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土撞來的,乃是一隻豬妖,皮堅肉厚,長鼻之下,是兩隻彎彎長長的獠牙。

這豬妖妖氣極盛,妖力又強,若是被它的獠牙撞中,夏縈塵只怕會攔腰而斷。

雖被豬妖偷襲,夏縈塵卻是驚而不亂,雷劍驟然一劈,截住豬妖獠牙,昏暗的裂縫間濺出一道精光,豬妖滯了一滯,她卻是借勢而起,不但未因豬妖的偷襲放慢片刻,反藉著劍氣與妖力對撞所生出的反彈之力,再提速度。

豬妖悶哼一聲,反因她的一劍,灰頭土臉的栽了下,撞翻下方玉棺,棺中大禹屍體翻下玉台,口中明珠滾出,屍體竟是在這一瞬間快速腐爛,短短時間裡,化作骸骨。

緊接著便是轟隆隆的一聲霹靂。

夏縈塵聽到了下方的霹靂,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閃電般往下看,只看到血花爆裂。

下方只有那隻豬妖,爆體而亡的自然便是那隻豬妖。

但她適才那一劍根本傷不了它,更別說讓它如此慘死,她猜想,必是里禹穴里的某種禁制已被觸發。

裂縫不斷的擴大,連放置玉棺的玉台都崩裂開來,有地火不斷湧出,爍鐵熔金。

夏縈塵帶著從棺中盜出的女子屍身,不敢做任何停留。

上方是一個狹長的空間,她落在其間,換一口氣,正要再往外闖。

一道金白之氣海一般壓來,內中傳來尖尖細細的怒喝:「夏縈塵」

白神王?夏縈塵心中一驚,眼見金白之氣疾壓而來,不敢與他硬拼,劍光一閃。狂風大作,帶著她迅速飄飛。

上霄飛廉法?白神王冷哼一聲。

上霄飛廉法。乃是風武雙修之功法,五行屬木,正好為他的金氣所克,夏縈塵行此險招,乃是不求戰,只求逃。

雙腿往虛空中一蹬,白神王剎那間改變方向,沖往夏縈塵,他的金白之氣快速收斂在體內,卻又從頭到腳。每一寸皮膚都變作金屬般的白。

夏縈塵暗吃一驚。她本是算準時機,借「上霄飛廉法」快速脫身,卻沒有想到白神王足點空處,竟然也能借力折向。萬事萬物都無法脫出其自身習性,就有若魚游水中。鳥飛天空,白神王能夠點著空氣變向,看似簡單,其中卻必定藏有某種奇特功法又或秘術,絕非一般的宗師級高手能夠做到。

明明還隔著十來尺的距離,白神王一掌抓出,竟已抓到她的面前。

夏縈塵沒有試圖用雷劍斬他手臂,只看他連手掌都變得如此慘白,又敢直接抓來。顯然是對她的雷劍全無忌憚,雖然不曾試驗,但以她的智慧,已是知道以劍斬手,全無用處,說不定反會為他所趁。於是憑著剎那間的決斷,在空中扭腰旋身。

金白色的手掌從她咽喉略上方的位置抓過,差之毫厘,未能將她擒住。

但是凌空扭腰,夏縈塵不是飛鳥,動作與速度不可能不受影響。

而白神王竟然再點虛空,同時爆出金氣,朝她直鎮而下。

夏縈塵身在空中,無法借力,手摟屍身,有所束縛,此刻本該是無論如何也逃不出白神王的追殺。

但她竟然雷劍一甩,甩向白神王左眼。

白神王全身皮膚都變成金白之色,這是他最為得意的「白澤金身」,就算是天地五劍,也絕對無法將其擊破。

偏偏夏縈塵這妙至毫釐的一擊,竟然是衝著他的眼睛來,他全身上下都被金身所覆,唯有一雙眼睛無法防住,不得不雙手一挾,夾住雷劍。

夏縈塵卻在雷劍劍柄上一拍,棄雷劍而不顧,借力再騰,沖往上方通道。

明明這女子在自己面前只能不斷閃避,或是咬牙苦撐,但此時此刻,卻連白神王也不得不對她生出佩服之心,明明實力差他太多,但她剛才扭腰、甩劍、拍劍、騰起,這一連串的動作雖然是隨機應變,時機卻都掌握得妙至毫釐,且動作做得極是完美,竟連他也找不到任何破綻。

夏縈塵借力騰飛,嬌軀在空中曼妙地翻一跟斗,一團雷光從她手中飛出,轟向白神王。這一招並不能破掉白神王的白澤金身,只不過是將他阻上一阻。

提氣再起,傣上方通道。

卻有陰影疾撲而來。

竟有敵人當頭壓下,夏縈塵一驚,而頂上的陰影也滯了一滯。

單從對方的這一滯,她立時判斷出對方並非算準她此時此刻會穿道而出,伺機守在這裡偷襲,只不過是對方剛好也要飛向下一層,一不小心與她撞個正著。

左手摟著那女子屍體,右手卻失了雷劍,騰挪之際,胸襟內的琉璃燈掉出,散出神秘光暈。

「轉心燈?」下層白神王低叱一聲,又驚又喜,縱身而起,往她撲來。

在她上方的卻是一隻蝠妖,蝠妖疾撲而下,雙爪抓她胸脯,要將她開膛破肚,血口更是咬向她的咽喉,欲將她血液吸盡。

上有吸血蝠妖,下有強悍敵人,除死之外,別無它途。

夏縈塵卻是一個旋身,接回琉璃燈,嬌軀落回通道,同時擊出氣勁。氣勁化作狂風,撞在對面石壁,又急速反彈而回,把她推向通道邊緣。

吸血蝠妖血口利爪,疾撲而下,竟然撲了個空。

這般局面,居然都會被她避過,蝠妖大是詫異。

下方白神王化作金白之氣,快速接近。

夏縈塵暗嘆一聲,心知這番無論如何也難以逃脫。

卻有黑氣一閃,有什麼東西斜斜爆出,撞上白神王,緊接著便是「嘭」的一聲,下方震起飛揚的塵土。

那是什麼?夏縈塵未能看清白神王是被何人又或何物撞飛,但現在顯然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趁著蝠妖雙翼從身邊擦過,她足尖往壁上一點,「嗖」的一聲。再次傣通道,急縱而。

蝠妖利爪往壁上一勾。急急倒轉方向,薄鮑翼一拍,騰身而起,追向夏縈塵。

夏縈塵脫身逃出,底層卻是惡戰連連。

挾著驚人黑氣撞飛白神王的,乃是戴著面具,身搐袍的劉桑。

他突襲暗算,渾身金白的白神王撞上已是生出道道裂痕的壁面,壁面被砸出圓圓的凹口,白神王嵌在裡頭。居然毫髮無損。

白神王一眼看到那戴面具的青年。怒火中燒,雙腿一蹬,金白之氣化作大刀,斬了過。

蒙面青年卻是不避,一拳轟來。黑色勁氣擋尊白大刀,火花亂濺,金白大刀竟被擋了回。

沒有吃驚的時間,白神王雙臂一振,口中發出怪異叫聲,有若晨雞啟旦。金氣化作光柱爆射而出,當胸照了過。

此刻山搖地裂,地火在他們下方噴薄而出,隨時都要將他們吞噬。

白神王有在空處借力縱起的本事。他不想與這神秘蒙面人多作糾纏,要將其擊得墜向地火,讓他焚體而死,自己繼續追趕夏縈塵。

蒙面青年卻一聲喝叱,五氣涌動,直接擋住了當胸照來的光柱。

咒術?白神王眼睛一眯。

下方地火上涌。他不敢多留,雙足在空中一點,從上方傣。

蒙面青年閃電般一扭,往壁上一蹬,斜斜的射,亦要飛出。

先一步傣的白神王大喝一聲,強大氣勁當頭壓下。

蒙面青年剛好位於通道之間,通道實在太窄,白神王氣勁太強,讓他避無可避。

或是被白神王擊中掉下,或是被迫退縮,無處借力,不管怎樣,他都將落入洶湧地火。

生,或者死,已是在此一瞬。

夏縈塵往上方不斷縱躍飛掠,塗山深處,仍藏有許多妖類,但此時此刻,整個塗山都在搖動,這些妖類亦是紛紛奔逃,無人管她。

唯有那隻蝠妖,卻是緊追不捨。

雖然她縱提之術了得,但那蝠妖長有雙翼,速度極快,竟是越追越近。

既要保護所攜帶的女子屍體,手中又失了雷劍,她自是難以回身交手。

吸血蝠妖亦是算到這點,猙獰兇惡,口中發出悽厲嘯聲,出手毫不留情。

知道這般逃毫無用處,夏縈塵突然出手。

她以雙指作劍,往頂上石壁一點,嬌軀掠過,土石紛紛砸落。

蝠妖兩翼疾拍,滯了一滯,再呼嘯一聲,強闖而過。

前方有一條岔道,它在路口猶疑,竟不知該往哪條路追。

這是沒有道理的,它本是蝙蝠成精,沒有眼睛,僅僅憑著聲音的反彈就能知道敵人的向。然而現在,聲音一波又一波的,沿著兩條通道傳盪過,卻都未找到敵人。

它正自疑惑,身后土石濺起,一道倩影破土而出,一指點在它的背上。

蝠妖慘嘶一聲,帶血飛遁,跌跌撞撞的,灑下一路血水,最終卻栽倒在地,不斷抽搐。

夏縈塵這一指,內藏太玄冰晶法、九天應元法、上霄飛廉法三種氣勁,在蝠妖體內瘋狂肆虐,它自然難以擋住。

呼出一口氣,夏縈塵提氣飛掠……

下方是噴薄而出的地火,上方是泰山一般壓下的強大氣勁。

蒙面青年已是身陷絕境。

白神王陰狠暴虐,誓要讓這人死在這?br/>鎩?br/>

驀的,劍光爆散。

劍氣如天雷一般轟隆,一舉破入白神王的強大氣勁。

白神王暗吃一驚……這人所用的竟是雷劍。

夏縈塵棄劍而逃,他對雷劍並無多少興趣,扔劍便追,卻不知它何時被這人拾得。

雷光轟然,劍氣隱現。

竟然是九天應元法。

夏縈塵用出九天應元法,白神王已是驚訝,卻沒有想到連此人也會。而他劍式雖然不及夏縈塵精湛,但其氣勁竟是異常的霸道與強悍,白神王的金氣,竟然無法將其擋下。

雷劍破入金氣,劍尖接連刺在白神王身上。擊出的卻是鏘鏘鏘鏘鏘,數聲脆響。白神王身上竟然毫無傷痕。

雖無傷痕,白神王卻也被雷劍震得向上拋飛。

蒙面青年穿過通道,腳尖在地上一點,劍若蛟龍,竟是追著白神王,沒有絲毫停頓,雷劍如鞭子一般,連續不斷的抽在白神王臉上,白神王發瘋、暴怒,雷劍雖然無法破他的金身。但是被不斷打臉。這種污辱卻是讓人抓狂。

白神王一聲大喝,激起全身勁氣,朝蒙面青年直撲而下。

這一擊,積聚了他所有的怒氣,殺氣如海浪般狂卷。勁氣如流星一般瘋狂。

蒙面青年的眼眸,卻是溢出似有若無的冷笑。

白神王暗道不妥,但是如此兇狠的一擊既已出手,便連他也控制不住自己。

強大勁氣轟在蒙面青年身上,竟被一層一層的瓦解,蒙面青年早已在等著他的這一擊,也早已設計好陷阱。就像是狠狠沖向巨石的一擊,突然發現巨石變成了空氣,這種用錯力道的感覺極不好受。而更糟糕的是,下撲的慣性無法收住,他與那蒙面青年,竟是一同沖往下方那快速漲起的地火。

白神王心道不好,急急應變。

蒙面青年卻是比他更快,雷劍疾刺。從他腰側穿過,趁他失平衡的這一瞬間,摔跤一般扭動,與他錯身而過。

白神王想要抓住蒙面青年,蒙面青年卻已騰挪到了他的背上,在他白色的金身上狠狠一踩,雙手負後,倒持雷劍,瀟瀟洒灑的飛往更高處。

而身體失控,更被那強大的魔神之力狠狠踩上一腳的白神王,卻慘叫一聲,掉入下方洪爐般的地火,濺起海浪般的熔岩。

倒持雷劍,在崩裂的土石間快速飛掠。

蒙面青年抽空,將左手移至面前,手中竟然多了一個竹簡。竹簡用銀絲纏繞,上面用秦篆寫著《古符秘錄》四字。

果然在他身上。

眸中閃過嘲弄之色,蒙面青年帶劍飛遁。

……

夏縈塵飛出塗山,卻見天已大亮,周圍儘是乘著火雲的狂火鬥士、騎乘座獸的飛騎,塗山搖動,自然已是驚動了齊明皇。

她正想著該如何脫出,天地驀的一暗,風捲雲涌,異象重重。

幻境層層疊疊的涌了進來,讓那旭火鬥士和飛騎方向難辨,一團慌亂。

天狐九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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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縈塵藉機遁出重圍。

就這般飛掠數里,來到一條小溪,溪邊,已是等著一名狐族女子。

她竟是胡月甜甜。

肉身雖是胡月甜甜,內里卻是九尾天狐。

看著九尾天狐,夏縈塵冷冷的道:「你要的,我已蘣你帶來了,希望你言而有信。」將被布帛蓋住的女子屍身,慢慢的放在草地上。

九尾天狐眼中閃過陰狠凌厲的目光:「這個就是大禹之妻?」

夏縈塵道:「她與禹王葬於同一棺中」

九尾天狐渾身發顫,似要衝上,將屍身碎屍萬段,卻又強忍著她的憤怒與痛苦,冷然道:「這女人長得如何?」

夏縈塵皺眉:「你與那五妖一起,合稱大禹六丁,助禹王開山辟水,治世救民,難道從來不曾見過他的妻子?」

九尾天狐冷哼一聲:「莫說我不曾見過,其他人,只怕也都不曾見過。我們只知她生在塗山,長在塗山,人人都將她喚作塗山氏,但她藏於家中,從來不曾拋頭露面,雖然人人都想要知道,他娶的是怎樣一位嬌妻,但卻真無幾人見過。」

夏縈塵輕嘆一聲:「你還是自己看吧。」

九尾天狐慢慢的,移到屍身旁邊,輕蹲而下,用顫抖的手,將布帛輕輕揭開,忽的臉色一變,怒騰而起,化作九狐巨狐,兩隻狐爪狠狠扼住夏縈塵脖子,怒叱道:「你敢誑我?」

夏縈塵被她扼得喘不過氣來,卻也不掙扎,只是看著她的眼眸里,透著深深的同情與惋惜。九尾天狐死死的盯著她,她強忍痛楚,艱難地道:「我……沒有誑你。」

九尾天狐變回人身,雙手鬆開,往地上一指,怒道:「為何是個木頭人?」

地上的「屍身」,竟是一個千年寒木雕刻而成的木頭女子。

夏縈塵半跪在地,輕喘了幾口氣,才道:「與禹王葬在一起的,原本就是一個木頭人。」

「沒有道理的,沒有道理的,」看著地上的木頭女子,九尾天狐失魂落魄,「禹王有妻塗山氏……三過家門而不入……難道、難道……」

夏縈塵輕嘆一聲:「這有何難解?禹王根本沒有妻子。」

九尾天狐怒道:「他若是沒有妻子,為何要讓人人都知道他已娶妻?啟又是何人所生?」誰都知道,夏啟乃夏朝第一任君王,又為大禹之子。

堯因舜之賢,傳位於舜,舜因禹之能,傳位於禹。

禹有子賢,傳位於子,子復傳於子,開啟了家國天下的先例。

夏縈塵道:「你在禹王身邊那麼多年都不知道,問我又有何用?」

九尾天狐喃喃的道:「沒有道理的,除非、除非……」緩緩跪倒在木人身邊,撫摸著它的臉龐,渀佛要將「她」看個清楚,忽的悲泣道:「原來是這個樣子……原來是這個樣子……」

縱連夏縈塵,此刻也忍不住問道:「什麼樣子?」

九尾天狐卻是慢慢站起,渀佛已是心滿意足般,對著流水,輕輕吟唱:「入太微兮金鐺之佩,乘雲龍兮八景之輪;聚為朝雨兮散為輕雲,飛花稿葉兮竹風掃兮;隔岸有神女,狡獪怪誕,荒淫穢蕪邪,山精伺迎;湘江有淚竹,垂之若彗,神女賦以情兮,瑩潔不可污……」

她的歌聲淒婉哀絕,令人心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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