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聿簡把煙頭摁在煙灰缸里,沉重的沉了口氣,看著康聿容說道:「清兒病了,高燒不退,已經一禮拜多了,我來的時候,還昏昏迷迷滿嘴胡話。」

康聿容心口處一揪,心臟瞬間就提到了喉嚨口:「好好地清兒怎麼會生病呢?」

「你是清兒的娘,清兒生病了,你卻問我生病的原因,你也問的出口?」一想到清兒可憐的小模樣,康聿簡就火冒三丈,說出來的話也就不怎麼好聽了:「為了一個男人,名不正言不順的大老遠跑來給人當牛做馬任人欺凌也就算了,可這麼長時間了,也不給家裡一點消息,你可以不顧及母親,可以不顧及我們這幾個兄長,可你不能連清兒也不顧及一下呀?有你這麼當娘的嗎?」

康聿容淚如雨下,這一個多月,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柯木藍的身上,幾乎是把家裡的一切都拋擲到了九霄雲外。

四哥罵的對,她這個娘當得實在是不夠格。

康聿簡瞥了一下妹妹淚流滿面的臉,知道自己剛才的話說的不夠好聽,可心裡的火實在壓不住,想到清兒對他說的那些話,稍稍壓下去的怒氣忍不住又竄了出來:「你是清兒的親娘,清兒是個多麼敏感的孩子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清兒生病前幾日曾問過我。

清兒問我,四舅,我娘是不是已經和柯叔叔結婚了?他們結了婚是不是也就不再要我了?就像我爹,娶了媽媽後就不怎麼回來看我了。四舅,我是不是是個壞孩子?我聽學校里的同學說過,爹娘都不喜歡壞孩子。

我不想變成爹娘不喜歡的壞孩子,我一直都在聽他們的話。爹不許我惹媽媽生氣,所以媽媽就是把我的臉扭紅了,我也不說;我見娘和柯叔叔在一起很開心,我就事事聽柯叔叔的。

我以為柯叔叔是喜歡我的,可是……

四舅,我怎樣做才能變成好孩子?我怎樣做,娘和柯叔叔才會像你和四舅媽喜歡小風和小華那樣喜歡我呢?」小風和小華是康聿簡的一雙兒女。

說到這兒,康聿簡眼裡的冷意又重了幾分,咬著牙說:「聿容你知道嗎?聽了這些話,現在我都恨不得給你幾個大耳光。」

康聿容哭的泣不成聲,打吧打吧,四哥別說你了,我都忍不住給自己幾巴掌了。

她知道,因為自己和章盛呈的事兒,清兒好長時間都很自卑沒有安全感,在他們面前,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有時候甚至是在極度的討好。

由於這幾年她一直都陪在清兒的身邊,再加上柯木藍對清兒也不錯,清兒才慢慢好轉起來。

剛剛有所好轉,自己又鬧了這麼一出,清兒不多想才怪呢。清兒清兒,是娘不對,是娘忽略了你。

「你知道嗎?」看妹妹哭的實在傷心,心裡的火就算沒消,語氣也不由的緩和下來,康聿簡嘆了一氣,說:「你一天不出現,清兒的沉鬱就重於一天。生病的當天夜裡,都已經十二點多了,還下著大雨,清兒突然從房間裡跑出來,說是你要回來了,他要去門口接你,我們怎麼攔都攔不住。他在大門口從十二點一直等到早晨六點,最後實在支撐不住昏倒過去,然後就開始發高燒。這幾天清兒一直處在昏迷狀態,嘴裡嘟嘟囔囔就一句話,娘,清兒聽話,別不要清兒。」

康聿容再也按捺不住,痛哭起來。

康聿簡的眼眶也熱了起來,眼角里溢出了亮晶晶的東西。妹妹的哭泣讓他煩躁,可他沒勸也沒安慰,抽著煙默默地吞雲吐霧。

哭了得有半個多小時,康聿容的嗚咽聲才漸漸小了下來。

噴出一口煙,康聿簡悶悶地嘆息,又說:「老實說,我也不是傻子,也分得清好歹。這幾年柯木藍死心塌地的守在你身邊,無微不至的照顧你,我也確實感動。

你跟著章盛呈的時候,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離開他能碰上一個實心實意對你好的男人,哥從心裡也真是為你高興。

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柯木藍都比章盛呈強太多。我也清楚,真要錯過了柯木藍,你這輩子未必還會再遇上對你,對清兒這麼好的男人。

正因為這樣,你說你要過來守著他,伺候他,我也就沒阻攔。

可是聿容,你也是經歷過婚姻的人,你也很清楚,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兒,婚姻的背後還隱含著兩個家庭的人際關係和種種瑣事。

柯木藍對你再好,我想也不會因為你而和父母斷絕關係。如果柯家人不是誠心誠意的認可你,即便你們結了婚,你的日子也不會舒心的。

聿容,做人不能太卑微。

他們如此的排斥你,你卻還上趕子的過來伺候柯木藍。你這麼做,只會讓他們更加的輕視你。

柯家別的人我不好說,但柯太太我敢肯定,她就是這樣的人。你伺候了她兒子這麼長時間了,那怕她心裡對你有了五分的認可,今天也就不會不問緣由對你直接質問了。

這世間的事兒,不是說你付出一分努力,就一定會得到別人對你一分的感激。」

頓了頓,見妹妹不說話,康聿簡繼續說:「我說這些,並不是在否認柯木藍這個人,也不是要你和他立馬一刀兩斷。我只是想告訴你,做人雖然不能太高調,但也不能一味的把自己低到塵埃里。你一味的伏低做小,只會增長被人輕視你的資本,知道嗎?」

康聿容含著淚,點點頭。

「既然這樣,那你怎麼著?」康聿簡問。

「清兒都病成那樣了,我肯定是要回去的。」康聿容說道。

康聿簡點點頭,說道:「那好,明早和柯家人打聲招呼,咱們就走。」

當天夜裡,康聿容沒回自己的旅店,康聿簡又開了一間房,兄妹倆用過晚飯,就各自歇息了。

一晚上康聿容都沒睡好,夢裡,不是清兒燒的神志不清,變得瘋瘋傻傻。

就是用一對怨恨的眼神瞪著她,冷冷的指責:娘,你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離開我?你再也不是我娘了,我再也不要你了,我要去找我爹,找我爹去。

「清兒!」康聿容大叫著驚醒起來。

她坐在床上,一手按著胸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昨天四哥說的話,在她心裡聚成了一個疙瘩,越想越愧疚,越想越覺得對不起清兒,她幾乎是哭了整整一晚。

夢裡清兒怨懟的眼神太清晰了,現在想起清兒夢裡喊得那句「我要去找我爹,找我爹去」心裡還慌亂不已。

找他爹去,他爹已經……

這麼想著,康聿容的冷汗是一身一身的往外冒。

天剛蒙蒙亮,可康聿容再也待不下去了,洗漱一番換了衣服,就出門找四哥康聿簡了。

康聿容沒有和柯木藍去告別,而是直接踏上了回北京的火車。

她知道這麼做很不對,有可能還會引起柯木藍的誤會,可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已經虧欠清兒的太多了,如果這次清兒真要有什麼好歹,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她愛柯木藍,她愛清兒。

只是當男女之愛與母愛相撞時,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她沒有辦法,因為她是一個母親,還是一個對兒子充滿了太多愧疚的母親。

失去了柯木藍她會心痛,可失去了清兒,她會發瘋的。所以,她別無他法,只能默默地對柯木藍說聲對不起。

醫院裡。

病房裡,不光柯家人都在,就連宋兆培也在。

宋兆培和柯振華是昨晚聽說柯木藍「醒」了,匆匆趕來的。

聽了事情的經過,宋兆培是無比的懊悔,怪自己自作聰明,好心辦了壞事。如果柯木藍按部就班的醒來,是不是就不會被康聿簡抓個現行,事情也就不會搞到如此地步了?

後悔啊,真是後悔。可後悔有什麼用?世上又沒有後悔藥可買。

病房裡坐著六七個人,可一點聲音都沒有,一個個臉上全都布滿了憂鬱之色。

柯木藍雖然已經醒了,可心情極其的沉寂與低落。許醫生說,如果他的心情再不好轉起來,有可能會永遠的沉鬱下去。

怎麼好轉?

當然是見到康聿容就好轉了呀。可是,柯振華已經派人找去了,只是這都一夜了也沒個消息。

柯木藍躺在床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天花板。自從康聿容被康聿簡帶走後他就一直是這個姿勢,已經整整一夜了。

他神情的冷漠,卻無法掩蓋心靈的期盼,他無時無刻不在期盼著康聿容的出現。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心裡的期寄正被一股恐懼所吞噬。

每過去一秒,這種恐懼就放大一圈。

不知道過去過了多久,一陣敲門聲驚醒了所有的人。

這不輕不重的敲門聲,幾乎讓所有人都為之愉悅起來。柯木芝第一個跳起來,跑過去把門打開。

柯木藍更是從床上一躍而起,坐在那裡,死死的盯著門口。

只是看到走進來的人,讓所有人的興奮瞬間化為了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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