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裡。

康聿容坐在病床上,看了眼打著石膏的小腿,直問醫生:「我能出院嗎?」

醫生悄眼,小心的看了眼對面的康聿簡,便十分誠實的道:「小腿骨裂,別的倒也沒什麼大問題。現在傷處已經做好處理,也打了石膏,接下來就是好好休養了。如果明早檢查沒什麼問題的話,回去修養倒也不錯。畢竟在家裡要比在醫院舒服的多。」

康聿簡問:「回去的話,需要注意什麼嗎?」

醫生說:「別大量活動,也別見水,一周來複查一次就行了。」

康聿簡點頭說:「好,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有事兒再叫你。」

醫生剛走,四嫂就忍不住的說:「你說你幹嘛非著急出院啊?在醫院把傷養好再出去不是更好?」不等康聿容開口,扭頭又沖康聿簡說道:「還有你,也真是的,幹嘛答應她啊?她任性你也跟著胡鬧啊?」

康聿簡笑了笑,往後退了兩步,坐進椅子裡,說:「我倒是不想胡鬧,可是聿容都說出口了,你以為她是鬧著玩兒的?」

康聿容說:「四嫂你也別怪四哥了,實話告訴你吧,四哥就是不同意,我也是要出院的。眼下正是店裡忙的時候,我不在那哪行啊?」

「你都傷成這樣了就別操那份心了。」四嫂又說:「你要實在不放心店裡的生意,從明天開始我去盯著,你就安心養著吧。」

「別別別,你去了我就更安心不了了,還是我自己去盯著吧。」康聿容說。

四嫂不樂意了,杏眼一挑,說道:「這話說的,好像我一點用都沒有。」

康聿簡笑著接口:「你這句話倒是句大實話。」

「唉,怎麼說話呢?」四嫂一扭身挨著自己的丈夫坐了下來,用手指著康聿簡兄妹說:「你兄妹倆合起伙來欺負我是不是?」

兄妹相視一笑,康聿簡繼續調侃著妻子說:「我們那裡欺負你了?我們只是實事求是而已。」

「噗嗤!」康聿容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四嫂揚著手在丈夫肩上輕拍了下:「我看你是找打。」

康聿簡也是咧嘴笑著。

三人笑了會兒,康聿容問:「周太太呢?」

四嫂說:「周太太原本是等著呢,我和你哥過來後,天也不早了,我就讓周太太先回去了。哦,還有梁愈和春桃,我也讓他們先回店裡了。」

康聿容點了點頭,意思知道了。

他們正說著呢,一個人影推門而進,三步並成兩步的跨過去,坐到床邊,康聿容還沒反應過來呢,右手就被兩隻汗濕的滾燙大掌牢牢握住。

接著她的耳邊就響起一串,急促喘息中夾帶著急切語氣的詢問:「怎麼回事兒啊?好好地怎麼就摔了?除了腿還有沒有傷到哪?頭呢?胳膊呢?」

康聿容動了動眼睛,就看到了柯木藍這張焦炙慌張的臉。這男人,不僅是手掌,他全身都汗濕了,連頭髮都在一縷一縷的黏在一起往下滴水。這麼冷的天,沒穿外套,只穿著一件灰色的毛衫,這足以說明,他出來時有多匆忙。

今天柯木藍下班後和往常一樣,先去學校接了清兒。到家後,清兒在客廳里寫作業,他進廚房忙活飯。

飯做到一半的時候梁愈進來的,說是康聿容摔傷了腿進了醫院,他是奉了康廳長的命令,先把清兒接到康家去。

柯木藍知道那個「康廳長」就是康聿容的四哥。

可那時的他,可沒那個心思去管他是四哥,還是五哥六哥七哥八哥。他匆忙的問了梁愈哪個醫院,並囑託他一定要把清兒送到康家後,就飛奔出去了。

下了一天的雪,路難走的不行。別說人力車了,街上就連行人都少的可憐。坐不上車,他就直接跑過來了。

柯木藍一邊粗重的喘息,一邊瞪圓了眼睛盯著康聿容。見她不說話,立馬慌了神兒:「怎麼不說話呢?真的把頭也摔著了?摔傻了?」

康聿容在心裡翻白眼兒,你才摔傻了呢,有這樣咒人的嗎?

她雖然在四哥四嫂面前表明過對柯木藍的好感,可她到底還沒有正式的把他介紹給他們。

如今當著他們的面,被這傢伙不是捧著臉來回的看,就是不顧一切的撩起她的衣袖檢查胳膊,現在更是握著她的雙手死死不放。這讓她不光羞澀,還十分的不自在。

康聿容紅著一張臉,暗暗地扭動著自己的兩手,想掙脫掉柯木藍的桎梏。可,此時他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就如同兩個大虎鉗卡在那兒,憑她怎麼樣就是紋絲不動。

無奈何,康聿容只得給他使眼色。

平時挺聰明的柯木藍,腦子偏巧在這時候短路了,不僅沒領會康聿容眼裡的意思,還傻傻的問了句:「你幹嘛不停的擠眉弄眼?難道把眼睛也摔壞了?」

「噗!」四嫂終於憋不住了,笑出了聲。

柯木藍的視線循聲望了過去,這才發現對面還坐著兩個人,倏地就站了起來。

康聿容晃了晃胳膊,柯木藍這才發現她的手還被攥在自己的手裡呢。他的手像是突然被針扎了似的,瞬間就鬆開了,然後背到後面,微垂著頭。

那模樣,像極了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在等待著家長的訓斥。

康聿容有點不好意思,她輕聲的介紹說:「四哥四嫂,他就是柯木藍。」

四嫂的嘴真快,小姑子的話音兒剛落,她就開了腔:「看出來啦。」

四嫂這一調侃,康聿容的臉更紅了,她又對柯木藍說:「柯木藍,這是我的四哥四嫂。」

柯木藍早猜到了,就因為猜到了,他才在看到第一眼的時候緊張無措。

眼睛正視著前方,柯木藍對康聿簡夫婦恭恭敬敬的喊了聲:「康廳長好,康太太好。」

四嫂快人快語,來了句:「我常聽聿容提起你,如果不嫌棄,就隨著聿容叫我一聲四嫂吧。」

「四嫂我哪有經常提起?只提了一兩次而已。」康聿容急匆匆的糾正四嫂的言辭。

四嫂笑答:「就你這榆木疙瘩的性子,提一兩次就很難得了。」

聞言,柯木藍抿著唇看著康聿容笑了笑,又對四嫂說道:「榮幸之至。」

相比妻子的熱絡,康聿簡就顯得冷性多了,他只是對柯木藍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做了回答。

老實說,他對妻子剛才稱謂的調侃有點不悅。妹妹和這個柯木藍的事兒還沒有落下帷幕,結果怎樣誰又能說的准?

可是妻子已經說出了口,當著外人的面他自然不會多說什麼,只能裝作若無其事。

康聿簡看著康聿容不露聲色的嘆了口氣,他這個妹妹總得來說還算不錯,就是在婚姻上觸了礁,遇上章盛呈那麼個玩兒意。

現在這個柯木藍還不是特別的了解,不過令他欣慰的一點是,在得知妹妹出事後能緊張成這樣,單單這一點兒,就比章盛呈那個混蛋好太多。

康聿簡問:「柯先生用過晚飯了嗎?」

「沒呢。」柯木藍如實答道:「正做著呢,一聽說聿容進了醫院,就什麼也顧不得了,直接從家裡跑來。」

「你是一路跑過來的?」四嫂驚問道。

「是。路不好走,街上也看不到洋車,情急之下我就自己跑來了。」柯木藍說的輕描淡寫的。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的衣服濕的都滴水了。康聿容看著眼前的男人,心裡頓時熱浪涌動。

柯木藍突然想起什麼,黑眸一轉,問康聿容:「醫生怎麼說?」東拉西扯了半天,正事卻忘了問了。

「醫生說只是小腿骨裂,如果明天沒什麼異常的話,就可以回家將養,慢慢恢復就行了。」康聿容老老實實的說。

柯木藍懸懸的心,稍稍放了下來:「哦,這樣啊?那只能看明天的結果如何了。」

見對方說完了,康聿簡接著自己的話又說:「既然知道聿容沒什麼大礙了,時候也不早了,我看柯先生還是先回去吧。」

聽聞,柯木藍卻說:「還是康廳長和康太太回去吧,今晚我留在這兒照顧聿容。」

康聿簡立即說:「這不太好吧?」

柯木藍淺淺一笑,道:「我明白康廳長的意思,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說出來確實不好聽。但是您別忘了這裡是醫院,即便我有胡作非為的心,這地方也不合適。在英國的時候,聿容深度昏迷不知道家人找不到朋友,那時候迫不得已我還給她清理過身體。如果我有冒犯她的意思,那時候豈不是最佳時機?康廳長,我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告訴您,從頭到尾我都非常的尊重聿容。我之所以想留下來,只是不想在家裡提心弔膽而已。」

對方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自己要再出言阻止,就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了。

最後,康聿簡說道:「既然這樣,那就有勞了。」

康聿簡夫婦又說了幾句後,就起身告辭了。

一小時後,康家的傭人送來了晚餐,和一套乾淨的男裝。

吃過晚飯,柯木藍伺候康聿容洗了手臉,一切妥當,時候也不早了,兩人關燈各自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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