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桑與月夫人、胡翠兒、夏召舞、鬼圓圓等,來到揚洲東線海岸的一座城鎮。

自神州崩裂成八洲以來,洲與洲之間,便都隔著海峽,這些海峽近者一兩里,隔海相對,甚至可架浮橋來去,遠者十幾里甚至四五十里,非得坐船才成。

此處與對海的西海鎮,卻隔了十幾里之遠,又是國界,來往的每一條船隻、甚至船上的每一個人都會受到嚴查,西海鎮乃是稚羽公的地盤,凝雲城夏家雖是小藩鎮,但自生產玻璃,又以祖海為根基進行海上貿易以來,深為稚羽公嫉恨,尤其是玻璃貿易,直接打破了西海鎮以往壟斷在手中的琉璃生意,自是惹得稚羽公敵視。

身為凝雲城附馬的劉桑和被冊封為集羽郡主的夏召舞,若是就這般進入西海鎮,雖然稚羽公也不敢明目張胆的對付他們,以免惹人閒話,但總是會有許多麻煩。

好在,劉桑一向認為,有錢能使鬼推磨,揚洲與和洲之間,海峽極長,相隔的距離也不能算是太遠,走私之類,自是無法杜絕,雖然稚羽公抓得極嚴,但總有許多亡命之徒願意冒險。

已近冬末,天氣極冷,這種靠海的地方又更加的冷。

劉桑走在街上,海風不斷的灌入他的衣領,再怎麼將它拉高也是無用。濕冷的空氣中夾雜著鹹鹹的味道,不過凝雲城原本也就是靠海,對這種味道,他倒並不覺得難受。只是冷得實在是沒有辦法,他差點就要激活第四魂。用魔神之力來禦寒……當然,真要這樣做的話,未免誇張了點。

這大概是一年中最冷的幾天了。

因為天氣實在太冷,街上自也沒有多少人,漁夫早已歇漁,碼頭雖有船隻停靠,卻也無人裝貨卸貨。

他回到客棧,月夫人、胡翠兒、小姨子、鬼圓圓等正聚在一起烤著爐火。見他回來,月夫人問:「事情如何?」

劉桑笑道:「今晚半夜有一艘船。」

小姨子叫道:「半夜?為什麼要是半夜?凍死了。」

胡翠兒、鬼圓圓齊齊點頭,半夜她們只想鑽進被窩裡。

劉桑嘆氣:「知足吧,這樣的天,能找到一條肯離岸的船就不錯了。」打了個呵欠:「晚上還要起來,早點睡吧。」

往自己房間走去,小凰想要跟上前服侍他。卻被他按在那裡,讓她只管留在這裡烤火聊天。

回到自己房間,房間裡雖然沒有爐火,好在窗戶關得嚴嚴實實,他脫下衣服,鑽進被窩。讓玄氣在體內運轉了幾圈,這才暖和起來。

一躺下來就不想動,打了幾個呵欠,沉沉的睡去,睡著睡著。忽覺身邊有動靜,驀一睜眼。快速扭過頭來,一個瘦瘦小小的傢伙想要往他被窩裡鑽。

「做什麼做什麼?」他伸出手,死死按住她的腦袋。

鬼圓圓嘻嘻笑道:「夫君,我來跟你圓房。」

劉桑沒好氣的道:「圓你的頭啊!」

鬼圓圓委委屈屈的樣子:「我爹都已經把我許配給你了,你見異思遷,始亂終棄……」

「不要亂用成語,我亂了嗎?」

「還沒亂就開始棄了,比始亂終棄更可惡。」鬼圓圓繼續往裡鑽,「你好歹也亂一下嘛,就一下下。」

「喂,你好歹也是個女孩子,不要往別人床上爬。」劉桑把她往床外按。而且這種事有「一下下」的麼?你這也太瞧不起我了。

「不肯就算了。」鬼圓圓嘀咕。

劉桑把手縮回被窩。

悉悉萃萃的聲音卻傳了過來,再一看,這小丫頭居然開始站在床邊脫衣服,只一下子,就把衣裳脫得只剩一件肚兜。這麼冷的天,脫成這個樣子,連劉桑都替她覺得冷,她卻只是楚楚可憐的站在那裡,看著他,也不說話。

劉桑頭疼……這丫頭居然還有這一手。

無奈之下,準備掀開被子讓她進來,門卻忽的被人打開:「圓圓?」

從外頭打開門的居然是召集小姨子,美少女本是來找鬼圓圓,忽見她穿著褻衣,光著屁股站在床邊,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大,氣呼呼的沖了進來,把鬼圓圓拉到身後,瞪著劉桑:「姐夫,你要對她做什麼?你居然要對這麼小的小孩子下手?」

劉桑躺在床上,雙手抓著被頭,只露出一個腦袋,反瞪著小姨子……召舞小姐,你能夠再顛倒黑白一點麼?什麼叫我對她下手?誰會對一個這麼不可愛、明顯發育不良的小丫頭下手?

你沒見是她想要上床強姦我麼?

夏召舞把地上的衣服撿起,往鬼圓圓懷裡一塞,拖著她往外走:「我們不要理他。」

鬼圓圓叫道:「不要拉我,我要圓房,我要跟他圓房……」

美少女叫道:「圓你的頭啊!」

劉桑嘆氣……這句話我剛才說過了。

懶得管她們,劉桑繼續睡。

過了一陣,天色漸黑,一具香香的、嫩嫩的,讓人覺得很好吃的**滑入了被窩,從後頭摟著他。剛在想難道圓圓那丫頭又跑來了?不過單從那美妙的觸感便已知道不會是鬼圓圓,而從那頂著他後背的一對飽滿雪峰,又知道不會是月姐姐。

他嘿嘿一笑,轉過身來,把她壓在身下。

「桑公子……」狐尾娘撅起嘴兒,溫情待吻……

***

到了夜半,劉桑等離開客棧。

到處漆黑,一些白天有積水的地方,都已結起了冰。

夏召舞裹著一件貂皮大衣,依舊念念叼叼:「這麼冷的天,為什麼非得要這麼冷的天?」

剛才她死活都不肯起床,還是月夫人和鸞兒硬拖她起來。

劉桑心想。這也沒有什麼辦法,天氣就是這樣。而且他也想早點回凝雲城去,不想再拖。

鬼圓圓卻是搖搖晃晃的走在那裡,雖然呵欠連天,一副怎麼都睡不醒的樣子,居然也不覺得冷。

明明她穿的比穿了棉襖再裹大衣的召舞小姨子少多了。

劉桑心想,這丫頭的體質有些奇怪。

月夫人修為深厚,這點冷對她自然不算什麼,鸞兒和小凰因為是丫鬟。遠比夏召舞更吃苦耐勞,雖然也冷得發抖,卻沒有那麼多的怨言。

他們來到海邊,一艘商船停在那裡,舢板前,一名臉上帶著刀疤的漢子看著劉桑,哼了一聲:「來得這麼遲。」

劉桑笑道:「抱歉抱歉。」

上了甲板。月夫人、胡翠兒等人看去,見那些水手一個個滿臉橫肉,五大三粗,一看就知不是善類。不過這也是正常的事,走私這行,原本就是犯法的勾當。要是正經商船,哪裡需要在這樣的天氣,三更半夜偷渡出海?

海風一吹,益發的冷,胡翠兒、夏召舞等趕緊躲進船艙里。鬼圓圓卻是興奮的留在甲板上看海,也不知半夜三更里的海。有什麼好看的。

月夫人陪著她來。

揚帆出海,商船往下游駛去。

若是直接駛往對面,雖然只是十幾里的海峽,但對岸看守極嚴,一下子就會被發現。

夏召舞其實也挺不滿的,嘀咕道:「怎弄得跟做賊一樣?」

劉桑道:「這個叫低調,低調懂嗎?」

船身開始搖晃,不過夏召舞、鸞兒、小凰原本就是常年居住海邊,坐慣船的,胡翠兒也沒有問題,劉桑本是擔心鬼圓圓會暈船,不過那丫頭在外頭大呼小叫的聲音不時傳來,與其擔心她暈船,不如擔心她興奮過頭。

話又說回來,海而已,而且還只是海峽,有那麼值得興奮麼?

不知不覺,過了半個時辰。

劉桑忽道:「差不多了。」

夏召舞裹著風衣,縮在角落,嘀咕:「什麼差不多了。」

胡翠兒笑道:「可是差不多要請我們吃餛飩了?」

劉桑道:「正解。」還是這狐女聰明。

小凰道:「爺,什麼意思?」

胡翠兒嬌笑道:「剛才那些水手,一個個目露凶光,卻故意不看我們,分明是心懷鬼胎,他們必定是把我們當成肥羊,賺了我們的錢還不夠,還想把我們一鍋端了。」

夏召舞一下子跳了起來,摩拳擦掌:「也就是說,這些是強盜?」

胡翠兒道:「只是些走私犯,大約是見我們偷偷摸摸的向他們搭船,以為我們是大齊的逃犯,再加上月黑風高,又是海上,殺了我們也沒人知道,所以想趁機做上一票。」

夏召舞立時興奮起來:「快點來,快點來,他們怎麼還不來?」

卻聽外頭忽的響起「撲嗵」一聲,緊接著便是月夫人的驚呼聲:「圓圓?」

劉桑等人一呆,心裡想著莫非這些人已經在外頭動了手?不過既然有月夫人在那裡,怎麼還會出事?

他們急急來到甲板,卻見月夫人獨自一人立在那裡發怔,在她旁邊還散落著鬼圓圓的衣裳,他們來到船頭,看向海面,卻見鬼圓圓竟然跳到海中,興奮的在那裡游來游去。

如果寒冷的天氣,海水冷得跟冰一般,這丫頭居然游得跟魚兒一般,倒也讓人目瞪口呆,想著這丫頭怎麼這麼不怕冷?

就在這時,冷笑聲在他們身後響起,他們轉過身子,卻見刀疤大漢率著十幾名水手,持刀持棍,陰陰笑的向他們逼近。刀疤大漢怪笑道:「你們這些夫人小姐,公子哥兒,平日裡養尊處優,今日落在老子手上,活該你們倒霉,小的們,把這小子扔下海,把這些女的脫個精光,想怎麼玩怎麼玩,上!」

水手一擁而上。

劉桑聳了聳肩:「召舞,交給你了。」

嘭嘭嘭嘭嘭嘭嘭……

***

商船繼續往下游駛著。

那些水手兼走私犯兼強盜,一個個鼻青臉腫,老老實實的開著船。看來兼職這種事果然是不好做,你說他們走私就走私嘛。沒事兼什麼職啊?

那臉上帶著刀疤的漢子,在夏召舞面前陪著笑顏,端茶上水,他現在已經知道,這些人都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這看上去最嬌貴的姑娘,下起手來最狠。

夏召舞哼了一聲,若不是還要他們開船。直接就把他們送到海里喂魚。

鬼圓圓在海里也游得夠了,爬上船來。

「你也不怕冷?」夏召舞疑惑的看著她。

雖然把這些傢伙揍了一頓,活絡了一下筋骨,但她還是覺得好冷。

鬼圓圓道:「不會啊,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我看到海就想跳下去,從小就是這樣。」

夏召舞心想。大概是因為她長得像魚?

另一邊,月夫人忽道:「那是什麼?」

劉桑、胡翠兒等掠到她身邊,定睛看去,卻見遠處有四隻蒙沖疾馳而來。劉桑暗用竊風兔視術,又將精氣聚於雙目,視線穿透黑夜。見這些蒙沖既無旗幟,亦無標誌,也不知屬於哪方。

刀疤漢子雙腿一軟:「我們完蛋了,鬼艦,這些是鬼艦……」

夏召舞心想。虧這人剛才凶神惡煞的樣子,這樣的膽子。走私也就算了,居然還想做強盜?

劉桑見那些水手個個色變,問:「什麼是鬼艦?」

刀疤漢子低聲道:「他們是一夥經常到外海打劫商船的海盜,來無影,去無蹤,只要被他們劫上,往往整條船上的人,都要殺個一乾二淨,他們通常只在外海劫掠,在這條海路上,卻只對我們這些走私船下手,一旦被他們遇到,有幾條命都不夠。」

四艘蒙沖顯然也已發現他們,沖了過來,刀疤漢子臉色蒼白,苦笑道:「這次真的是完蛋了,原本就是因為天氣這麼冷,想著怎麼也不會撞上它們,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裡撞個正著。」

劉桑冷冷的道:「只在外海劫掠,在這條海峽不動任何商船,只對你們這種走私的下手,這是什麼道理?」

刀疤漢子苦笑道:「其實誰不知道,這些船都是羽蓋城金踐將軍派出來的?金踐將軍可是稚羽公手下的大將,要是沒有他包庇,又買通了大齊沿岸的幾座城鎮,這些戰船怎麼可能做到來去無蹤?這可不是我們這種小打小鬧的走私船。「

劉桑心中一動,立時明了,這些「鬼艦」根本就是稚羽公弄出來,衝著祖海去的。自從凝雲城在外海打開一條新的海路,西海鎮對海上貿易無法再做到全面壟斷,於是弄了這些手腳,在他從祖島前往揚洲時,便曾遇到三艘這種既無旗幟又無可供辨認的標誌的「鬼艦」,當時他還想用計擒上一人,好去逼問來歷,卻被小嬰那「跟蹤狂」給破壞掉。

那些水手想要轉帆逃竄,但這種用來運送私貨的商船雖然速度不慢,卻如何是專門設計來,在海上衝撞敵艦的蒙沖可比?連掉頭的機會都沒有,四艘蒙沖便已並排阻在前方。

天色極冷,刀疤漢子汗如雨下,哪怕是走私被抓住,至少還有辦法走些門路,破財消災,遇到「鬼艦」,那真的是唯死而已。

月夫人卻是冷冷的道:「衝過去。」

刀疤漢子道:「可是……」

劉桑笑道:「不衝過去,你也是死,何不衝著試試?」

刀疤漢子臉色難看,那四艘蒙沖排得極密,根本就不給他們突破的空間,蒙沖不來撞他們,那都是僥天之幸,用他們這船去撞蒙沖,那真的是以卵擊石,跟送死沒什麼區別。

而就算這幾人都是高手,要與四艘蒙衝上的海盜作戰,亦是妄想,要知道,一艘蒙衝上,多則四五百人,少則兩三百人,四艘蒙沖,那起碼有上千人,而這些還並非普通海賊,而是從軍中挑選出來,偽裝成海賊的精兵。

只是,事到臨頭,沖也是死,不沖也是死。

他狠下心來,沉聲喝道:「衝上去。」

那些水手亦知,此時此刻,想要掉頭也來不及了,而被對方抓住,也沒有活路可走,老大既已下令,於是乾脆揚起大帆,往其中兩艘蒙沖的中間衝去。

北風呼嘯,走私船是順風而下,蒙沖則是以上百人力踩著飛輪,逆流而上,兩方快速接近,眼看著,走私船便要同時撞上兩船。一眾水手手心捏汗,對方反而擺起戰鼓,傳出轟笑。

這幾船蒙沖,船首俱是蒙上鐵甲,覆上牛皮,防撞防火,走私船原本就比他們小,為圖輕快,船身亦輕,這一撞上,蒙沖基本不會有任何損傷,走私船卻必將粉身碎骨。

眼看著就要船毀人亡,月夫人驀的將袖一揮,萬千星蝶湧入前方海水,再突然破出水面,兩道巨浪,正好在兩船蒙沖之間衝起,隨著一連串驚呼,兩船蒙沖竟被海浪帶著,往兩側滑去,又分別碰上另外兩艘,亂成一團。

而商船竟是從這四艘蒙沖間,平安無事的穿了過去。

刀疤大漢和那些水手俱是看得瞠目結舌,原本自忖必死,沒有想到異變驟生,他們也弄不清那雍容華貴的女子到底做了什麼,就看到無數星星一般的彩蝶,在漆黑的夜色間,有若銀河瀉地一般從她袖中飛出,再帶著兩團巨浪沖天而起,巨浪中星光點點,蝶舞紛飛,只一下子,便將兩艘縱橫外海的蒙沖卷開,開出一條讓他們平安穿過的通道。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竟可以做到這般地步?

如此華麗而又驚人的奇技,他們以前從來不曾見過,甚至連想也不敢去想像,他們不由得暗自慶幸,因為適才揍他們的,不是這位夫人,而只是她那野蠻嬌貴的徒弟,若是她親自出手,以他們這艘船的質量,怕是她隨手幾下,就能將它毀了。

海風極大,吹鼓著大帆,一下子就帶著他們,將那四艘蒙沖遠遠的甩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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