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微妙的暗紫色漸漸從天際漫來,流入西天輝煌的落霞中。

這是一處花園別墅,康聿容透過鏤空鐵門可以看到花園裡的情景,穿花的小徑,高大的樹木,以及那幢白色的、西式的洋房。

平心而論,這房子夠氣派、夠豪華,但在康聿容眼裡卻是那麼的俗氣。相比之下,還是康家的那棟中式建築,更合她的心意。

這裡是永安百貨公司趙經理的家,康聿容現在無心理會趙經理的家是更洋氣還是更典雅。

她現在唯一想的就是,如何跟趙經理說上幾句話。

這時,一輛汽車緩緩駛來。這車康聿容都跟了十來天了,她自然認得這是趙經理的車。

車駛到了門口,康聿容趁司機叫門的空檔兒,跑過去兩手扒在了後車門敞開的車窗上。

突然有人撲過來,趙經理很是不悅,定睛一看,蹙眉大喝:「怎麼又是你?我說了,我對你們公司的服裝不感興趣,你耳朵聾啦?」

剛到上海的時候,她在人民群眾里走訪了一下,反饋回來的消息是,這個趙經理是個和顏悅色之人。因此,她才把趙經理定為第一個「堡壘」。

可事實證明,她走訪的消息絕對有誤。這個四十多歲的趙經理不僅不和顏悅色,根本就是個脾氣暴躁的主兒。

挨了罵,康聿容不惱,也不敢惱。

她笑著說:「趙經理,您還沒看過我們公司的服裝呢,怎麼就知道不感興趣呢?您看看,您看過之後再下結論也不遲啊。」

趙經理冷著臉,不耐煩的擺著手說:「我沒興趣看,也沒時間看,走吧走吧走吧,都跟了十幾天了,煩不煩啊?」

「趙經理,知道您貴人事忙,您沒時間看我們的衣服沒關係,這是我們公司的服裝圖稿,您有時間了就看看,您放心絕對不會讓您失望。」康聿容不由分說的把幾張圖稿塞到了趙經理的手上。

趙經理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給扔了出來:「誰有空看你這些破爛啊。老王,開車。」

車子向前行駛,康聿容顧不得地上吹得到處都是的圖紙,扒著車窗跟著汽車跑,繼續說:「趙經理,您聽我說,凡事眼見為實。是不是破爛您看看再說,是不是?趙經理,您……」

車子開進了鐵門,康聿容被幾個下人擋在了門外。

康聿容站在那兒,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鐵門一點一點的合攏。良久,她無力的嘆了口氣,轉身去撿那些被風的到處都是的圖紙。

把整理好的圖紙裝進布包里,康聿容再次望了望那緊閉的鐵門,夜色來臨,只得回去。

暮去朝來,天際出現了一抹紫紅色的朝暉,像綻開的紅玫瑰。

鏤空鐵門徐徐打開,熟悉的汽車駛了出來,康聿容再次撲了上去。

趙經理的暴脾氣發揮到了極致,他把車窗玻璃放下來,開口就罵:「你TM的是塊狗皮膏藥啊?粘上就揭不下來是不是?我說了對你們公司的服裝不感興趣,不感興趣,你TM的聽不懂人話啊?滾!」說著把玻璃搖了上去。

車子「呼」的一聲,向前衝去。

被對方如此粗魯的謾罵,康聿容委屈的想哭。可是她明白,就算對方的話再難聽她也沒理由哭。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既然你有求於人,就該受人家的氣,受人家的罵。所以,你沒有理由哭。

她用力的把眼睛撐大,生生把眼眶裡的眼淚給撐了回去。

一直躲在暗處,長得凶神惡煞的跟班,這會兒走了過來,其中一個說:「康小姐,幹嘛非他不可啊?咱們再換一家吧?」

另一個也說:「是啊。上海又不是只他這一棵歪脖樹,舍了他咱再找別的唄?」

康聿容重重沉了口氣,說:「我再試試吧?不行了再換。」

另一個說:「康小姐,我實在不懂,那男人剛才都……」那樣罵你了。他看了康聿容一眼接著說:「你幹嘛還追在他的屁股後面跑啊?」那不是找著挨罵嗎?

康聿容說:「永安百貨,是上海最大的百貨公司。如果我們公司與永安百貨合作成功了,我們再去找其他三家合作,相對來說就容易多了。」

兩個跟班四目相對,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那我們現在去哪?」一個跟班問。

康聿容說:「永安百貨公司。」

正午時分,趙經理從百貨公司出來,一眼就看見了等在門口的康聿容。對於這個風雨無阻死纏爛打的女人,他真是連罵人的興致都沒了。一扭頭直接走了,全當沒看見。

吃罷午飯,趙經理回來時,見康聿容還等在那兒,搖頭直接進了公司。

沒幾步他又折了回來,走近康聿容,問:「你不會一直等在這兒吧?午飯也沒吃?」

康聿容笑說:「我沒吃不要緊,您吃好了就行。」

趙經理問:「你這樣等著有什麼意義?我要一直不搭理你呢?」

「我就一直等。」

「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您願意搭理我為止。」

趙經理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康聿容,半晌,輕嗤一笑,說道:「那你就等著吧。」說完,大步進了公司。

下午四點多,趙經理把公事處理的差不多了。他伸了伸胳膊,晃了晃腦袋,然後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邊喝著一邊走到了窗前。

從他站的位置望下去,剛好能看到公司的門口。當他看到門口像石雕一般固守在那兒康聿容,呆呆的愣了好一會兒。

趙經理搖頭笑著,這女人身上那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固執勁兒,還真TM的少見。須臾,他喊來了秘書。

十幾分鐘後,康聿容坐進了趙經理的辦公室。

「你們公司的男人都死絕了?讓你一個女人出來跑生意?」趙經理說。

康聿容笑著說:「男人能做的事兒,女人怎麼就不能做了?武則天都能當皇帝了,我就不能跑生意了?」

「得得得,我懶得跟你費這嘴皮子。」趙經理說:「我把你叫上來,就是要明確的告訴你,我們公司的服裝都是國外來的,我們對國內的服裝看不上,明白了吧?所以啊,你就別成天的跟著我了,跟著也沒用。」

「國外的或許真的不錯,但是我們也絕對的保質保量,肯定不比國外的差。而且,我們價格還便宜。這樣的話,您不光節省了成本,還省了一大筆的運費。趙經理,您是生意人,這筆帳您一定比我算的更清對不對?」

見趙經理不說話,康聿容廝磨幾秒,又開口道:「趙經理,請您等我十分鐘。」說完,也不等對方的迴音,提上自己的大布包走了出去。

十幾分鐘後,康聿容返了回來,同時進來的還有四個女人。

那四個女人往那兒一站,趙經理頓時覺得眼前一亮。

趙經理圍著四個女人轉了轉,指著女人身上的衣服問康聿容:「這是你們公司的產品?」

「對。」康聿容說。

趙經理指著其中一個女人說:「你去把李主任找來。」

不一會兒,三十多歲的李主任被請了進來。

趙經理說:「看看她們身上的衣服。」

李主任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仔細的看著。

好久,李主任點著頭讚許的說道:「不錯不錯,這些衣服款式、做工、布料,都稱得上是上品。尤其是這旗袍,這荷葉袖設計的真的是太新穎了。」

「那這些和我們以前從國外訂的那些貨呢?」趙經理問。

李主任由衷的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康聿容插嘴道:「趙經理,不瞞您說,我們公司的服裝已經在國外開始銷售。英國、德國、日本,都有。」

趙經理說:「既然都賣到國外了,那就在國外賣唄?」

「除了國外,我們也想打開中國市場。」康聿容說。

嘿嘿,趙經理笑了笑:「野心不小。」

康聿容也跟著笑了笑,沒說話。

「那這些衣服放到我們公司,你覺得銷量會怎樣?」趙經理又問李主任。

「這個不好說,畢竟人跟人的品味不同嘛。」就算衣服再好,在銷量問題上李主任也不會打包票,萬一賣的不好,責任豈不要賴在他身上?

康聿容一看趙經理有了鬆動,趕緊見縫插針的說:「趙經理您看這樣行嗎?這些衣服我每樣給您幾件,賣的好我們再談合作,賣的不好您還退給我,我一分錢不收怎麼樣?這樣您也沒什麼損失是不是?」

趙經理擺了擺手,李主任和四個女人走了出去。

他轉頭說道:「你的口氣倒是不小,你能做得了主嗎?你這樣就不怕你們老闆怪罪?」

康聿容笑說:「您放心,我做得了主。因為我不會怪罪我自己的。」

「嗯?」趙經理被她給繞暈了。

康聿容從兜里拿出一張卡片遞了過去,趙經理狐疑的接過來,念到:「北京鬱金裳時裝公司總經理康聿容。你?」

康聿容點點頭,片刻說:「趙經理,您看我們公司的衣服……」

「那就賣賣看吧。」

「太謝謝您了。」康聿容說:「既然這樣我就不多打擾您了,告辭。」

康聿容走了,趙經理把玩著手上的名片。一個女人竟然也能當得了總經理?

這女人吃得了苦,受得了辱,能屈能伸。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個女人不簡單啊。

趙經理雖然沒有答應合作,但是他能同意把樣品擺到永安百貨試賣,對康聿容來說,這已經算是成功了一半。所以,再找其他三家談時,她的信心就只增不減。

又經過二十多天的奔波與周旋,康聿容終於拿到了其他三家的試賣權。

康聿容在上海一共逗留了兩個多月,等她離開的時候,她不僅和四大百貨簽了合約,就連幾家著名的服裝店也被她搞定,拿了訂單,而且還預約了下一季的新貨。

康聿容這趟上海之行,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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