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片海域,胡翠兒顯然極是了解。

嬴魚帶著他們飛入一片珊瑚林中,潛藏許久,才在一座珊瑚礁旁浮出水面。

劉桑將那男子放在礁石上,準備替他包紮傷口。

胡翠兒道:「桑公子,我們真的要救他麼?」

劉桑道:「怎麼說?」

胡翠兒道:「我們既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壞人,現在救了他,誰知他醒過來後會不會殺了我們?就算他不殺我們,我們又能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好處?若是沒有好處,我們何必做得這麼辛苦?」

劉桑直搖頭:「你們狐族做事情,都是要講好處的麼?」

胡翠兒眨著水靈靈的眼睛:「沒有好處的事還做,那不是傻子麼?」

劉桑道:「好吧,但我們可以反過來想,這個人身手如此了得,在江湖上必是有名之輩,我們與這個人無怨無仇,只有救命之恩,將他救活,他想來不至於害我們,若是有心報恩,我們還可以得到更多。這就像是賭博一般,而贏得好處的機率更大一些,是不?」

胡翠兒盯著這個人看個不停,忽地嫣然一笑:「桑公子,我們救他吧。」

劉桑訝道:「剛才你不是還說不要救?」

胡翠兒眯眯笑:「我只是猜到這個人是誰了。和洲外海,踏浪而行,天底下對得上號的人可是不多。再仔細一想,就算這人以怨報德,有桑公子在這兒,我們難道還用怕他?霸王鬼、無面鬼、『蒼龍』段我我、血獄門兩大花主之一的襲玉瓊花,可都是死在桑公子手中的。」

劉桑一僵:「段我我和襲玉瓊花的事……你怎麼知道?」

胡翠兒捧著臉搖動身子:「人家可是一直都在關注桑公子你的事兒,哪像你,這般的沒良心。」

劉桑汗了一下,懶得再理她。

他原本也就打算救人,也沒有問她這人是誰,開始進行救助,而胡翠兒也取出幾粒丹石,給這人喂了下去。

這人本是傷得極重,幸好他自身功力深厚,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終於驚醒過來,一躍而起,直至看到周圍並無危險,再盯著劉桑和胡翠兒,略一沉吟:「兩位是……」

劉桑微笑:「昨晚我姐弟二人在海上遊玩,見到閣下身受重傷,於是救到這裡。」

「誰說是姐弟了?」胡翠兒捂著臉兒,「昨晚我們兩人在海上偷情,閣下無端端跑來侵擾,好沒禮貌。」

劉桑汗了一下。

我說,翠兒姑奶奶……你別再作怪好不好?

那人長嘆一聲,道:「多謝!」

劉桑道:「舉手之勞,客氣,客氣。」

胡翠兒道:「雖說是舉手之勞,但人家說救命之恩大於天,趙島主拿什麼報答我們?」

「喂,」劉桑小聲問,「你會不會太直接了?」

胡翠兒眯眯笑:「奴家本就是直接的人。」

那人目光一閃:「姑娘認得我?」胡翠兒嬌笑道:「稱雄祖海的『海霸』趙兀庚趙島主,奴家雖不認得,卻早有聽聞。」

「海霸」趙兀庚道:「姑娘是……」

胡翠兒道:「小女子胡翠兒,這是奴家的情郎桑公子。」

劉桑黑著臉:「不是情郎。」

胡翠兒道:「那就是姦夫。」

劉桑沒好氣的道:「我要是姦夫,你豈不成了淫婦?」

胡翠兒又開始搖來搖去:「桑公子,你好壞喲,居然說你跟人家是姦夫淫婦,就算真的是……你也別說出來嘛,被人家聽了去,多不好意思。」

劉桑……敗!

「海霸」趙兀庚顯然也汗了一下,卻又將胡翠兒略一打量:「姑娘來自狐族?難怪難怪!人家都說狐女多情,果然如此。」

劉桑小心地問:「他們有沒說,狐女厚臉皮?」

胡翠兒捶他。

「不過奴家卻是好奇,」胡翠兒瞅著趙兀庚,「趙島主名震外海,此處離祖海雖然隔著流沙河,路程其實也算不上太遠,乃是趙島主稱雄之處,趙島主為何卻淪落至此?」

趙兀庚看著遠處,雙拳緊握,卻不答話。

劉桑不管怎麼說都是一個「現代人」,不喜歡探人隱私,於是岔開話題:「我們還是想辦法離開這裡吧,這裡是海上,連清水都沒有。」

胡翠兒道:「但是我的嬴魚,只可以騎兩個人,這裡又沒有船隻。」

劉桑心知趙兀庚重傷未愈,就算痊癒,他那踏浪而行的本事也不可能持久,無法脫出這茫茫大海,正自猶豫。

胡翠兒流波一轉,道:「這裡與鮫宮不遠,奴家與鮫宮裡的人魚頗有些交情,不如讓我再去借只嬴魚,趙島主且等在這裡,我們很快就回來。」

趙兀庚嘆道:「既已承受大恩,此刻便不再言謝。」

當下,趙兀庚留在這裡,胡翠兒與劉桑再次乘上嬴魚,往深海游去。

***

雖然是在海底,對於尋常人來說,方向難辯,更別說穿過橫貫大海的流沙河,但胡翠兒所騎的這隻嬴魚原本就是從鮫宮借來,老魚識途,竟帶著她和劉桑找到一條路,穿過流沙河底。

看著這充滿靈性的大魚、詭魅美麗的海底、連木板都可沉了的流沙河,劉桑只覺大千世界,果然是無奇不有。

遠處有一座水晶宮殿,隱隱散出珠光。

胡翠兒本要讓嬴魚載著他們過去,擁有四魂八魄的劉桑卻驀地生出危機感,從背後拉了一下她。

被他一提醒,胡翠兒也覺察到有不對勁的地方,繞著鮫宮,悄悄藏在暗處。

血,很多很多的血。

鮫宮內,竟有許多乖龍飛來飛去,到處飄著人魚的屍體,還有許多人魚被這些乘龍包圍著。

此外,竟還有許多怪異的人類,將這些魚人套上枷鎖,令乘龍拉著它們,不知被拉往什麼地方。

胡翠兒低聲道:「這幾日保護鮫宮的結界被人用咒法在暗中破壞,他們也正是為此,前往凝雲城去請紫鳳的後人,想要重建結界,現在看來,召舞妹子還是沒能趕上。」

劉桑卻是一驚:「召舞在哪裡?」

胡翠兒搖了搖頭,亦是憂慮。

劉桑從遠處看著那些怪人,那些乖龍本是一個比一個兇殘,但那些怪人對它們又鞭又打,而它們卻不敢反抗。他低聲道:「這些是什麼人?」

胡翠兒也盯了好一會兒,見內中有六人相貌醜陋,還能召出許多黑影,心中忽地想起六人,低呼道:「難道會是六異凶魔?」

劉桑小聲道:「六異凶魔?」

「異鬼門六異凶魔,」胡翠兒動容道,「天殘七鬼中的怨鬼就是來自異鬼門,異鬼門一向只在楚洲一帶為非作歹,這六異凶魔乃是異鬼門門主魑魅朱座下的六大高手,也不知怎會跑到這裡來。況且,以前只聽說異鬼門有通魔御鬼的本事,倒不曾聽說他們還會馴養乖龍。」

劉桑道:「這些乖龍又是什麼東西?」

胡翠兒道:「乖龍乃是最低等的龍族,龍族被始皇帝滅掉後,有一些乖龍四散逃走,存留下來。它們雖然算是龍族,其實也沒有多少人真的把它們當龍看,在龍族之中,地位和畜類差不多。雖然如此,它們卻也像龍族一樣,天生神通,兇惡異常,絕不好惹。」

又道:「這六異凶魔,分別是天魔洪、地魔駭、驚魔閃、淫魔杜、金魔沉、血魔嬌,其中任何一人,都有天殘七鬼中白髮鬼、無面鬼那般的本事,在和洲雖然知道的人不多,在楚洲卻是無人不曉,其惡名能止嬰兒夜啼,要是被他們發現我們,那就糟了,我們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劉桑道:「其實被他們發現,也不見得有多糟。」

胡翠兒抱怨道:「桑公子莫要開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劉桑抬起頭來,喃喃道,「因為我們好像……被更糟糕的東西發現了。」

上方有極大陰影壓來,胡翠兒抬頭一看,立時看到一巨大水獸,雖然是水獸,卻又長得跟蒼鷹一般,發出嬰兒般怪異的叫聲。胡翠兒失聲道:「蠱雕?」

劉桑立時反應過來……原來這就是《山海經》里所說的蠱雕?

水中有獸,名曰蠱雕,其狀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嬰兒之聲,是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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