」

「林涯!」唐明梓連滾帶爬地追了上去,他的身上驟然爆發出驚人的魔力,速度一下超越了音速。

「啪!」林涯不可思議地轉過了身,一拳打在了撲過來的唐明梓的右臉上。

「嗚——」唐明梓在雪地上滑出去十幾米,發出痛苦的呻吟。

「你太弱了。」林涯冷冷地說道,「連我都能輕易地擊敗你,更不用說青霜了。」

「哼,你想說明什麼……」唐明梓搖晃著站了起來,「既然你比我強,那你應該比我更有資格留下才對,為什麼要把名額讓給那個姓歐陽得傢伙!」

「我不想說明什麼,只是你這麼弱,到時候執行任務,不僅保護不了青霜,甚至還得靠青霜來保護你。」

「我一定……可以保護好她。」

「那就好,抓緊變強吧,我走了。後會無期。」

「林涯!」

風雪中的人影揮了揮手,再也沒有回頭。

「前輩。」唐茵在林涯離開擂台的前一刻叫住了他,「你是不是,認識我的父母?」

「……?」林涯緩緩地回過頭,露出蕭索又俊朗的側臉,「他們提過我嗎?」

「不……沒有。只是剛剛你提過我母親的名字,所以……」

「沒有嗎,也很正常。」林涯回眸一笑,就像溫暖的春陽,「我和他們,有過一面之緣。」

「一面之緣?」

「對,一面之緣。想必他們已經不記得我了。」

「他們一定記得的。」唐茵很肯定地說道。

「哦?」

「像林涯前輩這麼優秀的人,即使只見過一面,他們也會記得的。」

「也許吧。」林涯走下了擂台,「但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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