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沒有弄懂他話里的意思,你會覺得他的聲音如潺潺流水,像一闋詞,像一首歌,甚是好聽;如果你聽懂了其中的意思,那剩下的就只有無盡的難堪了。

康聿容難堪了。

她沒學過英文,可家裡的哥哥們從八九歲就被送到北京貴族學校學習英文和法文,假期里一得空她就追著他們問。雖然哥哥們教的馬虎,可她學的認真啊,所以也懂得一些單詞和幾個簡單的句子。

別的她不懂,但那句:我叫康聿容,我是一頭豬。她聽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康聿容詫異的望著他,她知道他嫌棄她沒文化,從心裡看不起她。可是再看不起,再看不起……

原來,她在他心裡只是頭豬,一頭豬而已,連個人都不算。

好幾秒鐘她的思想都無法收攏,只感覺從窗口裡射進來的不再是明媚的陽光,而是一股股刺冷的寒風,刺得她整個人不能遏制的發著抖,淚水竄進了眼眶,眼前的他模糊起來,她幾欲張口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章盛呈被她的樣子驚著了,有點傻眼。雖說不待見她,可倆人畢竟接觸也有些時日了,她是個怎樣的人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些的。

她一向低眉順眼軟弱無能,可見她流淚還真是頭一次。

他蹙眉,哭了,什麼個意思?是聽懂了?不可能啊。

雖然她在縣城上了一年洋學堂,可那裡並不講授外文啊,她能聽得懂英文,這不扯淡嗎?

不明就裡的小丫鬟,居然還傻傻的問:「少奶奶,你怎麼哭了?你聽得懂少爺說的話嗎?你是太感動了嗎?」

康聿容終於忍不住了,扯了扯嘴角,冷冷地說:「我當然是太感動了,我都被人說成是一頭豬了,能不感動嗎?」

「……」小丫鬟傻眼了,這情況不妙啊,悄悄地溜之大吉了。

章盛呈大愕,真聽懂了,倒是小看她了。可轉念一想,聽懂了又怎樣?她在他心裡就是頭蠢豬,用英文說是這話,用漢語說還是這話。

章盛呈把手裡的書一扔,對她撇著輕蔑眼神,冷聲一哼,頭往後一仰,又躺回到榻里。

康聿容的心一沉,眼睛一閉,兩手扶額,咬著唇無聲的啜泣起來。

正因為他學貫中西,而她才疏學淺,所以每每在他面前她總是自慚形穢。可父親對這樁婚姻的定奪她無力改變,就想著從別的地方找補,以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誰知道,努力來努力去,努力了半天到最後把自己僅有的一點自尊也被努力沒了。她還能做什麼?她還該做什麼?

康聿容不懂,章盛呈從小就接受西方教育,受新思想的薰陶,他想要的是思想自由,婚姻自主,所以對包辦婚姻這種舊傳統,那是相當排斥的。

而,她恰恰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產物,所以就算她現在是完美的化身,他也能從她身上挑出一萬種毛病來。

所以,她所有的努力,對他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

時間,就這樣緩慢的流淌著。

春去秋來,日月遷逝,這種沒意義的日子在日升日落中過去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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