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詩嵐的話,劉燁不禁一愣。

說的沒錯,一般人可沒法在金屬管壁上留下這麼明顯的腳印。

僅僅是尋常的走動就能留下這樣的痕跡,這兩人的身體素質顯然不能以常理來度量。

不過,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在這種地方待著的傢伙,他也從來沒覺得對方會是什麼人畜無害的平民。

「唔——所以還要繼續往前走嗎?」詩嵐抿著嘴,兩眼看著腳尖,「我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劉燁,我們別再往前走了吧。」

「不再往前了嗎……」

劉燁沒有第一時間否定詩嵐的提議,他也有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就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懸在他的後頸上方一樣,如芒在背,如坐針氈,但魔法給了他自信,就算遇到危險他也有把握平安度過。

「放心,如果遇到什麼古怪的東西,我們可以第一時間撤出來,掉下來的地方不是有個口子嗎,到時候直接飛上去就好了。」劉燁擠出一個微笑,「我們可是魔法師啊,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打退堂鼓。」

「嗯……我的預感一直以來都挺準的。」詩嵐猶豫了一下,「算了,我聽你的。你說得對,身為魔法師,絕不能輕易向科學世界的東西低頭。」

兩人沿著管壁又走了十分鐘,終於來到了一片開闊地,這裡是一個十分廣闊的地下深井,離地表有大約兩百米的樣子,一條條長龍似的圓形軌道橫跨長空,把許許多多球形的,圓筒狀的,還有長方體樣式的建築聯通在一起,零零落落地分散在這片區域的各個角落。

「那是什麼?」詩嵐看到了一個極為新奇的東西,在那些縱橫交錯軌道的中央,有一株數十米高的參天大樹,枝葉都散發著極為明亮的白色光芒。

「啊,那個東西。」劉燁微微笑了笑,「據說是某位大人物的惡趣味,斥巨資在地下搞了這麼一棵人造樹,在主幹以外的地方都注入了六十年使用有效期的長效發光髓,用來替代價格便宜的照明燈。」

「誒?原來是人造的啊,我還以為是什麼強大的魔法生物呢。」詩嵐一下子變得有些興致寥寥,「那麼大一棵魔法樹,一定會有很多好用的材料的。」

「額……哪有那麼多魔法生物。」劉燁打量著四周,「而且這裡可是科學世界的核心之一?那種東西就算有也不會出現在這裡吧?」

這片區域就是天一工坊的核心實驗區域了?這裡的環境和他記憶里的沒有太大變化,能源供應中斷使得實驗室牆上的外燈和磁力電梯軌道上的指示燈都不亮了?整片區域只有中央的大樹在發光?沒有照明的角落顯得略微有些有些陰森,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潮濕陰冷的氣味。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小型蓄水池?比周圍的地勢要低一些,剛剛他們走過的管道貌似是雨水收集管道?這麼說來那片堆著黑色石頭的空間莫非是垃圾場嗎?那些黑色石頭都是處理過的實驗廢水裡的殘留雜質?

想到這裡?劉燁不禁覺得捏過石塊的手有些噁心,眼前池子裡的水是墨綠色的,鬼知道裡面都混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們接下來往哪裡走呀?」詩嵐望了望四周,每一個建築之間的距離都大到可怕?不過只要知道距離和地形?這對魔法師來說不成問題。換句話說,他們可以無障礙地前往視野里的任何位置。

腳印到這裡就消失了,劉燁的目光在周圍掃來掃去,這個蓄水池連個可以攀爬的維修梯都沒有,池壁的高度大約是四米?但是光滑無比,沒有可以搭手的地方?不是誰都跟他們一樣是魔法師可以瞬移,那兩個人到底是怎麼上去的?

「咕嘟咕嘟咕嘟……」就在這時?水池突然冒起了泡泡。

兩人心中一凜,紛紛向後退了半步?背部貼在了池壁上。

「砰!」一隻手突然破壁而出?蒼白的手指鐵鉗一樣地扣住詩嵐的脖子!

「啊!」詩嵐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眼前冒泡的池子上?萬萬沒想到襲擊竟然會來自身後,因此毫無防備,頓時嚇得大叫了起來。

「詩嵐!」劉燁目眥欲裂,一邊衝過去一邊舉起右手,準備釋放魔法,可他剛剛跨出一步,又是「砰」的一聲,左邊的池壁中也伸出了一隻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整條手臂都拉到了牆上。

他牙關一扣,身上銀色的火焰爆發,不可思議的高溫頓時炙烤得那隻蒼白的手滋滋直響,可那足以融化鋼鐵的火焰居然都不足以讓它鬆開,反而越抓越緊,捏得劉燁的骨節咔咔作響。

因為無法呼吸,詩嵐的臉色越來越青,她拚命地拉著那隻扣住她脖子的手,可無論怎麼用力都無法將其掰開。她的上半身已經有一部分嵌進了牆體里,如果不是魔力的保護,此刻她的氣管早已被掐斷了。

「可惡。」劉燁知道不能在這樣下去了,詩嵐是跟著他才來到這裡的,如果在這裡出事,他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可右手被鎖住,導致他現在根本無法移動自己的身體,半個身子貼在牆上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詩嵐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啪嗒!」沒時間猶豫了!心一橫,劉燁直接把自己右臂的關節扯得脫臼開,借著強行拉出的身體和牆體之間的一小段距離,劉燁的左手裡火焰升騰而起,電光爆閃,像一個燃燒的小太陽一樣朝池壁猛地砸了進去!

「給我,滾出來!」他一聲低喝,面前的池壁轟然爆碎,碎石飛濺,塵煙四起,抓著他手腕的那隻白手終於鬆開了,似乎是和它的主人一起被打飛到了遠處。

「咳,咳咳……」詩嵐臉色鐵青,鴨子坐跪在了地上直喘氣,喉嚨里火辣辣地疼,一股血腥氣直往上躥,嗆得她不住地咳嗽。

差一點,就差一點點,她的氣管就要被扣斷了。

劉燁一個瞬步,左手攔腰抱起詩嵐,又一個瞬步位移到了池子上方,和碎裂的池壁相對的方向。

「還……還好嗎?」芳香入懷,卻不是柔情似水的好時光,劉燁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去安慰死裡逃生的詩嵐,憋了半天,只吐出一句蒼白無力地問好。

「我,我沒事。」詩嵐慢慢自己站直了身子,勉強擠出一個元氣的笑臉,然後關切地望向劉燁鬆脫的右肩關節,「你的手……」

「問題不大。」劉燁深吸了一口氣,眉頭一鎖,左手按在右肩上猛地一用力,把脫臼的關節裝了回去,劇烈的疼痛讓他額頭上滲出一層冷汗,但他還是裝作漫不經心地微微一笑。

「接下來……讓我們看看,是什麼東西差點要了我們的命。」劉燁鬆開攬著詩嵐腰的手,抬眼望向下方滾滾的煙塵,那裡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緩緩接近。

池壁後面竟然是空的。

當終於看清那個身影的模樣的時候,劉燁不由地瞳孔微縮,這個人的皮膚都蒼白無比,毫無血色,就像被白色的油漆粉刷過一遍一般,兩個黑色的眼珠像黑棗一樣瞪得很圓,穿了一件極不合身的寬大西裝,破布一樣掛在身上,隨著他的腳步一下一下左右晃動。

可怕的是他垂在身側的那雙手,右手已經不成樣子,就像融化了一樣不停地滴著乳白色的液體,可那些液滴還沒落到地上,就又自己吸附了回去,於是無數或大或小的液滴在他身側來回循環,看上去極為可怖。

「是魔法師嗎……」劉燁在心中默默呼喚起枯木杖,可後者再度向他傳遞了「睏倦」的信息。

還是用不了魔杖嗎……他輕輕咬掉乾燥嘴唇上的起皮,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那人就像沒聽見一樣,沒有回答劉燁的問題,只一個勁地像殭屍一樣往前走。

劉燁皺了皺眉,既然對方一點談的意思都沒有,那他也沒有必要和對方磨嘴皮子了。

一個瞬步來到那個白色的傢伙身後,一個側弓步跨出,腳尖在岩石地面上劃出一道半圓形的軌跡,無數飛舞的冰晶飛速向劉燁手裡匯聚,璀璨的藍光剎那間驅散了池壁後洞窟的黑暗。

「斬。」唇齒微啟,他輕輕吐出一個冰冷的音節。

一把幽藍色的長劍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斬落,月牙狀的刀光一閃,那人的身體像一塊脆弱的蛋糕一樣瞬間從腰部斷成了兩截,斷面處,冰雪風暴爆發,一下子將兩段殘軀卷上了洞窟頂部,將它們攪成了肉泥,拋在了劉燁身後。

冰晶長劍在他手中緩緩消融,一擊將敵人斬滅,他終於鬆了一口氣,看向詩嵐在的方向,咧嘴一笑。

可是詩嵐卻沒有露出笑容,只伸出了右手的食指,顫顫巍巍地指著他的位置,嘴巴微張,像是看到了什麼超出她認知的事。

「詩嵐?怎麼了?」

「劉……劉燁,你身後……他他他……他飄起來了!」

「什麼?」劉燁心中疑惑,但絲毫沒有猶疑,立即一個疾沖步加一百八十度轉身拉開身位,詩嵐一定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戰鬥還沒有結束。

兩大團白色的液體飄在半空,旁邊還有很多小液滴正在向它們飄去。

「還沒完嗎……」飛舞的冰晶再一次向劉燁的手裡匯聚,「一次不行,那就再來十次。」

「撲通。」耳邊突然響起什麼東西伸出水的聲音,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兩隻腳的腳腕就被猛地一扯,劉燁一下失去了平衡,滑倒在了蓄水池邊沿。

「還有?!」他望向身後,兩隻蒼白的手抓住了他的腳踝,正把他往蓄水池裡拖,力量奇大,即使他把冰劍插進了地面,還是無法完全止住身體向後滑動的趨勢。

「劉燁!」詩嵐一聲驚呼連忙取出魔杖,對準了劉燁的方向,古老的音節在唇齒間迴蕩,兩道金色的水柱旋轉著飛出,將那兩隻手從手腕處齊齊切斷。

可讓人沒想到的是,就像被人用刀斬斷的水流一樣,只是片刻,斷掉的手腕就自動接上了。

一股巨力爆發,劉燁被那雙手拖入了碧綠色的池水中。

一片淺綠間,他看到詩嵐背後似乎有一個模糊的身影,他想要大喊,可卻只吐出了一串氣泡,還嗆了一大口味道古怪的綠色池水。

「咕嚕嚕……」

不行了……劉燁覺得眼皮越來越沉,意識越來越模糊。

什麼……都看不見了……

「劉燁!」詩嵐心中急躁,雙手十指相對合在胸前,各種顏色的光芒在兩手中心交替閃爍。

「想救他?你也給我下去吧!」一個有些沙啞的女聲在她背後響起。

強烈的電流在一瞬間流淌過心房,詩嵐的瞳孔失去了一剎那的神采。

輕輕一推,少女的身軀也墜入了幽綠的池水。

現在池壁上站著的,只有一名戴著深藍色面罩得女子了。

她把特製的高壓電擊槍收進防彈衣的口袋裡,然後打開了領口的微型對講機。

「博士,都搞定了,準備回收。」

「一次兩個?這些傢伙怎麼一次一次地送上門來。這地方越來越不太平了。」對講機那邊是一個有些蒼老的男聲。

「誰知道呢?」女子聳了聳肩,「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他們那麼蠢,我們還能活到現在嗎?」

「呵呵,對了,爆炸的原因查明了嗎?」

「沒有。」女子搖了搖頭,「看不出來是怎麼弄得,沒有爆炸物殘存。」

「怎麼回事?」

「只知道肯定有人動了手腳,我們放在一樓的一個機器人應該就是被那人打壞的,他應該還在附近,但一時半會兒很難找出來,我先回來。」

「這麼些年了,你還沒習慣嗎?」

「嗯?習慣什麼?」

「同樣的結果可以有無數種原因,爆炸也不一定需要爆炸物。這五年來你見到得稀奇古怪違反常識的東西還少嗎?」

「哼,說得也是。」女子鼻子裡輕哼了一聲,「畢竟我們現在也算是違反常識的存在了。」

「行了,先回來吧。」

「滴。」女子關掉了對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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