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醫院。

「你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不知道清兒……」

四嫂一看到風塵僕僕匆匆推門而進的康聿容,蹙著眉頭忍不住的喋喋不休。她倒不是因為照顧清兒抱怨,而是清兒一直不見好轉著急。

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被丈夫的眼神給止住了。

康聿容仿佛是沒聽到四嫂的責備,直衝到病床前,跌坐在床前的椅子上。

清兒躺在病床上,小小的身軀瘦削的仿佛成了一根火柴棍,一張小臉尤其的慘白,連嘴唇都沒了一點血色。小小的人兒,原本是多麼活潑生動,如今在他的身上哪還看出一點生機的痕跡。

清兒的模樣讓康聿容大大的震驚,而又大大的心疼。她一下就捉住清兒的小手,緊緊地握住,熱烈的、悲切的喊:「清兒,清兒,娘回來了,你睜開眼看看娘好不好?」淚不知不覺的流下來。

或許是聽到了渴盼的聲音,死屍一般的清兒動了動,沒有睜眼,嘴巴卻張張合合呢噥低語:「娘……娘……別走,別走……清兒聽話……清兒乖。」

聽了這話,康聿容的眼淚流得更猛了。她伸手摸著清兒憔悴的小臉,抽噎著:「娘不走,娘再也不走了,一直都守著清兒。」

大概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和溫度,這次清兒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當目光觸到康聿容的臉上時,他的唇邊竟浮起一個虛弱的笑意:「娘?我看見娘了,我又在夢裡看見娘了。」

「不是做夢,清兒不是做夢,娘真的回來了。」怕清兒不信,康聿容捧住清兒的臉,狠狠地親了好幾下。

清兒陡然有了真實感了,看著康聿容,他那毫無生氣的眼睛裡放射出了一縷光彩,一串串亮晶晶的淚珠不住的滾出來,又哭又笑又激動:「真的是娘,真的是娘……」

清兒喊叫了幾聲,突然昏了過去。

康聿容徹底嚇壞了,康聿簡趕緊叫來了醫生。

醫生檢查過後,對康聿簡說道:「沒什麼大礙。就是身體本就太過虛弱,再加上剛才情緒過於激動,精神和體力不支才會昏迷。放心吧,很快就會醒的。」

康聿簡點點頭:「好,知道了。」

醫生繞過去往外走,突然止步,回身看著康聿容問:「請問你和患者是什麼關係?」

「我是他的母親。」康聿容如實說。

醫生的臉上閃過一抹瞭然之色,看著康聿容猶豫了三兩秒,最終還是說出了心裡的話:「病人一直都被一股恐慌籠罩著,我不知道病人在害怕什麼,但我知道由於這股恐慌太過強大,致使病人潛意識的排斥清醒。否則,病人也不會僅僅因為風寒而至今昏迷不醒。生病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生病時得不到應有的關愛。」醫生說完就徑直離開了。

醫生不知道清兒害怕什麼,康聿容卻知道的清清楚楚。一想到醫生的話,她心裡的自責就更甚了。

清兒始終昏昏沉沉,直到兩天後才真正的清醒過來。

這兩天康聿容沒合一下眼,寸步不離的守在清兒的床前,盡心盡力的照顧著。

現在,病房裡靜悄悄的,倦意就慢慢的掩了上來,康聿容靠在椅子裡,闔上眸子,進入了一種朦朧而又恍惚的狀態中。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康聿容被一聲輕輕的呼喚聲驚醒。她的眼睛陡然睜開,目光稍稍一轉,真正對上清兒那對輕靈的大眼睛。

她撲到床邊,急切的問:「清兒,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嗎?你能認出我是誰嗎?」

清兒笑了笑,似乎是在笑母親的胡話,軟軟說道:「你是清兒的娘啊,清兒又不是笨蛋,怎麼會不認識自己的娘呢?」

康聿容捧著清兒的臉,激動不已:「太好了,感謝老天,我的清兒終於醒了,嚇死我了,真是嚇死我了。」

清兒沒有掙扎,任憑康聿容捧著自己的小臉摸來摸去。

半晌,康聿容才想起來,問:「清兒,你剛醒,有沒有那不舒服?」

「還好。」

「那也得請醫生看看才行,你等著,娘去叫醫生去。」

醫生給清兒做了個全面檢查,最後笑說:「這次是真的沒事了,再觀察兩天,我想就可以出院了。」

康聿容懸懸的一顆心,到了這時才真正的放了下來。

清兒出院的時候,康聿容讓四哥的司機直接送回了自己的小院。

進門後,康聿容把東西放到茶几上,對清兒說:「雖然出了院,但醫生說了,你身體依然比較虛弱,還需要休養幾天才行。娘現在去做晚飯,你乖乖的去床上休息,飯好了娘喊你,知道了嗎?」

「知道。」清兒乖巧的回答,只是接下來又問了一句:「娘,柯叔叔為什麼沒跟您一起回來?我都想柯叔叔了。」

欲要轉身的康聿容臉色一怔,整個人都僵在了那兒。

這兩天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清兒的身上,不是刻意的去遺忘,只是沒有餘力去想。

現在被清兒驟然問起,想想當時醫院的情形……柯木藍還能回來嗎?

好半天康聿容才緩過神兒來,蹲下身子,摸著清兒的小腦袋說:「柯叔叔有很重要的事要忙,一時半會兒恐怕是回不來了。但娘知道,清兒是個懂事的孩子,柯叔叔在或不在清兒都會聽話,是不是?」

「是。」清兒答道。

「那好,清兒現在就乖乖回房休息。」

「嗯。」清兒點點頭,然後回了房。

康聿容看著清兒離開的方向,又愣登了一會兒,嘆了口氣,然後去了廚房。

清兒又在家呆了三五天,身體徹底的康復了,康聿容才讓他回學校。清兒上學了,康聿容在家呆著無聊,也就又回到洋裝店工作了。

這天黃昏,康聿容像往常一樣,和梁愈他們告了別,走出洋裝店向清兒學校的方向漫步而去。

洋裝店離清兒的學校不近,步行將近要一個小時。可康聿容就願意踏著落日,緩步而行。

在路上,慢慢的踱著步子,沐浴在黃昏的光芒里,看著彩霞滿天,成為她一天中最盼望的時光,因為她可以利用這段時光,想很多的事情。

想什麼呢?

想與柯木藍在輪船上的相遇;想與柯木藍在英國和北京時,或喜或憂的時光……

想在杭州柯家人對她的刁難;想病房裡柯母對她的苛責……

想今年與往年的人事滄桑,多少變化;想人生如夢,往事如煙,過去的已成追憶,未來的是否能握住抓牢?

未來?

柯木藍,如果沒有你,我還有未來可言嗎?

經歷了我的不告而別,柯木藍,我還能將你握住抓牢嗎?

自己不告而別,這事兒做的確實不地道。柯木藍肯定會傷心難過,說不定還會引起無法彌補的誤會。

明知道這事兒不可為,她卻還是做了。

為什麼?

當時除了牽掛清兒的病情外,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不敢與柯木藍告別。

柯家人對她離婚的身份已經嫌棄到骨子裡了,如果再當著他們的面提起清兒……到那時她想,她和柯木藍之間或許真的是一點可能都沒有了。

她想給自己留點希望,哪怕這希望虛無縹緲,遙不可及。

黃昏中,康聿容慢慢的踱著步子,眼神迷迷濛蒙,神情若有所思,整個人都像是沉浸在一個古老的,遙遠的世界裡。

忽然間,一輛黑色汽車停在了康聿容的面前,從車上下來一個穿著灰色粗布衣褲的精壯男人。

男人看著粗獷,說話倒是彬彬有禮:「康小姐,我們董事長請您去一趟。」

康聿容一愣,有點莫名其妙:「你們董事長是?」

「蕭彬蕭董事長。」

康聿容瞬間明白過來,沒錯,去杭州之前蕭彬說了,不管她去多長時間他都等她,只希望她回來後,第一時間給他回復。

蕭彬還說了,她不去找他,他也會派人來找她的。

老實說,在杭州待了那麼久,回來後又忙著照顧清兒,康聿容早把她和蕭彬的約定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會兒這男人不提「蕭董事長」這幾個字,她根本就想不起這個人來。

康聿容說:「我知道蕭董事長找我什麼事兒,你直接告訴他,我不願意就可以了。」

男人說:「這我做不了主,您還是親自跟我們董事長說吧。」

想想也是,這是她和蕭彬之間的約定,願意不願意的,都應該她親自答覆才對。

於是康聿容也不為難對方,說道:「今天太晚,我還要接孩子,你回去跟蕭董事長說,我明天上午十點準時去銀行見他。」

男人有些為難。

「你放心,只要你把我的話複述給你們董事長,他一定不會責怪你的。」

男人看著康聿容,思量著她的話,來的時候董事長倒也是再三叮囑必須要對康小姐客氣有禮。

既然董事長如此重視這個康小姐,那她的話應該也是可信的。

所以,男人猶豫片刻,說道:「既然康小姐這麼說,我也只好從命了。」說完,坐上車子疾馳而去。

康聿容自然是言而有信,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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