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藕般的柔軟玉臂,此時一片紅腫,上面布著五六個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透明水泡,還有兩處表皮已經脫落,雖然不算太嚴重,但由於長時間的被濕衣服覆蓋著,表面已經泛白。

柯木藍想,水泡沒有破損,是因為患處及時的得到了冷水沖洗。不過,他可不認為康聿容懂這些醫理,應該是她被燙傷後下意識的反應。

胳膊慘不忍睹,可被柯木藍攥在手裡的那隻原本潔白無瑕,仿佛是一件絕美藝術品的纖纖玉手,而今也好不到哪去。手指腫的與胡蘿蔔不相上下,手心手背青青紫紫,各種傷痕,遍布全手。

柯木藍看著這面目全非的玉手玉臂,一抹疼痛,從心間清晰划過,關懷的話情不自禁的就從嘴裡蹦了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康聿容聽出了他的關心,眼淚迅速瀰漫了眼眶,強忍了一天的委屈在這一刻卻有了決堤的谷欠望。

康聿容低著頭,柯木藍看不到她的臉,卻隱隱感覺出了她情緒上的變化。他正要開口,她卻抬起了頭。她的眼睛有些濕潤,但臉上沒有淚水滾落的痕跡。

她不痛不癢的說:「我不是說了嗎,工作的時候不小心把水灑在了身上。」

「熱水?」柯木藍是醫生,她的傷是怎麼引起的他心知肚明。不過他還是沒忍住追問了一句。

康聿容沉默不語,表示默認。

康聿容給的理由聽著很充分,但只有點腦筋的都會很容易的推翻。

如果是康聿容自己的原因,那麼水的著重點應該是正前方而不是右側。形成現在這樣的結果,那只有一個解釋,就是有人故意的將水潑在她的身上。

將熱水潑灑到她的身上!

人性惡略到怎樣的地步,才會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可見她平日裡的日子,一直都是坐於塗炭吧?

一股激憤,在柯木藍心裡熊熊點燃,他問:「他們一直都在欺負你嗎?」

康聿容想一口否認,但是一想,他一向都心細如絲,什麼事都觀察的極其細緻。她要說沒有,他肯定是不信的,思忖少許,她想了個折中的說辭。

康聿容說:「欺生,是一種很常見的現象不是嗎?這裡有,咱們中國也有。他們的招數也算不上欺負,無非就是不愛理睬我,多讓我干點活兒罷了。不過,身上的水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灑上去的,與他們無關。」

柯木藍心裡大叫:你撒謊!

明知道康聿容撒謊,柯木藍還是默然了。他知道,她要是不願說,他就是問一百遍也都是這一種結果。

他轉身,從一個柜子里拿出一些藥棉和藥水,小心的處理著她胳膊上的傷口。藥水塗在皮膚上,涼涼的,但也特別的刺疼。

柯木藍擦一下,康聿容抽一口冷氣;擦一下,抽一口冷氣。

柯木藍蹙著眉,被她一個接一個的「嘶!嘶!嘶!」聲,攪和的都下不去手了。

為了分散康聿容的注意力,柯木藍沒話找。

他說:「雜工這種活兒,真的不是你該乾的。以你的身份,不該受這樣的苦。」

「我什麼身份?千金小姐?闊少奶奶?」康聿容自嘲的笑了笑,嘆息著說:「我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之後,我就什麼都不是了,我唯一的身份就是康聿容,一個單單獨獨的女人。」沒有丈夫相持,沒有娘家依靠,只能靠自己。

沒想到康聿容會這樣說,柯木藍懊悔了,懊悔自己起的話題太沒有水平了。

唉,注意力是分散了,可是這添堵的話,豈不是叫她更鬧心?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欽佩過宋兆培會鬧、會逗的本領,恨不得立刻把宋兆培從床/上拽起來,把苦悶的康聿容逗笑逗樂。

康聿容的目光無焦的落在前面的某一個點上,落寞而又惆悵。

她輕輕嘆了口氣,哀傷的的低聲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挺沒用的?」不等柯木藍開口,她又說:「盛呈總說我是一個愚昧無知,什麼都不會的蠢豬,現在想想也不是沒有道理。來到這兒我才知道,我是真的什麼都不會,連最基本的人與人之間如何相處我都做不好,後廚里的老員工不欺負我欺負誰去?我還真是個愚昧無知,什麼都不會的蠢豬。」

愚昧無知,什麼都不會的蠢豬?

章盛呈那傢伙居然這樣貶低她,真是該死。

柯木藍說:「別這樣妄自菲薄。世上就有一種這樣的人,他自己未必有多好,卻總喜歡擺出一副睥睨一切的姿態。他之所以頻頻對你出言不遜,因為只有把你踩低了,才能把他自己抬高。

至於人際關係,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看法,你就算把事情做得盡善盡美,對於愛找茬的人來說,他也能找出你的一百個毛病。更何況,不管在哪一個國家,都存在著一些歧視種族的人。僅僅相貌和語言,足夠給了他們嘲笑你的理由。對於這樣的人,你又何必在意他們的態度呢?

對於曾經傷害過,藐視過你的那些人,不要和他們計較。只要你能精彩的活下去,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反擊。你現在剛剛開始,請相信我,飛過低潮你就是一隻衝破雲霄,光芒萬丈的蝴蝶。」

康聿容的眼睛亮了,她問:「真的?」

柯木藍用力的點了點頭。

康聿容柔和的笑了笑:「成為衝破雲霄,光芒萬丈的蝴蝶?這願望太高了,我不敢奢望。但我相信,只要我努力,我就一定能自己養活我自己,不用再依靠任何一個人。只有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才不會失望。」

「嗯,說的沒錯。」柯木藍附和。

擦完藥後,柯木藍說:「家裡藥品有限,只能簡單的處理一下。雖然只是皮外傷,但為了防止感染,明天還是去趟醫院,做個詳細的處理。」

康聿容想,她哪裡有去醫院的時間啊,想要拒絕,可一看他那一臉的堅決,敷衍的點了點頭。

柯木藍從廚房裡把飯盒拿了出來,康聿容接過來,道了別,就上樓了。

躺在床上,柯木藍反覆的想著康聿容剛才說的那幾句話,終於明白,康聿容離婚後為何急於找工作了。

掙錢是一部分原因,但最大的緣由,她是想通過工作來證明自己不是真的一無是處。

她想要證明自己,這種心情很急切。

沒讀過多少書,是她最大的弊端,也是她把自己低到塵埃里的根源。再加上語言不通,所以在工種方面她不敢奢求太高。這也是為什麼,即便是雜工她也一口就答應的原因。

她這樣以出賣勞動力來展現自己的做法,在柯木藍看來,一點都不明智。誰不知道,勞動力是最廉價的。

她現在勁頭十足,說什麼也聽不進去,除非自己撞了南牆。

所以,自從康聿容大了這份工後,柯木藍一句勸誡的話也不說,只等著她撞南牆。

康聿容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敲門聲,很輕緩,卻也很固執。

她打開燈,睡眼惺忪的看了看時間,六點三十分。平常她都是七點起床洗漱,然後下樓吃早飯上班。

誰會這麼早?

康聿容下床,披了件外套出了臥室,在門口問了一聲:「誰啊?」

門外響起:「我,柯木藍。」

打開門,康聿容問:「這麼早,出什麼事兒了嗎?」

柯木藍笑了笑:「吃早餐。」

「啊?現在才六點半,今天的早餐這麼早?」

柯木藍問:「如果和平時一樣的話,你會吃完早餐和我去醫院嗎?」

康聿容想,肯定不會,她不想剛上班就請假。她就算再笨也知道,事兒多的員工老闆肯定不會喜歡的。

柯木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也沒給面子,直接點破:「知道你不會,所以我把時間提前了。」

康聿容有點呆,鬧不清楚,她心裡怎麼想的他是怎麼知道的呢?

未卜先知?能掐會算?神婆?哦不,神公?

見她還在猶豫,柯木藍義正言辭的說:「雖然只是皮外傷,但是如果不及時做妥當的處理傷口很容易感染潰爛,到時候只怕會更麻煩。所以,你抓緊時間洗漱然後下來吃飯。」

康聿容想推卻也沒機會,因為柯木藍說完就走了,她只有認命照做的份兒。

時間還早,醫院裡除了偶爾有幾個醫護人員走動,整棟樓還都靜悄悄的。

柯木藍把康聿容帶到他的門診室,自己又出去了,幾分鐘後再回來,推進一輛醫務小車,上面擺著一堆藥水、藥膏、紗布等等。

康聿容坐在椅子上,柯木藍小心的把她的袖子挽上去,傷處消毒之後,拿起一把消過毒的小剪刀。

康聿容看著他手裡的剪刀,心裡直犯怵,她問:「這要幹嘛?」

柯木藍據實回答:「水泡太大,如果不把裡面的水擠出來,一旦破損很容易感染。你把頭扭過去,或者把眼閉上,會有點疼忍著點。」

康聿容從小怕疼,把頭扭到一邊,咬著牙閉著眼。

柯木藍低著頭,小心翼翼的把水泡剪開,擠出濃水,認真的消毒,塗藥,包紮,動作熟練靈活,一看就是專業人士。

胳膊處理好之後,柯木藍說:「把褲子撩起來,我看看腿上的傷。」

康聿容臉一紅:「腿沒事兒。」

「有事沒事我說了算,撩起來我看看,又不是沒看過。」

柯木藍低頭整理著小車上的藥品,話說的自然而然,好像說的極其普通的一句話。

只是當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時候,一張俊臉羞色滿面,頭再也抬不起來了。

而康聿容也是一怔,隨即面頰燃燒起鮮艷的紅暈,眼帘垂的更低,竟有了種莫名的拘謹與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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