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雲城康寧病院的特級病房裡,有一個房間被與這戰火紛飛硝煙瀰漫的世界完全不相配的氣氛包圍著。

六月溫暖的陽光透過白色的窗簾照進來潑在銀白色的地面上,耳畔傳來嗡嗡的空調音,躺在病床上的人兒就好像是睡著了一般,五官在陽光的裁剪下投射出完美的側影,仿佛與整個房間融為了一體一樣,和諧靜謐。

躺在床上的是慕詩嵐。

這位不久之前還活蹦亂跳的精靈般的魔法少女現在卻身穿著手術衣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她的身體狀況糟糕地嚇人,有幾根軟管連接在她的手上和身體上,代表著現代醫學的最高技術與邪惡的魔法詛咒相對抗著。

儘管床邊的儀器以不惜代價的方式在全力運轉,然而少女的生命之火卻依舊如同凜冽寒風中搖曳的燭火一般不斷地不斷地變得微弱。

年輕的護士小姐走進了病房,看到少女蒼白如紙的臉頰,就忍不住搖了搖頭。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護士小姐在內心中的某處,悄悄地為這可憐的女孩做了什麼祈禱。

戰爭的火焰正在以無法遏制的速度向著世界各地蔓延,越來越多的人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加入了戰場。儘管最初的時候只不過是以卡爾穆諾為首的黑暗魔法組織與國際聯合軍的戰爭,可在利益和恐懼的驅使下,戰爭的目的早已經不那麼單純,有些鼠目寸光的人們只一心想要抓住眼前的利益,看到某些位置上出現了空缺便拼了命地想要撲上去,根本不管在那之後的事。

護士小姐拿起了床頭柜上的遙控器,打開了掛在牆壁上的全息屏,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冒著滾滾黑煙的斷壁殘垣,衣著得體的記者正播報著觸目驚心的傷亡數字,每一個數字都對應著一個悲劇。

救護隊員們剛剛從廢墟之中救出了一個滿身是血的女孩,她的母親在混凝土板長時間的重壓之下身體已經彎曲成了無法復原的弓形,被發現時已經早早地斷了氣,但她卻仍然努力地將孩子護在了身下。

女孩在放聲大哭,她用沙啞而又含混不清的聲音吼叫著護士小姐聽不懂的語言。

全息屏里和博雲城這裡完全是兩個世界。

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樣的理由,不管是最初的巨獸還是後來散亂出現的魔法師的襲擊,作為科學世界技術核心的博雲城卻都沒有成為目標。

也許是因為國際軍部在周圍布下了前所未有的防禦設施的原因吧。

就在這時,一個滿頭白髮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護士小姐的面前。

「啊!」

年輕的護士小姐掩著嘴發出了一聲輕呼,尤其是在看到病房的門還緊緊地關著的時候,她的身體里立刻湧上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使得她以飛快地速度奔向了警報器的位置。

然而,僅僅是兩米不到的距離,護士小姐卻始終無法觸及牆面上那被薄玻璃覆蓋的紅色按鈕。

她仿佛在原地踏步。

將運輸機停在軍方指定的機場後,劉燁將和軍方交涉的任務交給了莫妮卡,自己則是馬不停蹄地趕往了下一個目的地。

那個禿頂醫生的神秘診所。

站在診所的小門前,劉燁的目光微微閃爍著,如今的他已經今非昔比,可以清晰地看出這間診所內有著無窮多個相互重疊的空間結構,每一個拉開那扇門的人走入的都是一個不同的空間,怪不得在診所里的那段時間從來碰不到其他的病人。

這麼說來,那個醫生果然是一個深不可測的魔法師嗎……

在他做出下一個具體的動作之前,劉燁的腦海里便出現了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你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醫生,我需要你的幫助。」

短暫的沉默。

「進來吧。」

「你手裡的拿的這些東西,的確是那種詛咒的解法沒錯,如果將之施加在那個少女的身上也確實能夠消除那正在吞噬她生命的東西,但也有可能會引起一些意料之外的後果。」

診所的辦公室里,白髮青年和禿頂的中年醫生隔著木桌相對而坐。

「呃……意料之外的後果?具體是什麼?」

「不知道,如果能夠預知到後果的類型和具體面貌,那就不叫意料之外的後果了。」

「是因為這裡面的詛咒解法有問題嗎?」

「不,不是這些術式的問題。而是因為魔法就是一種毒藥,本身就會不斷地腐蝕使用者的身體和靈魂,實力越是強大的魔法師,受其腐蝕的影響就越深。任何一種術式的使用都會引發一些無法預知的後果,即使是最簡單實用的火球術,在點燃壁爐里木柴的那一剎那,也會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引起一些異常。」

「看不見的地方?是指和我們所處的世界不同的相位嗎?」

劉燁皺了皺眉,「相位」這個詞最近很是頻繁地出現在他的耳朵里,這讓他不能不在意。

「可以這麼說,但那只是魔法理論的說法。事實上,我認為用人類的語言很難去描述其真義,就姑且稱之為『看不見的地方』吧。」

「我會救她的,一定會。」

「你當然可以這麼做,這麼做也是正確的,救人性命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善舉。」

頓了一頓,禿頂醫生繼續說到。

「只是,如果有更好的方法的話,我不建議你這麼做。」

「為什麼?」

「我以前是一個魔法師,現在卻是一個醫生,用你們那個世界製造的東西治病救人,這對我來說並不容易,甚至可以說是非常艱難,因為我已經不再年輕了,而老年人學起新知識來是十分困難的。但我仍然這麼做了,你想知道為什麼嗎?」

「是因為『守恆』嗎?」

「嗯?我們沒見面的這段時間,你似乎在對魔法和世界的認知上有了長足的進步。的確是因為守恆,魔法是很方便的東西,一般情況下,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現象都會受到那條等價交換原理的限制。而魔法,卻能夠欺騙那條原理,雖然消耗了魔法師的生命力,但仍然是用一分代價收穫十分成果的手段。但實際上,真相卻並非如此,魔法師只是通過儀式將那些代價轉移到了我們看不見的地方而已。」

「代價?這麼做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如果說在世界誕生之初,所有的相位之間都處在一個相對平衡的狀態下的話,那麼通過非常規手段在相位之間轉移物質代價的魔法就會打破這種平衡。」禿頂醫生伸手在桌面上輕輕一撫,一個虛幻的天平便立刻浮現在兩人之間。

「道理很簡單,天平的一頭少了些什麼,而另一頭同時多了些什麼,平衡就會失去。」天平的右端猛地向下一沉,發出了哐當一聲輕響,「就像這樣,相位之間的不平衡會引起摩擦和碰撞,因此而產生的火花便會幹涉到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

「干涉……由更高層次的世界對下位世界的干涉?這種現象可以被觀測到嗎?或者說會有什麼樣的具體表現?」

「拋擲硬幣落地時的正反面,彩票開獎的號碼,人們的邂逅與離別,以及一切看似具有隨機性,卻可以稱之為命運的東西,都是這種干涉的體現。」

「您的意思是,這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隨機事件?」

劉燁低語道。

「倒也並非如此,你們的世界裡不是有這樣一句話嗎:觀測不到的現象就沒有意義。是這樣說的吧?由於魔法而導致相位失衡產生的火花與其影響之間的聯繫,根本是無法以任何形式觀測到的。而且個人的力量相對於整個世界來說實在是過於渺小。」

「就像是不同的人去拋硬幣,每次都能得到一個確定的結果,正面、反面,只要發生了,機率就是百分之一百,但在群體的角度上,正反出現的頻數也仍然是無限接近於均等。一般魔法師能夠做到的就好像是在我們這顆蔚藍色的星球上跺了跺腳,對於行星的運轉的影響微乎其微,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劉燁皺了皺眉,如果這樣的影響真的可以忽略不計的話,那禿頂醫生的話就有些自相矛盾了。

「那是我以前抱有的想法,也是很多頂階魔法師的共識。但是當不幸真正降臨到我自己身上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即使個人對世界的影響微乎其微,但同樣的,由於個人對於世界過於渺小,所以哪怕只是一縷微不足道的風,也足以毀滅我們自身。」

「所以,你才在這裡開了一件診所,救治那些生活在黑暗裡的人們嗎?用非魔法的手段。」

禿頂醫生似乎回憶起了一些痛苦而又久遠的記憶,眼鏡後面的小眼睛裡泛起了水波似的哀傷,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一時間沉默了。

「……」

「你準備去哪?」禿頂醫生看著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的白髮青年問到。

「救人。」

「我是問在那之後的事?」

「醫生,你知道現在這個世界上正在發生著什麼嗎?」

「……」

「只要還有人在遭受戰爭的苦難,我就不能坐視不管。」劉燁回答道,「我要去終結這一切。」

「用什麼去終結?和從前的任何時期都不同,如今的這個世界上已經出現了所謂的『超越存在』,也就是明明身處我們所在的世界,卻掌握著更高層次世界的力量的傢伙,而且這樣的怪物可不止一個。」

「我也不知道。可一件事如果沒人去做的話,就絕對沒有成功的可能。」白頭髮的青年閉上了眼睛,「但只要去嘗試了,哪怕是只有十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就有了希望。」

康寧病院的特級病房裡,白髮青年抬起手,五指輕輕地一勾,護士小姐的眼裡立刻浮現出了暗紅色的光影,緊接著她便沉沉地睡去了,向後倒下的那一刻,身體立刻出現在了一旁柔軟的沙發椅上。

病房裡再度恢復了靜謐的空氣。

劉燁在床沿上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撩開詩嵐擋在額前的秀髮。

「詩嵐,我來了。」

然後,當修長的手指覆蓋在少女額頭上的那一刻,不可思議的奇蹟,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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