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雙手被鐵索鎖著,兩根鐵索往兩邊伸展而去,他被迫跪在那裡,因魔神之力使用過度造成的傷口也不知被塗了哪種傷藥,清清涼涼,並不難受,卻又讓他的身體變得麻痹。」

她道:「爹爹,你可知道古音移魂**?」

「這是什麼?」

「這是一種可以讓一個人的魂魄,在垂死時轉移到某個嬰兒身上的轉生秘術,這種秘術要求極高,且極少人會,為了完成這個秘術,我做了不知多少準備,就算如此,它也還是沒能做到完美。藉由這種秘術,我轉生成了『憂憂』,代價就是……」她後退一步,睜著毫無光彩的眼眸,「我變成了一個瞎子。」

原來竟是這個樣子?劉桑心中生出莫名的震動。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豈不是跟他一樣的「魂穿」?原來憂憂原本就是星門的文曲星主,只不過是「魂穿」後,變成了憂憂?

他本想說,就算這樣,血王也仍然是你的父親,但想起自己上一世被車撞死,穿越之後,對生他養他的父母也並不如何親近,甚至從潛意識裡覺得其實他們根本不是自己的父母。自己都是這個樣子,更何況憂憂穿越的目的,原本就是為了利用血王。

看著憂憂清麗的臉龐,他冷冷的問:「你想要把我怎麼樣?」

女孩撫摸著他的臉,輕輕的、慢慢的,那柔嫩的小手,就像是水一般溫暖:「爹爹,你放心,我不會害你的,我會保護你的。」

劉桑隱隱記得,自己在睡夢中似乎也聽過同樣的話。他冷笑道:「我怎麼可能會相信你?血王好歹也養了你十二年,我只不過是被你虛情假意的叫了幾聲爹。」

「爹爹你是不一樣的,」女孩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輕的道,「爹爹,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連星門宗主都不知道的秘密,我不是憂憂,我也不是文曲,真正的文曲星主……早就已經被我殺了。」

****

我不是憂憂。

我也不是文曲。

真正的文曲星主,早已被我殺了。

劉桑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孩,並沒有如何驚訝,又或者說,這個女孩早已給了他太多的驚訝,以至於再多一些,也無所謂了。

「不過爹爹,你還真是讓女兒吃驚呢,」女孩抱著他來,「我早就知道爹爹很厲害,但我還不知道,原來爹爹這麼的厲害,連『東聖』尤幽虛都不是爹爹的對手。」

遠處,忽地傳來電光雷鳴與連番的慘叫。明明是個月色清幽的夜晚,會出現這樣的雷電,自然是因為有人在施術施法。

劉桑動容:「這個是……」

女孩微笑:「宗主正率著殘存的門人,跟蟾宮打了起來。」

劉桑皺眉:「這不合情理。」

女孩道:「蟾宮已經知道爹爹你落在我們手中,自然是要來救你。」

劉桑道:「但是旭日燈、暗月晶,都已落在你們手中,星門既已得了三寶。這種時候,根本沒必要跟蟾宮死拼。」

女孩退了兩步,淡淡的道:「爹爹。你錯了,星門並沒有得到旭日燈和暗月日,得到旭日燈和暗月晶的。是我。」她輕輕的,掀開自己的裙子,緊夾的雙腿間,吊著一個小小的袋子,細小的紅繩綁在右腿腿根處,而袋子便是夾在腿根的內側,一眼看去,連女孩子細細小小的誘人蕊兒都能看到。

憂憂解下小袋,放下裙擺,道:「這個是女兒特製的巫袋。旭日燈與暗月晶放在裡頭,就算宗主有群星圖,也感應不到它們的存在。」

她摸索著,將小袋子輕系在劉桑的脖子上,微笑道:「宗主已經派人搜過爹爹。所以,他絕不會想到旭日燈和暗月晶又會回到爹爹身上,女兒將它們還給爹爹,因為它們原本就是爹爹的。」

劉桑盯著她:「是你騙星門與蟾宮在山下決戰?」文曲在星門,就跟他在凝雲城一樣,都是屬於軍師級別的存在。看起來,星門根本就不知道她這個「文曲」是假的,她要是刻意誘導,星門判斷出錯,與蟾宮在山下打起來,自也不足為奇。

「這也是為了爹爹,」憂憂聲音柔美,卻又陰滲得讓人生出莫名的寒意,「只有這樣子,才有機會讓陸司和太白死在這裡,女兒會替爹爹搶來群星圖,爹爹這般厲害,又有三界合一的巫靈界,還有女兒幫著爹爹,這世上,還有誰能擋住爹爹?以爹爹的本事,日後一定能夠成為超越大宗師的存在,女兒再幫爹爹造神,為爹爹奪得絕冀洲、和洲,直至讓全天下都變成爹爹的,爹爹喜不喜歡?」

劉桑道:「那麼,其他人呢?」翠兒和召舞多半也在山下,他無法不去擔心她們。

憂憂踏上前去,再一次的摟住他,在他身邊輕輕輕輕的道:「女兒還能夠再見到爹爹,心裡好開心,非常非常的開心,爹爹只要有女兒就夠了,至於其他人,就讓她們……去死好了!」

劉桑沉默一陣:「憂憂,你以前……難道見過我?我說的是,在血城之前。」

憂憂沒人回答,只是側耳傾聽。神廟後方,傳來一連串的兵刃交擊聲。那裡本是一片斷崖,到底是什麼人,可以登上這樣的斷崖,闖到這裡?

她似乎並沒有太多的奇怪,只是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爹爹,有人來救你了。」

劉桑道:「是誰?」

憂憂道:「凝雲公主。」

娘子?劉桑心中湧起一絲暖意。

憂憂撫摸著他的胸膛,輕輕的道:「不過我也早就知道,她肯定會從後崖上來的。這座天女峰不但三面斷崖,且高得出奇,飛鳥難渡,就算是她這樣的高手,原本也無法登上來,但是呢,她帶著那個墨家的姐姐,那個姐姐又帶著天機棒,以凝雲公主的本事,再加上天機棒,自然可以翻上崖來。蟾宮主力在正面吸引敵人,她從後崖翻上來救你,想得真好呢。」

她嬌笑道:「我其實早已安排了九星中殘存的五星在那裡等著她,不過不愧是爹爹的娘子,比我原本預計的還要厲害,五星似乎不是她的對手,她闖到這裡,看來是早晚的事。」

劉桑道:「憂憂,你到底想做什麼?」

憂憂掂起腳尖,摟著他的脖子,抬起頭來,狠狠的吻了上去。她那嬌嫩的嘴唇饑渴般吻著劉桑,那般的冰冷,卻又那般的甜美,有若是酸酸的蘋果,帶著難以形容的味道。

這種酸酸的感覺滲入劉桑體內,他沉沉的睡了過去。

女孩將他鬆開,俏麗的臉龐,綻露著扭曲的笑容:「爹爹,你只要有我就夠了,其他人。全都去死好了,去死好了,去死好了……」

無由的夜風貫入廟中,將原本就微弱的燭火吹得滅了。她慢慢的張開手,在這片黑暗中轉著圈子,發出尖尖的、嫩嫩的笑聲。

去死,去死……全部都去死……去死好了……

****

黑暗。森冷。

小嬰縮在角落裡,慄慄的發著抖。

這種感覺,這種孤獨、寂寞的感覺。曾經是那般的熟悉。沒有人在乎,也沒有人需要,孤伶的飄浮在無人的虛空中。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道這樣的孤獨,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有的時候,會被人叫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殺一些自己從來不曾見過的人,然後又被烈火焚燒,回到那黑暗的地方,戰慄著,害怕著。沒有休止,沒有盡頭。

痛嗎?

難過嗎?

很痛,很痛,痛得想要哭出來。

想要有人說話,但是。沒有人。

想要被人看到她哭,但是,沒有人。

想要有人陪著她,哪怕只是靜靜的陪著,但是,沒有人。沒有人,沒有人……

她被關在那黑暗的所在,森冷的所在,它的邊緣是一片無天無地、無陰無陽的灰,聽說那一片無垠,是一個叫作「灰界」的地方。直到那一天,有一個人,從虛空的另一頭飄了過來。那是一個始終昏睡不醒的人,他就飄在那無天無地,無陰無陽的灰界,被她看著,被她一直看著。

爹爹……爹爹……

——「小嬰……其實是會痛的?」

——「嗯。」

——「很痛很痛?」

——「嗯。」

——「小嬰……你以前是不是見過我?」

——「……」

蜷縮在無人的黑暗中,想要哭,但是卻沒有人看,只好在心裡默默的痛著,就像是被針扎著,好痛,好痛……

不要再離開我……爹爹……爹爹……

門,忽的被人打開,淡淡的月色透了進來,一個嬌小的人影出現在那裡。

她虛弱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淡淡的月光……

*****

「爹爹……」

小嬰被帶到了神廟裡,撲在昏迷少年的身上。

不管她如何的叫喚,她的爹爹就是無法醒來。

一隻小手將她拉開,她軟倒在地,抬頭看著那似乎跟她一樣幼小,雙目無光,神情卻是那般陰毒與可怕的女孩,從內心深處,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和害怕,「姐姐,」憂憂抱住她的腦袋,聲音輕柔卻又怪異,「爹爹受了傷,他受了很重很重的傷,他是為了保護我們才受傷的。但是壞人來了,她要把爹爹搶走,她要讓我們再也見不到爹爹。姐姐,現在只有你能保護我和爹爹,你願不願意保護我們?」

只有我能保護爹爹,只有我能保護妹妹和爹爹。

小嬰茫然地抬起頭來,看著憂憂:「你……到底是誰?我以前……見過你嗎?」

憂憂在她耳邊,緩緩的道:「我是……」

小嬰的眼睛驀的睜大。

憂憂將手一召,夢幻靈旗從虛空中飛來,落在她的手中。將靈旗塞到小嬰手中,她微笑道:「姐姐,壞人來了,壞人要來搶走我們的爹爹,你殺了她好不好?然後,我們就可以跟爹爹在一起,永永遠遠在一起。」

壞人來了,壞人要來搶走爹爹。

小嬰茫茫然然的站了起來。

殺了壞人,跟爹爹永遠在一起。

雙手持著夢幻靈旗,她身子一閃,消失不見。

「殺了壞人,殺了壞人,」憂憂在神廟裡轉啊轉,「都去死,都去死……去死好了……」

*****

天女峰,後崖。

雖然是夏夜,但這裡本就是絕冀洲北部,天女峰又實在太高,月色雖然醉人,卻給人予天寒地凍的感覺。

夏縈塵在天機棒的幫助下,翻到崖上,卻遇到了五名早已等在這裡的敵人。

星門中,四星主之下,有四美、北斗、十宮、九星,如今四星主已死得只剩了太白和文曲,少陰四美也已死去,北斗、十宮折損大半,此刻正被「司天紫微」和太白星主領著,在山下與蟾宮大戰,守在這裡的,乃是「九星」中殘存的最後五星。

若是「九星」聚齊,本有一套專門用來對付強敵的陣法,就算是夏縈塵,亦獨木難支,只可惜,「九星」已死了四人,剩下五星,雖然也都是准宗師級的高手,但在飄逸絕塵的夏縈塵結合美妙身法的游斗下,最終還是一個個倒了下去。

女魃惔焚法與太玄冰晶法不斷切換,接連殺了四人,高速旋轉的冰刃在劍尖划過,將最後一人直接斬殺,夏縈塵身子一飄,正欲前去尋找夫君,卻又突然頓在那裡。

殺氣。

狂烈而又兇猛的殺氣。

夏縈塵驀地抬頭。

一棵枯樹上,立著一個夢一般美麗的女孩。

女孩背上插著兩面槍旗,一面湛藍如海,一面緋紅如血。

她穿的是一件潔白色的連衣裙,飄然立在不勝寒的高處,夜風呼呼的卷過,勒著她的衣裙,露出光光的、玉雕般的小腳。腳尖點著一根細小的樹枝,仿佛一陣輕風就能將她吹走,偏偏她又立在那裡,稚嫩的表情,透著凜然的殺氣。

殺氣隨著淡淡的銀色月光,水銀一般瀉了下來。

旗嬰?

夏縈塵微眯著眼,心中暗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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