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濛濛。

天地間好像掛著一幅無比寬大的珠簾,阻隔了視線,什麼都看不清了。雨落在地面上,濺起一朵朵小花,好看極了。

康聿容撐著傘,隔著這道朦朦朧朧的雨簾,望著柯家那扇依舊緊閉的大門。

這門,就像那天上的銀河,把她和柯木藍遠遠隔開,想見也不能見。

唉,她無力哀嘆。

她守在這兒已經十天了,日出而來,夜幕而回。風吹日曬霜打雨淋,她都不覺得累,不覺得苦,只感覺滿心的倉惶。

她怕的不是柯木藍對她感情變淡,而是在柯家父母的重壓之下,柯木藍最終妥協,讓他們這段情,到最後仍然不得善終。

沈可蘭「獻身」事件,康聿容一無所知。

除了前幾天柯木芝對她「好言相勸」之後,她就再沒見過柯家的人,也沒再得到過關於柯木藍的一點消息。

雖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是在她看來,沒有消息或許是正在醞釀一個最壞的結果。

她在這杭州城人生地不熟,除了宋兆培她誰都不認得。

可偏偏就是這麼的巧,就在這節骨眼上,她唯一的靠山宋兆培去外地做什麼交流會了。這可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靈。

她不知道,自己除了等,還能做什麼。

門房的人一看康聿容又來了,搖了搖頭,轉身去報告了。

傭人進來通報的時候,柯家人正在用早飯。

因為柯木藍這事,董鵬遠三個女婿已經在老丈人家耗了好幾天了,他們也都是有工作的人,康聿容有耐心等下去,可他們實在沒那個時間和她一起耗。兩天前,他們就各回各家了。

柯木藍還在關著禁閉,因此,現在坐在飯桌前的,除了柯振華夫婦就剩柯家三姐妹了。

男傭進來說:「老爺,太太,康小姐又來了。」

一聽這話,柯太太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皺著眉說道:「都下這麼大的雨了還來,還真成了塊狗皮膏藥了,沾上了揭都揭不下來了。」

柯木芝凝視著碗里的白粥,她腦海里迅速的浮起康聿容那張小小的,溫潤的臉孔,和那段柔和的,卻又無比堅定的聲浪:「不管什麼原因,如果木藍他成了親,我絕不會糾纏他一分。如果他堅守諾言,非我不娶,我自然也會信守承諾,等他一生。」

柯木芝呆呆的回想著,她和俞頌超的婚姻是通過父母之命完成的。算是老天的眷顧吧,讓他們遇到了對的人,因而他們的婚姻也算美滿。

正因為她的婚姻是相親「相」來的,所以她體會不出戀人之間的那份對愛的濃烈與執著,換句話說,她不怎麼相信這世間有什麼愛情。

可是,弟弟與父母的強烈對抗……

可是,康聿容的執拗等待……

她的腦子裡靈光一閃,突然就明白什麼是愛情了,甚至還為弟弟和康聿容的愛情感到驕傲。

柯木芝說:「藍兒和康小姐認識都好多年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很堅固了,不是我們想分開就能分開的。要不然……」

柯太太把眼睛一瞪:「要不然怎樣?讓他們成親?我告訴你們,門都沒有。」

說到這兒,柯太太目光一回,盯著三女兒不容反駁的說道:「芝兒,我跟你說,你絕不能給我叛變,不能給我胳膊肘往外拐。」

柯木芝一看母親真怒了,趕緊走過去抱住母親的肩膀安撫著:「哎呦,娘啊,怎麼還扯到叛變了,哪有那麼嚴重啊?再說了,我的胳膊肘就是再拐也是拐到藍兒那兒了,藍兒是外人啊?」

柯太太知道,三女兒自小是個機靈鬼,說出來的話最能蠱惑人心。可是康聿容這事她有自己的堅持,不管是誰,說的再好聽她也堅持自己的底線。

於是,柯太太一錘定音的說道:「不管怎樣,我再說一遍,我們柯家可以娶一個平民百姓家的女兒,但絕不能娶一個成過親的寡/婦。」

說著,怒目一轉,對著站在門口的男傭說:「你去把她給我趕走,從今天起,來一次給我趕一次。眼不見心不煩,也省的讓我知道了鬧心。」

「不好。」柯木蓮阻攔了,她說:「娘,怎麼說我們也是禮教之家,對客人大打出手,這要傳出去可不大好聽。」

「是啊娘。」柯木苹也接了口:「不管怎麼說康小姐也是藍兒的朋友,咱們真要對康小姐有什麼不禮貌的舉動,今後要是讓藍兒知道了,還指不定要跟咱們怎麼鬧呢?」

柯太太說:「把她攆走不好聽,難道任由她一天天的在門口守著?這天長日久的,讓街坊四鄰都知道了,然後讓鄰居們在咱們的背後指指點點,就好聽了?」

「別說了。」一直沒開口的柯振華,這會兒終於說話了,他看著妻子說道:「孩子們說的都有道理,就算我們再不喜歡康小姐,也不能意氣用事。我們必須要保持我們該有的風度與禮貌。」頓了一下,又說:「這樣吧,明天,我們和康小姐開誠布公的好好的談一談吧?」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第二天竟然放晴了。

雨過天晴,萬里無雲的天空,像是用水洗過的大玻璃,透亮透亮的。輕風一過,就連空氣里都飄著清新與舒爽。

康聿容眼下根本無心去理會老天爺給的這種美好,晴朗的天空,清晰的視線,只會讓她把阻隔她和柯木藍相見的大門看的更加的清楚,讓她更加的明白,矗立在她和柯木藍之間的阻力是怎樣的堅不可破。

大約十點鐘的時候,一個小丫頭就從門裡走出來,恭敬的說道:「康小姐,我們老爺請您進去。」

康聿容一愣,整個人都僵在了那兒,一點都不相信小丫頭說的話。

小丫頭見康聿容一動不動,又說了一句:「康小姐,請吧。」

康聿容這才回過神來,是真的,原來是真的,不是自己的幻覺。

隨著小丫頭,康聿容走進了柯家的客廳。

客廳里有柯振華夫婦,有柯家姐妹,唯獨少了她最想見的柯木藍。

看來柯家人的這次「接見」,並不像自己預想的那麼美好,大有三堂會審的架勢。

這是她第二次進來,相比第一次的小心翼翼,這次她心裡還多了份膽怯。不過,她把這份膽怯掩飾的很好,沒有把「未賭先輸」的怯懦展露到柯家人的眼裡。

柯振華坐在沙發里,燃著煙斗,見康聿容進來,默默地打量她。

她小小的臉龐沒有第一次來時的光彩,秀眉上染著濃郁的哀愁,眼睛下面也有著明顯的黑眼圈,嘴唇和面頰都被一層蒼白掩蓋著,整個人看上去都是一片灰色。和她身上的這件粉色的旗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康聿容現在的模樣柯振華很熟悉,因為兒子柯木藍眼下也是這種憔悴頹敗的德行。

柯振華抽了口煙,指著旁邊的沙發,說道:「康小姐,坐吧。」

康聿容道了聲謝,坐了下去,端正的靠在發上里,對四周的一切都視而不見,只是靜靜地正視著隨時「提審」自己的柯振華。

柯振華就坐在她的對面,沒有立即開口,直到把煙抽完,把煙灰磕出來,做完這一切,才緩緩開口。

他說:「康小姐,今天把你請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和你真心誠意的談一談。你來的那麼早,我想你一定還沒有吃早餐吧?我不希望你在飢餓狀態下河我談話,那樣會影響你的思維與判斷。我讓人給你準備了一份早餐,等你用過早餐,我們再好好談。」

柯振華說的沒錯,康聿容確實沒用早餐。自從柯木藍禁足,她被拒之門外之後,她幾乎就沒怎麼吃過東西。

心裡裝著事,就什麼都吃不下了。事情得不到圓滿的解決,就是給她送來王母娘娘的蟠桃宴,她也沒那個胃口享用。

還有就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她不想「談判」還沒有開始,就已經敗在了對方的物質上。

所以,柯振華準備招手叫人送早餐的時候,她第一時間就阻止了:「謝謝柯伯父的好意,不過不用了。」

她淺淺一笑,說道:「我現在精神充沛,頭腦清晰,注意力也很集中。不管伯父與我討論什麼,我保證都會做出精準的判斷和決定。所以,柯伯父想和我說什麼,就請直言吧。」

柯振華微微一怔,他覺得康聿容這柔和的眼神,柔柔的語氣里隱隱的含著一股龐大的力量,這讓他感覺,今天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她都不會後退一步。

柯振華猜想的沒錯,來之前康聿容就做好了打算。

今天是,遇神殺神,遇鬼殺鬼,不管你是三堂會審,還是五堂問案,都不可能打消掉她和柯木藍在一起的決心。

除非……沒有除非……現在不想除非。

柯振華沉了口氣,他想,他不能被一個小丫頭堅定的神態所擊倒。他必須要拯救兒子的顏面,維護柯家的聲望。,

片刻,他沉穩的開了口:「既然這樣,康小姐,我們也就省掉廢話,開門見山的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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