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彬邀請自己加入交行這事兒,康聿容對四哥康聿簡說過。

聽了之後,四哥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但從字裡行間里,康聿容還是能琢磨出四哥內心是反對的。

四哥當時是這麼說的:「作為一個商人,即便他富可敵國,可他的社會地位仍舊不高。

現在是民國了,雖然一些老思想老規矩正在被人們一點一點更替和淹沒,但是從上千年遺留下來的老傳統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剔除乾淨的。就目前來說,商人依然比不上為官的更讓人高看和追捧。

這麼說吧,你作為『鬱金裳時裝公司』的總經理,你在這北京城裡或許有著不低的知名度,但在大部分人眼裡,你依然只不過是個滿身銅臭的小商人。

這個蕭彬地位不低,在北京的影響力也很大,他既然親自對你發出邀請,想必私下裡已經對你做過詳細的調查。

撇開別的不說,單說你和我的關係,他必然已經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他邀請你加入交行,想來應該不會讓你從底層做起。

你應該知道,眼下比較有實力的銀行有中央銀行、中國銀行、農民銀行和交通銀行。這四大銀行都是由政/府開辦,與官場上有著緊密的關聯。

如今,交行算是所有銀行的領軍者,如果你是交行的中層或高層領導,這無疑於大大抬高了你的社會地位。

如果你是個對事業有野心的人,那這個機會還真算的是千載難逢。

只是,萬事有利也有弊。

商場裡,避免不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但是,商人最注重的還是利,只要你捨得出錢,所有的事兒就都不叫事兒了。

可官場不同。

官場上混的人,除了利之外更看重的是權。

為了利,這些人可以動心思耍手段;為了權,這些人更是使陰謀下黑手,拼個你死我活。

不論是商場還是官場,都不單純,可官場更複雜更陰暗。

你雖然能吃苦能受累,有恆心有耐力,更有一股不服輸的韌勁,可這些依然不足讓你矗立於官場,因為你不夠圓滑不夠奸詐不夠狠毒。

所以聿容,交行不適合你。」

康聿容覺得,在這世上,沒有誰能比得過四哥和柯木藍熟知自己。在他們面前,她就是個透明人,他們看她,比她這個本人看自己,還要清楚還要通透。

康聿容想的沒有四哥那麼深奧,她的想法很簡單。

蕭彬這個人雖然給了她一個很好的第一印象,可不管怎麼說,她對他都是極度陌生的。

對於陌生的人她有著天生的膽怯與警惕,這樣一來,她又怎麼可能跟著他走進交行這個既陌生又複雜的環境呢?

這也是她一開始就拒絕的原因。

心裡是這麼想的,可回答蕭彬的時候,她還是很委婉的說道:「我沒有接觸過銀行方面的業務,這裡的工作我做不來。」

這樣的回答,蕭彬顯然不信,他直言說道:「你這是推託之言。據我所知,你以前也沒有開過公司,可你還不是把公司開的是蒸蒸日上?」

「這不同。」康聿容說道。

蕭彬立即問道:「有什麼不同?」

康聿容想,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對你無法百分百的信賴。

自己是什麼樣的人,自己還是知道的。她不是個聰明人,屬於笨笨的那種,接觸一個新事物新起點她心裡都是膽怯的。

就拿開公司來說,雖然柯木藍和四哥他們給了她莫大的支持和鼓勵,讓她勇敢的邁開第一步。但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有章儀之的存在。

她對商場上的事兒一無所知,如果沒有章儀之早期的帶入,和後來的提點和指導,憑她一己之力,未必能把公司做的火紅。

老話說,頭等人看看就會;二等人學學就會;三等人打死也不會。

說是頭等人她還不夠格兒,但也還不至於屬於三等人那種。

正兒八經的說,她是二等人。走進一個新領域的時候,她需要一個師傅來教教她。

學英語的時候,有柯木藍這個老師帶著;開公司的時候,有章儀之這個師傅帶著。雖然一路走的是艱難而又辛苦,可有他們領著她心裡有底。

她心裡為什麼有底?她為什麼能讓他們帶領著?

當然是因為,不管是柯木藍還是章儀之,都是她熟悉的,讓她極為信賴的人。

而蕭彬?不是。

交行這個陌生的環境,在入門的時候,如果沒有人手把手的教她,她真的沒有勇氣嘗試。

在這裡,她最熟悉的算是蕭彬了。可以她和蕭彬的熟識度,還不足以讓她依靠和信賴。

康聿容再傻,這會兒也不能實話實說,她淡淡一笑,說道:「我以前雖然沒有開過公司,但我開過服裝店,服裝公司和服裝店總是有關聯的是不是?」

這答案還是讓蕭彬無法信服,不過他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順著康聿容的話,說道:「說的也是。」

他定定的看著康聿容,這丫頭看著綿綿軟軟一副好說話的樣兒,其實是個倔脾氣。

有些話既然她打定主意不願意說,你還是別逼問的好。否則,真把她逼急了,很有可能會尥蹶子走人,那他真就得不償失了。

如今當上這個總經理她是迫不得已,可這也恰恰說明,他做的這個決定是正確的,是連老天爺都認可的。

她心裡本來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拒絕了,可偏偏事趕事,把她趕上了這個位子。

所以說,小丫頭啊,總經理這個位子非你莫屬,你就算想逃也逃不掉。

你現在心不甘情不願是不是?不要緊,咱們慢慢來。

頓了一下,蕭彬又說:「雖然這個結果咱們都沒料到,可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你的身份也已經當眾宣布了,不管怎樣,你都要先幫我頂幾天班,等接替你的人一到,你是走是留我絕不勉強。」

「您放心,我既然答應了您,就一定會做到的。」康聿容說的信誓旦旦。

「好。」蕭彬嘴角一翹,露出一抹老狐狸般的笑意。

不管怎麼說,今天在辦公室里發生的事兒還是挺驚心動魄的,康聿容能鎮定自若的堅持下來實屬不易,為了緩衝一下她緊繃的情緒,蕭彬好心說道:「想必你也累了,今天就到這吧。你回去準備一下,從明天開始正式上班。」

「好。」康聿容站起來,微笑點頭,走出了房間。

走出交行大門,康聿容長長的鬆了口氣。唉,這個上午過得,還真夠刺激的。

往前走了幾步,康聿容突然想到什麼,轉身對身後的保鏢甲說道:「快讓我看看你的胳膊。」

保鏢甲沒動,不以為意的說道:「康小姐沒事兒,我一個粗人皮糙肉厚的燙那麼幾下不會有事的。」

這時,梁愈說話了:「你還是讓康小姐看看吧,不管怎樣,你是因為康小姐才那麼做的,你不讓康小姐看看,她不放心。」

康聿容點點頭,還是梁愈這個小屁孩了解她。

既然還都說到這份上了,保鏢甲也不好再堅持。他把袖子挽上去,把胳膊伸到了康聿容的面前。

燙傷的部位面積不大,有兩三個大拇指指甲那麼大,表面已經燙爛,露出了血淋淋的紅肉。

康聿容不忍直視,一邊幫著往下放袖子,一邊說道:「走咱們去醫院。」

「不用了康小姐,就這小傷,哪用得著去醫院啊。」保鏢甲說道。

見康聿容堅持,保鏢乙開口了:「這樣吧康小姐,這點傷也用不著勞師動眾的,我和他去趟醫院,這也中午了您就先回去吧。」

康聿容不放心的說了句:「那你一定要和他上醫院啊?我會讓梁愈去家裡看他的。」

「知道了,康小姐。」保鏢乙笑著說。

兩人走遠了,梁愈問:「康小姐打算在這裡上班了?」

康聿容笑說:「你那麼聰明,難道還沒看出剛才那是做戲啊?」她回頭看了看交行的大門,說道:「這裡不適合我,等蕭董事長的人一到,我就會立馬離開。」

「你覺得是在做戲,我看那個蕭董事長未必是在做戲。等真到你想走的時候,我看他未必會放你走。」梁愈說。

康聿容笑意更深了,她說:「他真不放我走,那我就繼續做唄。這個總經理的位置挺高的,我當下去也不吃虧啊。說不定我在這個位置上還能大展宏圖,光芒四射呢。」

康聿容說這話的時候嘻嘻哈哈的,根本就沒走心,在她心裡這根本就是一句玩笑話。

只是世事無常,康聿容並不知道,她的這句玩笑話會在幾年後一語成讖。

就像她不知道,雖然她不願意觸及金融圈,可在她決定闖進辦公室里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她這輩子與金融圈脫不了關係了。

當然了,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走到一個岔路口,康聿容與梁愈分道揚鑣,一個回了洋裝店,一個去了四哥康聿簡家。

雖然自己沒當真,可晚上吃飯的時候,康聿容還是把這事說給了四哥聽。

康聿簡聞言,不由得蹙緊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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