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我在血城裡,也打聽了許多消息,有備無患嘛」,劉桑道,「血城現在面臨的最大敵人,乃是其周邊的傷、杜兩城。傷城城主喚作沉聘,號稱『亂世炎蛇」杜城城主度元龍象,號稱『魔肚吞天」這兩個人都是『東聖,尤幽虛的弟子,尤幽虛乃是八大洲上七位大宗師之一,又為扶桑教教主,其座下十二弟子,自稱十二聖,外人都稱其十二魔。沉聘與度元龍象對血城早已虎視眈眈,大約是打聽到血王女兒被人劫走、無心理政,於是連夜趕來,攻打血城。」

胡翠兒眯眯笑地看著他:「但聽說,前天夜裡血王的女兒就已被找回,桑公子,你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劉桑呵呵地笑:「我怎麼會知道?」

「桑公子你壞死了」,胡翠兒往他身上擠,「連奴家都不信任。」

劉桑道:「彼此彼此。」

胡翠兒氣道:「什麼叫彼此彼此?難道你覺得奴家有事瞞著公子?」

劉桑道:「難道沒有?」

狐尾娘用那水靈靈的眼睛盯著他,忽地嫣然一笑:「桑公子果然好聰明。」

劉桑道:「好說好說。」又道:「這麼說我沒有猜錯,你之所以跟到這裡來,其實是為了……,始皇地宮?」

狐尾娘往他身上靠啊靠:「桑公子實在是太聰明了,不過奴家也不只是為了始皇地宮,其實也是為了桑公子。」

劉桑很想翻個白眼…,這母狐狸花樣既多,又喜歡捉弄人,誰知道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胡翠兒道:「不過桑公子你是怎麼猜到的?」

「很難猜麼?」劉桑沒好氣的道,「其實動動腦筋就知道了,出現在侯府,刺傷我岳父的那女刺客,指定了,要我娘子於五月初五、帶著暗月晶和雷劍登上三屍山。為什麼要選擇五月初五,不去管它暗月晶也不去管它,最大的疑問是,為什麼連雷劍也要帶著?人人都知道,我娘子用的是雪劍?」

他道:「天地五劍,其實是打開五座始皇地宮的鑰匙,這件事知道的人雖然不多,卻也不是無人知道。那女刺客讓我娘子帶雷劍而不帶雪劍,除了與始皇地宮有關我實在想不出其它原因。之所以只要雷劍,是因為雪劍在和洲青鸞山已經打開過一座地宮,五座地宮與五劍,應該是相配的,青鸞山的那座地宮已經被毀,雪劍已經沒用了。」

又道:「這件事,我能夠想到,我家娘子那般聰慧肯定也能想到上次在青鸞山的地宮裡,可是死傷慘重她自己都差點回不來,所以她不希望我和召舞跟著。而你,肯定也是早就想到了,所以才跟了過來在青鸞山時,你可也是進了地宮的。」

胡翠兒嘻嘻笑:「其實在那之前,我們便已查探出彭鋸山內有一座地宮,只是我們沒有想到夏姐姐也會被牽涉進來。三屍山就是彭鋸山的事,我們確實是在那之後才查出來的。」

劉桑道:「你們既然原本就在查彭鋸山,自然容易把三屍山往它靠,查出來也很正常。」

「但是有一件事」胡翠兒認認真真的看著他,「桑公子你弄錯了。」

劉桑皺眉:「哪件事弄錯了?」

「奴家才沒有瞞著桑公子,是桑公子你沒有問啊?你要是問了奴家,奴家就會告訴桑公子,奴家並不只為桑公子而來亦是為了始皇地宮而來。」狐尾娘嘻嘻地道。

劉桑翻個白眼…這個就是馬後炮了。

胡翠兒道:「桑公子可想知道,奴家為什麼要進入始皇地宮又要在裡頭找些什麼?奴家可以告訴……」

劉桑面無表情:「不想知道!」

胡翠兒氣道:「桑公子你一點都不關心人家」,」

劉桑躺在地上,撐著臉,敲著地……又不關我事。

劉桑想,也沒有不喜歡啦,這狐尾娘模樣好,性子也好,但或許是因為太喜歡捉弄人了,總有點真假難辨的感覺,弄不清她的心意到底是真是假,而且她太主動了點,他不是很喜歡這麼主動的姑娘家。

胡翠兒瞅著他:「桑公子,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劉桑道:「什麼地方?」

胡翠兒道:「銀丘。」

劉桑道:「銀丘?」

胡翠兒道:「是我們狐族在絕冀洲的聚集地啦,那裡有一個人,我想讓桑公子你見一見她。」

劉桑道:「一個人,還是一隻狐?」

胡翠兒道:「其實是一隻狐啦。」

劉桑道:「遠不遠?」

胡翠兒道:「大概要幾天的路程。」

劉桑打著呵欠:「沒空,我還要去找我家娘子。」把她推開,翻身而起。

往山下掠了一段,卻發現她沒有跟上,回過頭來,見她落寞地跪坐在那裡。火紅的衣裳,如紅藉一般綻放,夾靜的表情,卻像是無法再流動的死水,這樣寧靜的神情,在她的臉上從來不曾見過。

她又是在演戲嗎?劉桑掠子回去,低聲問:「翠兒姑娘,你怎麼了?」

胡翠兒神傷地扭過臉去,輕輕地道:「桑公子是不是覺得,人家是一個不正經的女子?」

劉桑輕咳一聲:「也、也沒有這樣覺的。」

胡翠兒道:「但是我們狐族的女孩子就是這個樣子的,對一個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奴家覺得桑公子好,所以就是想纏著桑公子。其實以前娘也告訴過我,如果喜歡的是人族的男子,那就不要太主動,因為人族喜歡女人正正經經的樣子。如果桑公子喜歡的是那樣子的女孩子,其實奴家也可以……。」

劉桑抬頭看天:「正正經經的翠兒姑茶」,…那是翠兒姑娘嗎?」

胡翠兒黯然道:「但是,桑公子好像不喜歡我,如果你不喜歡我,那,奴家被雷獸追殺的時候,你為什麼又要那樣子保護我?」

難道她真的是認真的?

劉桑嘆一口氣向她伸出手。狐尾娘錯愕地抬起頭來,看著他。

劉桑道:「不是要去銀丘見什麼人嗎?」

胡翠兒大喜,一下子就翻到他背上,緊緊地摟著他:「桑公子,你真好。」

這姑娘……算啦……。

背著她往山下走。

胡翠兒在他背上,卻又猶猶豫豫地道:「桑公子,你不會只是可憐我,才跟我去的?」

劉桑道:「不是。」

胡翠兒道:「可是,…」

劉桑雙手托著她的大腿笑道:「因為我突然也很想知道,你要我見的是什麼人,我還知道,你真的很想讓我看到她,又或者是讓她看到我。」不管這姑娘午多喜歡捉弄人,但在剛才那一刻,她真的是認真的。

「嗯」,胡翠兒幸福地摟著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低低地道,「就是想讓你見一見她。」靜了一靜又輕聲道:「對不起,桑公子,那個時候騙了你……」

劉桑微微一笑:「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

那個時候騙了你!

此時的劉桑已經意識到這才是他對胡翠兒最大的心結?

說句實話,這姑娘模樣俏麗,對他也好,但在內心深處,他對她並沒有多少感覺,而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欺騙過他。

那是在凝雲城的時候,當時,胡翠兒第一次見到他,騙他去學《合丹入藥法》,再將他誘出城去與她爺爺合夥嚇他。雖然最後她並沒有害他,但這種被欺騙的感覺依舊是劉桑心底的一根刺,他並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並不想因此責怪她,但也很難再毫無保留的相信她。

也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開始。」於是莓當胡翠兒接近他的時候,在潛意識裡,總是會懷疑她是不是又想要欺騙自己,而偏偏胡翠兒原本就是喜歡捉弄人的性子,雖然這種捉弄,很多時候,並不帶有什麼惡意。

劉桑算是好人嗎?

他覺得自己應該算?那個時候,胡翠兒的爺爺扮成妖魔,以胡翠兒的性命要脅他,明知道有可能是個騙局,但他就是無法看著其他女孩為他而死,就像昨天,他無法看著一個陌生的女孩倒在荒郊野外而不顧,說他「聖母」也好,太軟也好,反正他就是這樣的人。

但這不表示他可以無原則的好下去,在羽城的時候,他可以心狠手辣的將五大大石演的女兒石媛像臘肉一般掛在樑上,因為她勾結血獄門,想要害他和夏召舞,在凝雲城外,不管秦琴如何哀求,他也可以毫不動心地扼死她,因為她劫持小眉要挾他。

他願意做一個好人,但不想做一個傻瓜。

第一次被人欺騙是善良,再被同一個人欺騙,那就是蠢貨。胡翠兒騙過他,所以,不管她後面對他有多好,不管她又幫了他多少忙,在內心深處,那依舊是一根無形的刺,時時提醒著他,這個狐女各種胡鬧的背後,也許有著深不可測的心機。

直到現在,或許也是因為意識到了他心中的那根刺,又或許只是突然想到,胡翠兒的一句「對不起。」讓他對這狐女,真真正正的,有了更多的好感。

一過去的事,就讓宅過去。

烏語花香,和風旭日。

「喂」,劉桑叫道,「還不從我背上下來?」

「就背一下嘛」,充滿彈力的酥乳隔著衣裳緊貼著他的背,狐尾娘枕著他的肩頭,幸福地搖著尾巴,「就一下下……」,那天晚上,荒野某處……

「翠兒,你給我下來。」

「不下來,說不下來就不下來。」

「……」,劉桑嘆氣。

直到休息時,胡翠兒才從他背上滑了下來。白天明明還是風和日麗,晚上不知怎的,卻又狂風大作,看來絕冀洲果然是戾氣所附。

他們找到了一個山洞,在洞中升起篝火。

狐尾娘被火焰照得俏臉緋紅,與她鮮紅的衣裳襯在一起,仿佛是從火中竄出的妖精。

她就那般蹲在那兒,看劉桑在火架上烤著野味紅裙輕巧地散落在地,毛茸茸的火紅狐尾從裙後伸出。

考慮到這狐尾娘沒有穿褲褲的習慣,只要將裙腳掀開,就能看個精光,劉桑更覺心猿意馬。

紅色的對襟襦噥間,是一抹精緻的抹胸,飽滿的胸脯被束縛在裡頭,於火光的照耀下露出一截雪白的溝兒和小半截**。她盯著將熟未熟的烤肉,眼睛裡跳動著火焰,小小的舌頭在紅潤的雙唇間伸出,輕輕舔了一下,看來真的是餓壞了。

覺察到劉桑在看她,狐尾娘扭過頭來,與他對視著,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又繼續盯著烤肉。

與狐尾娘分著吃完烤肉休息了半夜,第二天正準備上路忽地,遠處傳來一聲大吼,把他們嚇了一跳。

一人一狐對望一眼,遁聲而去藏於一棵高高大大的樹上。

前方是一座石城,石城前有一極大的空地,不知多少百姓被驅趕而出,對著一座神像跪拜。

一個體型極大,也不知是人是怪的傢伙,披著白袍在台上跳來舞去,唱諾道:「扶桑大帝……,遺天書……,吟誦萬遍……升三天……千災萬難……,百病消……,氣正心清……,牟永延……」

百姓口中念念有詞台下又有許多白袍巫祝四處巡察,監視著他們。

神像之前,則是一柱高香,香氣繚繞,直上九霄。

狐尾娘低聲道:「是了今天是初夏。

劉桑問:「初夏尖怎的?」

狐尾娘道:「初夏乃是扶桑教祭神之日,但凡扶桑教的信徒都必須於這日清晨祭拜扶桑大帝。按扶桑教的教義,扶桑大帝為天地間的至高神,又為金烏之父,而扶桑教教主乃是扶桑大帝在人間界的管理者,受命於天,統御萬靈。」

劉桑驚訝地道:「這幾萬人都是扶桑教信徒?」

狐尾娘道:「由不得他們不信,扶桑教在絕冀洲勢力越來越大,其治下百姓若不信教,就會慘遭各種折磨。」又道:「公子可知道,五月初五對於扶桑教來說是什麼日子?」

劉桑道:「什麼日子?」

狐尾娘道:「五月初五乃重午之日「扶桑,按古藉記載,乃日出之處。楚辭《東君》曰:墩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扶桑教中寶典《扶桑經》里,說扶桑大帝本是宇宙間唯一的神,因天地混沌,故造出金烏,亦即太陽,又以太陽之影造出月亮,至此始有人類。而重午之日,乃是扶桑大帝神遊人間,以災禍懲罰異信者的日子,故在這一天中,扶桑教主會帶著一眾門人離開彭鋸山,稱作『代天巡察」百姓可於扶桑教主及其座下十二聖面前告發,但有質疑與褻渙扶桑大帝者,立即燒死,更言其縱然死去,魂魄也將落入煉獄,受萬世之苦。」

劉桑心想,這跟他上一世里,佛門的「五重罪。」不信佛者永世不得翻身,基督教的「地獄。」不敬拜上帝者掉入地獄,是一個道理,總之就是用各種手段恐嚇百姓,逼老百姓信它。這些宗教,勢力小時還好一些,使用的只是一些引誘、勸誘的手段,勢大之時,如藏地之密宗,中世紀之教會,單是質疑一下就是極大罪過。

而對於華夏來說,由於從先秦時就開始百花齊放,兩大顯學中,儒家「敬鬼神而遠之。」墨家「明鬼而非命。」對鬼鬼怪怪的東西,質疑頗多,在劉桑的上一世里,道教與佛門鬥爭了上千年,這一世里,始皇帝大肆摧毀神祀,此後又墨家獨顯,所以不管是他的上一世還是這一世,絕大多數的人不是無神論者,就是泛神論者,自是難以理解這種「一神教」勢力大到無法約束時,對人類的束縛和禁錮。

而扶桑教,在這絕冀洲中,就像是藏地密宗發展到極點之時,單是對教徒出口不敬,都有可能遭到滅頂之禍。

又想道:「重午之日既是扶桑教主『代天巡察,之日,那女刺客難道是因此才選擇了這一天,讓娘子上山?那個女刺客,又是否真的是娘子的母親?」

不由想起娘子說過的話:——五月五之子,男害父,女害母!!!

胡翠兒低聲道:「扶桑教於絕冀洲創教已有兩百多年,初始時勢力極小,但因絕冀洲禍亂連連,百姓悽苦難耐,扶桑教義漸漸成了此間百姓用來麻痹心靈的寄託,扶桑教勢力藉此越來越大,已席捲了大半個絕冀洲。但絕冀洲上仍有許多與扶桑教作對的勢力,墨小血王皆是如此。但是現在,扶桑教這一任教主『東聖,尤幽虛已是晉身大宗師之境,其座下十二弟子亦是實力強悍,各方勢力已是難以支撐。」

又道:「按我們狐族的調查,扶桑教的建立,很可能與陰陽家三系中的『金烏谷,有關,只是到現在都還沒有確定證據。而陰陽家三大派系彼此之間,水火不容,星門暗中作鬼,讓畢影竊夏姐姐之形貌刺殺定北侯、劫持血王之女,很可能就是為了阻止夏姐姐帶著暗月晶前往三屍山,暗月晶乃是陰陽家三寶之一,要是落在金烏谷手中,金烏谷勢力更加強大,對星門來說,亦是一大威脅。」

劉桑想,想不到娘子竟會牽涉到陰陽家的內鬥之中。

胡翠兒拉了一下他,一人一狐悄悄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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